婦人們被她的話說的一頭霧水。
“太太說的事扎絨花吧…”大家面面相覷。
“這種花現在可搶手的很,好些婦人托人來求呢。”柳娘子想了想,解釋劉梅寶的話,“所以說她們一定會要,不要白不要嘛。”
於是大家釋然,柳娘子和一個婦人忙去取花,其他人則忙忙的跟上去陪侍在劉梅寶身旁。
接受捐助以及感恩的儀式進行的很隆重,甚至比方才宋三娘子的還要光鮮很多,但不知怎的,緊跟在劉梅寶身旁的婦人們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不對勁。
太太愛笑,而且笑得很自然,但此時此刻卻笑得淡淡,而且眼中根本就沒笑意。
說了場面道謝的話,劉梅寶很快就走開了,匆忙之中連扎絨花都忘了給季家的女眷們。
太太是太累了一時疏忽也難免,所幸大家沒有多想。
看著劉梅寶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裡,季月娥的嘴邊浮現輕笑。
“看來太太心情不是很好。”她側頭對身旁的母親低聲說道,自從家裡出事後,她的眼中第一次浮現歡悅的笑容。
季母卻是眉頭微皺,看著女兒一臉擔憂。
“媛媛¨”她低聲說道,“看來這位太太不是個能容人的。”
“我又不是靠她活,她容不容的礙我何事。”季月娥含笑說道。
這邊人亂哄哄的,還有那髒兮兮的渾身散發著臭味的饑民亂晃,她們母女忍不住嫌棄,伸手掩鼻向自己家的車馬走去。
“再怎麽說,你過去也是給人當小,她看你不順眼,自然不會讓你好過。”季母歎息說道。
季月娥抿嘴一笑。
“看她不好過,我就好過。”她笑道。
季母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媛媛,雖然說咱們家如今這樣但也不是到了非要和人做小的地步,你大伯有他自己的打算,但也不是非要你受這個委屈的。”她低聲說道,“有好幾家來托人相求雖然清貧些,但書都是讀的極好的,將來的前程也是好的,如果你不願意,有我和你爹哥哥們在,你大伯也逼不得咱們…”
“書讀的再好也好不過他的前程。”季月娥帶著幾分不耐煩打斷母親的話。
“這次他惹的麻煩不小,萬一真的定了罪那···”季母皺眉說道。
“只要伯父出面求了太原的那位大人,就肯定沒問題,再者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像他這般悍勇之人,沒人輕易舍得動,但懲戒肯定是避免不了,畢竟上頭也不喜歡看到悍勇之人不守規矩,罰些錢訓斥什麽的不過官位肯定不會掉。”季月娥說道。
既然大伯和女兒都如此篤定,那就應該是沒問題了,就算真有問題那盧岩倒了,這門親事自然不算數,他又能奈他們如何,季母釋然。
“除非,他不肯接受我季家的相助。”季月娥又說道,抿嘴一笑,許是自己也覺得這句話很可笑。
這世上真有不要解困境又得財得美的人嗎?
“你伯父走之前已經和那家人說明白了,你瞧這婦人見了咱們的神情,這門親事只怕不好說。”季母皺眉說道。
季月娥不屑的淡淡一笑。
“好不好說的又不是她做主。”她答道。
“那日他也見過你了,待你伯父見了他提起他定然知道你的形容。”季母看著女兒,帶著難掩的喜悅。
今日天氣很好,也沒有風,因此沒有穿大鬥篷,季月娥隻穿著一件藕色對襟短襖束著蔥黃刺繡馬面裙,越發襯得明媚嬌豔。
這樣的女子一見便讓人難忘。
季母看著又歎息“可憐我兒如此相貌才氣,卻要給人做小。”
“人的運道也是個說不準的。”季月娥說道。
那個女人曾經跌落泥塵,卻因為搭上這個男人步步生花。
好福氣不可能總讓她一個人佔了。
劉梅寶離開粥棚忙碌了好一陣情緒才緩下來。
“太太,我來吧。”一個婦人在她身後說道,“您都忙了半日了,歇一歇。”
這是一個管隊官的妻子,劉梅寶衝她笑了笑,將手裡的藥碗遞給
那婦人很高興,接過藥碗喂一個孤兒吃粥。
劉梅寶走開幾步,漫無目的在這片專門安置孤老孤兒的窩棚內走走,經過這一段的調養,這些失去父母的孤兒,不似剛來時那樣只是呆坐連哭的力氣都沒有,而是多多少少又恢復了幾分童真,甚至還有幾個小的笑鬧著跑來跑去,讓著窩棚區添了幾分生機,見到劉梅寶,還有幾個跑過來喊太太。
劉梅寶伸手抱起其中一個,完全忽略這孩子髒兮兮的衣服,笑眯眯的拿出隨身香袋裡裝著的芝麻糖。
引起小孩子們的爭搶。
“這是太太,你們休要衝撞。”身有殘疾的老者坐在在窩棚前喊道,揚著手裡的拐杖想要驅散這些孩童。
孩童們雖然天天聽到這是太太,這是善心的太太,但對於太太這個身份完全沒概念,對他們來說,太太就是指好看心
孩童們打鬧著跑開了,劉梅寶站起身看著他們。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劉梅寶不自覺的又怔怔出神,其實師爺說得對,季家這次的伸手對盧岩來說很要緊也很重要….
