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櫨不明所以,繼續趴在窗台上,看著小區裡一排排路燈:“然後呢?”
孟宴禮在電話裡告訴她閉眼許願,她就乖乖閉眼許願。
願望還是從前那些:希望爸爸生意興隆、身體健康;希望媽媽在國外開心、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希望自己畫藝精進;希望孟宴禮的弟弟早日康復;希望孟宴禮百福具臻……
悄悄的,她多加了一條——
希望他們剛剛開始的戀愛,能夠順順利利。
孟宴禮似乎在掐著時間,過了幾秒,才忽然開口:“睜眼,吹蠟燭吧。”
黃櫨睜開眼睛,對著窗外的夜色,輕輕一吹。
與此同時,魔法般地,小區和街道上的路燈同時熄掉。
像生日蛋糕上那些火光搖曳的燭火,忽然被吹滅。
“孟宴禮,你像個魔術師,你是花錢賄賂供電局了嗎?”
“沒那個能力,你家那邊12點準時熄燈。”
黃櫨驚訝地說,“不會吧,已經12點了嗎?”
“嗯,今天的生日,過得還開心嗎?”
“超開心,就是太讓你破費了。”
孟宴禮在電話裡笑笑:“睡吧,明早想吃什麽,帶你去吃早餐,然後送你去學校。”
黃櫨有些猶豫,告訴孟宴禮她明早第一節 就有課,可能要起挺早的。孟宴禮卻不以為意,又問了她一遍,“想吃什麽”。
她也就大大方方回答了:“剛出鍋的油條!”
“好。”
“但是不想喝豆漿,想要熱的椰汁。”
“知道了,晚安。明早見。”
“明早見!”
掛斷電話,黃櫨又出去檢查了一下防盜門的門鎖,然後把蛋糕收好,放進保鮮層。都做完之後,她才爬上床。
她和孟宴禮談戀愛了!
已經談了一個小時了呢!
厚重的秋冬被子蒙住頭,黃櫨在裡面無聲尖叫,然後蹬腿,像個小瘋子。
上一次這麽興奮是什麽時候?
黃櫨20年的短暫人生裡,有過幾次徹夜難眠的興奮時刻:
4歲時知道爸爸媽媽會一起帶她去迪士尼;10歲那年爸爸居然記得她的生日給她買了蛋糕;14歲中考完知道自己被允許去國外見媽媽;高考的假期接到心儀的美院的錄取通知書……
但好像和那些都不一樣。
她談戀愛了,她在和孟宴禮談戀愛。
黃櫨翻來覆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著。可能是內心深處有些後悔,當時沒叫孟宴禮掉頭回來。
入睡後,她做了個夢。
她夢見他們在青漓的海邊,還是孟宴禮過生日那夜的熒光海。
海水卷席著那些會發光的浮遊生物,拍打在沙灘和礁石上,短暫地亮起幽藍色微光。
孟宴禮站在沙灘上,笑著,向她張開雙臂,然後他們擁抱了。
這個夢有那麽一點色色的,她在夢裡似乎和孟宴禮接吻了呢。
可是親起來感覺很不對勁,為什麽孟宴禮臉上毛絨絨的?
他長毛了嗎?
驚醒後,黃櫨發現自己抱著那朵毛絨玫瑰,那些柔軟的毛正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客廳裡隱約有些動靜,她嚇了一跳,睡意頓時消散。
家裡的門鎖超級貴,沒有鑰匙應該是打不開,但黃櫨還是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沒敢動。直到她聽到爸爸熟悉的咳嗽聲,才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爸爸,你回來啦?”
客廳裡隻開了射燈,黃茂康咳嗽著,但也仍然叼著煙,似乎正準備往廚房走。
聽見黃櫨的聲音,他才頓住腳步:“我把你吵醒了吧?”
黃櫨站在光線裡揉了揉眼睛,看清客廳掛鍾上的時間,已經快要夜裡3點鍾:“沒有,我做夢醒的,你怎麽這麽晚回來?”
“啊,本來應該是12點多到帝都的,飛機延誤,在機場等了兩個小時。”
黃茂康把抽完的煙蒂暗滅在煙灰缸裡,端著煙灰缸往廚房走,“你睡吧,我找點吃的墊墊肚子,餓了。”
“爸爸,保鮮層裡有蛋糕。”
“行,知道了。”
黃茂康拉開冰箱門,看見蛋糕,愣了愣。
不是那種小點心小蛋糕,是一個被吃掉三分之一的、很小的生日蛋糕。他想起昨天是11月12日,黃櫨的生日。
黃茂康搓搓臉,不忙工作的時候,他時常感到挫敗。
他從小就是個不怎麽會和女生打交道的人,幾乎不和女生說話,後來遇見了黃櫨的媽媽,試著對她敞開心扉。
自己什麽樣自己知道,他從來不是一個浪漫的人。
黃茂康家裡過過幾年苦日子,從小奉行節儉,襪子縫縫補補都還在穿。卻可以在生意剛有起色時,為了黃櫨的媽媽,買下這棟當時來說非常昂貴的房子。
可他的婚姻,實在是失敗透了。
黃茂康坐在深夜空無一人的廚房裡,端著蛋糕,吃了一口。
奶油冰涼,不太甜。
這個家他們住了十幾年,記憶裡,這個廚房從未熱鬧過。
黃茂康在高強度工作後,吞咽著蛋糕,疲憊地回憶起那些和張瓊的對話:
“茂康,我們離婚吧。我承認,當初嫁給你確實是利用了你。這幾年我很感激你,但我們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