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你這兒有沒有酸筍或者酸蘿卜?內子近日胃口不好,想吃點兒酸的開開胃。”
裴葉說話的時候,渾身似沒有骨頭一般側靠著櫃台,看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這個角度也正好能看到不遠處跟小二交談的“九蓮仙子”。
盡管後者戴著兜帽披風,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手和半個下巴,但裴葉就是能肯定這人就是仙逝的“天音谷九蓮長老”,這貨果然詐死!掌櫃正在打算盤,聽到裴葉的話才抬頭回應。
“酸筍酸蘿卜?這真是不巧了,小店已經賣完。”
“那有什麽?內子一直說沒胃口,明兒還得趕早過關,上哪兒給他找合胃口的小菜……”
掌櫃聽她是為了“內子”,不由得心生好感。
“要是客官不嫌棄,後院倒是有幾罐拙荊醃製的經醃豆角,味道尚可。”
裴葉笑道:“那就麻煩掌櫃了。”
說完才回到角落那一桌,小二已經將先前點的小菜端上桌。
裴葉待九蓮仙子上了二樓不見人影,這才隨手布下隔音結界,低語道:“果然是她。”
陽景真君心思卻不在這裡。
他只是看著裴葉,意味深長又危險地挑眉反問。
“內子?”
裴葉執箸的手微微一頓,尷尬地道:“陽宵師妹那麽介意幹嘛?這不是為了方便行事隨口一扯的借口麽?還是說,陽宵師妹現在心有所屬或者有道侶?若是如此,待此間事了,師兄一定負荊請罪,向陽宵師妹那位‘心上人’道歉,說明來龍去脈,絕對不教師妹清譽有損的。”
裴葉是越說嘴巴越不打門,放飛自我、胡言亂語。
陽景真君冷冷看著她,直接將她看得神色訕訕,委委屈屈地左手碰碗,右手扒飯。
顧少女和胥少女全程淡定,該吃吃,該喝喝。
要他們說啊……
哪天這位便宜師尊被人當流氓套麻袋打死了,也不稀奇。
這嘴巴真是欠!
客棧安排的房間相鄰,裴葉就讓兩個“女兒”住在隔壁——是的,對外偽裝身份是一家四口,只可惜“女兒”什麽的,分明是兩件漏風的黑心棉襖——而她跟陽景一間,她睡床,後者打坐。
一進屋子便設下數重隔音結界。
“九蓮仙子怎麽會出現在這裡?莫不是來這裡隱居?”
但什麽地方不能隱居呢,非得跑來兩界邊境?
此地魚龍混雜,各個勢力交錯,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暴露身份的。
屆時,曾經美譽天下的九蓮仙子怕是要臭名遠揚了。
陽景真君道:“看她的樣子,似乎也是準備去魔界。”
“去魔界?”裴葉又詫異又好笑,“魔界可是她情敵羅刹阿羅的主場,她去那裡找死麽?還是說,她以為這是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所以逃去魔界比待在天音谷更安全?”
但燈下黑也不是這麽個玩法啊。
裴葉百思不得其解,忽得靈光一閃,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
“陽宵師妹啊,我記得兩界城門不止一處?”
陽景不知道裴葉為何突然轉移話題,但還是配合著點頭:“自然。人界和魔界的界牆,斜跨整個修真大陸,延伸至極北極南,迄今也無人知道它究竟有多長。這麽長的界牆,怎麽可能只有一處城門?我們所在這處,不過是其中之一,我算過距離,是距離昔寧城最近的。”
裴葉又道:“倘若九蓮仙子也是為了等明日兩界城門打開,會不會她目標也是昔寧城?畢竟太巧合了不是麽?這種時間出現在這種地方,
若說沒點兒什麽,別說我,你也不信的吧?”陽景默了默:“不無可能。”
裴葉一人佔了一張床,半側著身子支著一條腿,姿勢怎麽舒服怎麽來,看話本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生出了困意,連話本什麽時候從手中脫落都不知道。腦袋一歪趴在床上,沒一會兒就響起輕微的鼾聲。陽景真君靈力運行一個大周天醒來,便看到裴葉一言難盡的睡姿。
他嘴角輕抿,緩慢起身,步履無聲地上前撿起話本。
隨便掃了一眼內容,爾後翻到封面,臉色刷得鐵青起來。
《凌霄宗那些年的愛恨情仇》
這個話本他從弟子手中收繳過不少,行為大膽,內容露骨,人物用詞相當粗鄙,講的是一名女修“我”以爐鼎身份,與凌極宗幾位登上《當代大宗名流人士錄》排行修士的愛恨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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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邊兒的“陽景”和“陽華”是死對頭,但為了不讓“我”為難,勉為其難,開創了共享模式。
別問他為什麽知道這麽清楚,他也不想,要問就問問劍峰那群皮猴子檢討為何事無巨細。
只是——
這種坊間小作坊文簡直比野草生命力還頑強,居然還出現在仙峰主事手中!
陽景真君被氣得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咽不下去。
“怎麽了?陽宵師妹也想要觀摩觀摩嗎?”
剛才還趴著睡覺的裴葉,此時神清目明,哪有一點兒睡意。
陽景真君黑著臉將話本丟還給裴葉:“傷風敗俗!”
裴葉淡定地當著他的面,將話本翻到睡前的那一頁。
“怎麽就傷風敗俗了?這可是人倫繁衍的正經事情……”
她穿越之前,夏季密訓期間還跟小夥伴一起觀摩貓片學習,雖然裴葉始終不明白那種枯燥乏味的動作片有什麽好看的。旁人什麽感覺她不知道,但她全程心平氣和不說,還有些犯困。
是的,她發現這玩意兒催眠效果極好。
自己若是上了年紀失眠了,可以考慮用它治療。
陽景氣得聲音顫抖:“不知羞恥!”
裴葉歎道:“不懂情趣,毋怪你百來歲還是童子身。”
陽景眉尖一抽,反問:“我是一心向道,不齒這種行徑。難道你就懂了?”
裴葉振振有詞道:“老不正經,我才十六歲呢,懂什麽懂?”
陽景真君:“……”
呵呵,十六歲能面不改色跟一個成年男性修士說這些?
他越想越氣,越氣臉色越冷,卻沒想到裴葉看自己的眼神越發欣賞。
陽景真君退了一步,沒好氣地叱道:“你看我作甚?”
裴葉用卷起的話本遮住半張笑臉,實話實說:“看你好看呀。”
作為顏狗,她就是這麽誠實。
看在陽景這張臉的份上,他怎樣橫眉怒目都是好的。
偏偏在這個當口,隔壁傳來斷斷續續的、壓抑隱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