人活在這個世上哪能隨心所欲啊,可是又能怎麽辦···¨真要讓那女人進門?這句話才冒出來,劉梅寶就覺得心口絞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如果盧岩同意了···.這個念頭起來她隻覺得神經痛從頭到腳如同過電一般瞬時彌漫全身,比方才痛了十倍。
他不會的,他一定不會
“太太?”一聲喚打斷了劉梅寶的出神。
劉梅寶回過身,看到是牛黃蔡過來了,在他身後有兩個夥計抬著一大桶。
“熬了些湯藥,給這些人傷風止寒。”牛黃蔡說道。
“破費了。”劉梅寶含笑說道,看著幫忙的人將湯藥分下去。
牛黃蔡不時偶爾看她一眼。
“怎麽了?”劉梅寶察覺含笑問道。
這姑娘跟往日不太一樣·…或許是太累了,她畢竟才十幾歲,撐起這麽大的場面很是勞心費神的。
牛黃蔡打著哈哈混過去。
“捐贈米糧已經很花錢了·你們的店新開張,不能這樣折騰,盡心便好。”劉梅寶和他走到一邊,低聲說道·又問他生意怎麽樣。
“還不錯。”牛黃蔡笑呵呵說道,“自從有了知府大人的題字,好些藥鋪從我們這裡拿藥,還單獨有人上門要我們替他炮製藥材。”
“別看生意窄,但做大了利也不小。”劉梅寶點頭說道,“生意要養,名氣也要養·慢慢來。”
這話說的挺老成,從這個年輕人口裡說出來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又想笑,牛黃蔡點頭。
“太太費心熬神,要注意滋補,前幾日有人拿了阿膠來讓我們炮製,不如太太也吃些。”他說道。
劉梅寶笑著道謝又搖搖頭。
“我哪裡用得著吃那個。”她笑道,說起阿膠不由想起自己來這古代挖的第一筆金·忍不住多問一句,“你們怎麽和人家炮製的阿膠?”
“就是蛤粉炒…”牛黃蔡說道,說著又摸摸頭·“我與不太懂這個,炮製師傅說怎麽炒就怎麽炒…”
“可有問是做何用的?”劉梅寶問道。
“說是婦人調經丸用的。”牛黃蔡說道,看著劉梅寶,見她似是眉頭一皺,便靈光一閃立刻問道,“太太可覺得不妥?”
劉梅寶點點頭。
“入丸藥用的最好是用醋燉化,炒至的話也是用蒲黃炒最好。”她說道,轉頭看牛黃蔡一臉茫然,便笑了,“你回去說給炮製師傅聽·他應該會。”
牛黃蔡大喜應聲道謝,他雖然不怎麽懂這些,但卻是知道這些炮製技藝使藥方劑都是極其重要的東西,更何況這個女子有有著點石成金的本事。
劉梅寶回到操守廳的時候,天剛剛擦黑,站在院門口·一天中壓製的悲傷擔憂全部湧上來,以至於下車時她第一次扶住了仆婦的手,這是以前在電視小說裡看到的讓她很不屑的動作。
這一夜,劉梅寶屋子裡的燈又孤零零的亮了一晚上,急的仆婦哭著
“太太要是還這樣不愛惜自己,就只有去告訴舅夫人了。”她說道。
“我不是不愛惜自己¨”劉梅寶苦笑,“我睡不著,這種事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熬些安神湯。”仆婦提議說道。
劉梅寶知道自己這樣下去不行,點頭應允了,想了想還讓在安神湯裡加重了安眠作用的草藥,逼著自己吃了早飯,不去災民安置處,就在家裡補覺。
“大人這麽疼太太,這麽大的事這麽難的時候還想法子給太太捎話,不就是為了讓您安心,你這樣,讓大人知道了心裡得多難受。 ”仆婦幫她捏著被角,一面低聲說道。
是的,不能讓他難受,不能讓他擔心,劉梅寶心裡念叨著,在仆婦的安撫下慢慢睡過去,或許是因為加了安眠藥草成分的緣故,這是她這幾日來第一次睡的這麽穩,雖然睡夢中眉頭還緊緊的皺起。
劉梅寶是突然醒來的,睜開眼室內一片昏昏,她一瞬間失神,猛地坐起來,卻又一陣眩暈。
“太太?”外間的仆婦聽到動靜忙進來,見她的樣子忙驚聲問道。
“沒事,起的太猛了。”劉梅寶深吸幾口氣,坐在床上穩了穩,看天色很是驚訝,“我睡了一天?”
“是,太太太累了。”仆婦幫她輕輕揉肩,幫她活血,一面答道,“讓廚房燉了雞湯,太太…”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外邊一陣喧嘩,二人不由都哆嗦一下。
“太太,太太。”有仆婦跑進來,大聲喊道,“大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