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時刻刻威嚴得像一座山的男人,在面對妻子生死攸關的時刻,也禁不住要崩潰了。
在蘇晚的印象中,外公是個很刻板嚴肅的老古董形象。
小時候,蘇晚每次在謝長風面前,都不敢多說幾句話,生怕外公會拿著小板子打她手心。
不過外公雖然為人冷肅了點,壞脾氣也不少,又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是對林萱真是好的沒話說。
這麽多年來,謝長風和林萱都恩愛如故,彼此扶持著走了下來,兩人幾乎沒有吵過架,偶爾吵架也一定是謝長風先讓步。
而現在,林萱卻躺在手術室裡,人事不知。
蘇晚一陣心酸,她掃過謝長風沉重的臉色,強忍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外公……外婆她還在裡面搶救,昭華醫院有最優秀的醫生,最先進的設備,外婆一定會好起來的。”
蘇晚說著,神色不由得恍惚起來,也不知道這些話是在安慰謝長風,還是在安慰自己。
謝長風深吸了一口氣,他掃過顯示正在手術中的急救室紅燈,而後又把視線挪回蘇晚身上。
他望著蘇晚,不由得鼻尖一酸,向來喜歡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他,此刻竟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謝長風的嗓音有些顫抖,氣息忽然有些急促。
“你外婆她……真的中彈了?”
謝長風說著,心下一緊,他臉色驀地白了幾分,那蒼老的聲音裡,不止有震驚,更多的,是心痛。
林萱是個很怕疼的人,平時切菜切到手都痛得不行,可現在中的那是子彈!
這太平盛世,九州國又全面禁止武器流通,怎麽會有人帶槍!
聽到謝長風的話,蘇晚的心再度絞痛起來,她微微咬著牙齒,忽然有些不敢正視謝長風的目光。
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外婆怎麽會生生受了那一槍呢?
蘇晚腿一軟,差點有些站立不住,還是她身旁的江雪城迅速扶住了她。
江雪城望著蘇晚愴然的臉龐,知道她又在自責了,於是立刻代她回答。
“外公,是的……不過中槍的部位在腹部,不是致命區域,接下來就要看……外公,您別著急,您先坐下來吧。“
江雪城有些說不下去了,如果中彈的是個年輕人,身強體壯,求生意志又強,他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欲言又止。
以林萱的身體狀況,能否救活的概率只能五五開,接下來就要盡人事,聽天命了……
江雪城低沉的嗓音入耳,謝長風的神色愈發難看起來。
雖然江雪城沒有直說,但從蘇晚和他的神色看,謝長風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謝長風的心頭像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踐踏著他的理智。
他步履踉蹌一下,蘇晚和江雪城想要去扶,但謝長風很快揚了揚手示意不用,他神色一僵,泛白的唇張了張。
“她進去多久了?”
蘇晚看到謝長風擔憂而焦灼的神色,心裡愈發難受,她心酸得不忍看,只能呐呐地低著眼睫。
“快要兩個小時了……”
兩個小時……
都這麽久了,恐怕搶救的結果快出來了……
謝長風的心陡然揪疼起來,他一瞬不瞬地望著急診室外的紅燈,整顆心像是水裡的浮萍,沒有一個安定處。
如果早知道江老爺子的壽宴上會出這種事,他怎麽會帶林萱來呢!
當初徐紫瑤遣人遞來邀請帖的時候,謝長風是很高興的,想著剛好長信大學放暑假了,可以帶林萱在S市多玩一會兒。
誰能想到,一轉眼,事情就急轉直下,變成了這幅場面!
謝長風強自壓下心裡的痛苦,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急救室前那盞燈,等待它從紅色變為綠色。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謝長風垂著眼簾,沒有再問關於壽宴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林萱能急救成功……
急救室門口,蘇晚、江雪城、謝長風三人都緊張地站在門口,抬首張望著。
時間好像被上帝刻意放緩了速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麽的煎熬。
忽然之間,急救室的門被人打開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醫生走了出來。
雖然對方戴著口罩,但從那眉眼可以看的出來,剛經歷一場醫療,讓她精神很疲憊。
謝長風和蘇晚等人立刻迎了上去,謝長風緊張地望著那名女醫生,眼中有著難以描述的焦慮。
“醫生,醫生,我妻子她怎麽樣了?”
因為太過焦灼,謝長風都有點口吃了……
蘇晚緊張地攥向江雪城的手,既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盯著女醫生,生怕從她嘴裡聽到不好的答案。
那名女醫生緩緩摘下口罩,她掃過在場的三人,輕聲開口。
“幸好病人送得及時,那枚子彈又沒有正中要害部位,經過我們的初步搶救,病人目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聽到女醫生這句話,在場的人提著的心立刻放松下來。
蘇晚更是喜極而泣,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
但很快,女醫生又來了個轉折。
“不過病人身體底子不好,我們手術采取比較保守的療法,現在才進行到一半,當然,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接下來應該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謝長風聞言沉重地點了點頭,雖然沒有完全放下心,但想到林萱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心裡到底是踏實了些。
讀書人講究傲骨,除卻心底敬重的人物,謝長風一輩子幾乎就沒有低過頭。
可是此刻,當聽到林萱已經渡過了最大的難關,謝長風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連連對那名女醫生低頭致謝。
“醫生,真是辛苦你們了!”
這兩個小時,對於醫生來說,也同樣是一場惡戰,手術時精神要高度緊張,不能有絲毫放松。
謝長風對他們自然是無比感激的。
那名女醫生顯然見慣了這種情況,她微微笑了一下,又重新戴好口罩,再度走進病房內。
……
蘇晚和江雪城也是輕舒了一口氣,壓在心頭的大山也被移除了,只等著後續的好消息。
然而他們還沒有高興幾分鍾,忽然之間,樓道裡的燈全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