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星球的生存條件極度惡劣,淡水缺乏,還堆砌著各式各樣的垃圾,被同星域的人戲稱為劣等人居住的貧民窟。
所有被派遣駐扎在此的執行官,都會暗歎倒霉——撈不到多少油水也就素了,還要在這裡活受十年罪!
但凡是有關系的,都希望在十年任期結束前,拜托人向銀河星際聯盟的委任處上書,把自己調離這個星球。
而此刻的艾倫星球,正好處在早晨。
灰暗的天幕中籠罩著一片朦朧的氣流,各種生鏽的金屬垃圾被堆成一座座小山,在灰霧的映襯下,泛出一片金屬光澤。
一個年輕女子躺在金屬垃圾堆旁,她原本白色的裙子此刻已經布滿灰塵,唯有脖頸上那條藍鑽項鏈,仍然耀眼非凡。
那張秀美的面容十分虛弱,她臉色發青,嘴唇泛著不正常的白,顯然很久都沒有喝過水。
她瘦瘦小小的身體,好像風雨中一朵弱小的花,即將被風吹落在地,就此凋殘。
……
蘇晚置身於黑暗中很久,忽然之間,她覺得好像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
那是一種聞所未聞的語言,蘇晚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可那個人卻一直堅持對她喋喋不休,那人聲音很焦急,似乎執意要把她從黑暗中喚醒。
那個人聲音的音色也很奇怪,有點像是十來歲幼童的聲音,蘇晚分辨不清是男是女,隻覺得他或者她的聲音很可愛。
如果形容得更貼切一點,應該說是“萌”。
可再萌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說個不停,也會讓人煩躁。
是個對自己惡作劇的小孩子麽?
蘇晚在心裡感歎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什麽東西用力碾過一樣,止不住的疼。
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感覺自己像被壓扁了一樣。
蘇晚費力地睜了睜眼睛,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一座龐然的山體擋在自己面前。
誰家的熊孩子,不要再吵了好嗎?
蘇晚想要看清那個對自己說話的小孩是誰,可是她眼皮好沉重,睜開了一小會兒,就忍不住合上了眼睛。
好累啊,好想睡覺……
不要那麽吵好不好,她真的困了……
就再蘇晚想要徹底陷入黑暗之中的時候,腦海中猛然跳出一副畫面。
夜半的山崖,四周流星颯遝亮如白晝,而她把江雪城抱在懷裡,極度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可自己現在還有意識,還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是不是說明她沒死,江雪城也沒有死?!
意識到這一點,蘇晚整個人激靈一下,她以為自己動彈很大,然而身體實在太過疲憊,只有手指輕輕地刮過地面。
蘇晚心中焦灼,立即想要呼喊江雪城的名字。
“雪城……”
她一發聲,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喉嚨極度嘶啞,嗓子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蘇晚的聲音極輕,弱得像是小貓嘴裡發出來的哀鳴。
“雪……城……”
然而就是這樣低弱的呼喊後,陡然之間,蘇晚聽到了熟悉的語言。
仍然是那個可愛的幼童音色,但使用的不再是蘇晚完全不了解的語言,而是地地道道的漢語。
“警告,血糖偏低,營養值極度不均,缺水二級。”
對方的腔調就好像是在做什麽學術報告,可是配著那個幼童的音色,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嚴肅。
蘇晚費力地掀了掀眼皮,可眼前就好像籠罩了一層薄薄的灰霧,她睜不開眼睛。
“你是誰……你是在說我嗎?”
蘇晚的聲音落入耳中,對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應聲。
“我叫諾諾,我是在跟你說話,你為什麽不使用星際通用語呢?漢語那樣古老的語言,現在恐怕沒有幾個人會了。”
諾諾是一個在製造時,被輸入了多種語言的機器人,它精通多方面的知識,被贈予一個大星球執行官不滿十歲的兒子當生日禮物。
可惜他的原主人極度喜新厭舊,在擁有諾諾半個月後,就直接拋棄了它。
剛被送往艾倫星球時,諾諾的機身還是嶄新的,不過這裡條件實在太惡劣,諾諾不過在金屬垃圾場裡待了兩個月,表殼就老化得不像樣子。
諾諾機身內的能量要是再不補充,它就要喪失功用了。
雖然知道自己再過不久就要投入焚燒爐被熔煉,可是當初被設計者輸入過自我保護程序,諾諾還是定時步入自我休眠狀態,希望能讓能量損耗得慢一點。
沒想到今天剛剛啟動,就感知到了一個虛弱的生命體。
諾諾曾被輸入過要優先救主人的指令,可是現在主人沒有了,這麽久才看到一個人,諾諾不忍心看她就這麽死去,所以才一直想要呼喊蘇晚起來。
蘇晚一愣,這個孩子叫諾諾?
不過星際通用語又是什麽,是一種比漢語流傳更廣的語言嗎?
可這不可能啊……
正當蘇晚疑惑時,諾諾的機身忽然發出滴的一聲,那是自我休眠程序啟動的預警。
諾諾一驚,它竭力在休眠前三秒,對蘇晚大喊道。
“我就要休眠了,這裡時不時有一些居民過來偷垃圾,如果你看到了,一定要記得向他們求救啊!不然你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
蘇晚暫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隱隱約約感知到,這裡好像不是那處薰衣草花田附近的山崖。
可是既然自己沒死, 不應該被送往醫院嗎?為什麽聽那個叫諾諾的孩子,這裡好像是一個垃圾場呢?
既然是被人丟棄的垃圾,為什麽居民還要偷呢?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江雪城人呢?!
太久沒有飲過半滴水,蘇晚還來不及想清楚這些問題,就感受到了一陣又一陣的疲倦。
蘇晚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她抗擊不過那種茫茫然的黑暗,終於再度暈了過去。
……
天幕間那種灰蒙蒙的氣流終於散去,絢爛的光芒將四周照亮。
一個小男孩偷偷鑽進了金屬垃圾場,他駕輕就熟地在一堆廢棄金屬間扒拉著,想要找找裡面有沒有貴重的小塊金屬,或者是還能拿出去賣的材料。
忽然之間,男孩眼簾中映入一抹灰撲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