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有點冷,她一路把圍巾裹得嚴嚴實實,又戴上了羽絨服帽子。走進階梯教室時,發現前排座位上坐的都是學校領導和老師,還有早來佔好座的同學。
這麽多人?
大家都很積極嘛!
仲皓凱他們在教室中間處和她招了招手,黃櫨和室友一起走過去。
“裹得像個粽子。”仲皓凱這樣評價她。
因為今天要見孟宴禮,黃櫨特地在羽絨服裡面穿了連衣裙和打底襪,又怕冷,所以圍巾裹得很嚴。
她摘掉圍巾,剛想回懟仲皓凱,問他懂什麽,余光卻瞥見一個身影。
黃櫨不敢置信地瞬間轉頭,看過去——
講台前有一位樣貌陌生的外國老師,正在調試電腦投屏。而站在外國老師旁邊那個身形優雅的女人……
那是…是媽媽嗎?
女人穿得偏職業一些,不苟言笑,但她和黃櫨某些地方是有些相像的。
和14歲時見她稍微有些不同,媽媽比那時候豐腴了些,手腕不再如同記憶中那樣纖細蒼白。
期待過,但沒想到會在自己學校的階梯教室裡、在熟悉的課前嘈雜裡見到媽媽。
張瓊全程站在講台旁,腰上別著擴音麥的小機箱,充當了那位外國老師的翻譯。
外國老師講課很幽默,連仲皓凱都沒玩遊戲或者睡覺,還像模像樣地拿了個本子記下幾筆。
黃櫨卻總在走神。
黃櫨腰板坐得筆直,希望媽媽能看見她。
外國老師說了個笑話,教室裡哄堂大笑,黃櫨卻不合時宜地想起很多和媽媽相關的過去。
那些生活片段,無法抑製地充斥在腦海裡。
講座一個半小時,中間休息時,黃櫨看見媽媽和幾個老師聊著天,一起去了教室外面。
她肩膀塌下來,深深吸氣,再吸氣,終於把背包打開,拿出筆記本。
甚至分神想到,幸虧今天來聽講座的同學裡沒有偷吃煎餅果子和韭菜餡餅的,沒給他們學校丟臉!
“黃櫨,你剛才聽了嗎?我怎麽瞧著你像個傻子似的,總在愣神啊?”
仲皓凱停下手裡轉著的筆,用筆的後端敲了敲桌子,“我記筆記了,你要看嗎?”
“哦,謝謝。”
仲皓凱愣了一下,認真打量黃櫨:“說你是傻子你就認了?不是,你怎麽了?和男朋友吵架了?”
“沒有沒有,筆記借我看看吧。”
“黃大傻子。”
“你是不是有病……”
後半程講座,黃櫨開始和以前一樣認真聽、認真記筆記。
等講座散場後,有不少外文好的同學去找老師問問題、聊天,這當然也是學校喜聞樂見的情景,有沒有老師安排的“托”,就不清楚了。
黃櫨也抱著她的背包,湊過去。
但她沒有和那位主講老師溝通,而是站到負責翻譯的張瓊身邊:“您好,張老師。”
她還是太激動,盡管努力表現出鎮定,話音依然不穩。
還好教室裡人太多,同學們七嘴八舌,黃櫨這邊的聲音並不明顯。
張瓊回頭,看見黃櫨。
她臉上沒有任何意外或者驚喜的神色,只看了黃櫨幾秒:“你好,黃櫨。”
黃櫨想要一點和媽媽單獨相處的時間,可是除了畫畫和咖啡,她不知道媽媽喜歡什麽。
她記得有一次媽媽去幼兒園接她,同班的小朋友湊在自己耳邊,很羨慕地說:“黃櫨,你媽媽可真漂亮呀!”
這句話讓黃櫨感到驕傲,馬上說給媽媽聽:“媽媽,李佳文說你漂亮,我也覺得你漂亮,我的媽媽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
媽媽的表情和現在一樣,沒什麽變化,隻說:“坐好,系好安全帶,別亂動。”
在黃櫨走神時,學校的一個主任似乎怕老師太累,組織學生們散去。
校方領導和老師們也陸續離開,張瓊拆掉擴音麥,走在最後面。
黃櫨下意識追了兩步,盡可能不引起別人注意,小聲問:“媽媽,我們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嗎?”
張瓊看了眼四周,稍微退開些,和黃櫨站在走廊拐角處。
她思考片刻:“下午1點以後,我才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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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禮下飛機後,和黃茂康去了一家飯店。
環境不錯,綠植茂密,立著的牌子上寫著店裡推出的冬季特供湯品和甜點。
孟宴禮的眼睛在某款椰奶布丁上,稍作停留。
入座後,他打算和黃茂康稍微說一說他和黃櫨的事情。
但才剛坐下,一盞茶都沒喝完,黃茂康忽然長歎:“唉!女兒大了,不好管啊!”
對他這個說辭,孟宴禮頗感意外。
畢竟在他看來,黃櫨那麽乖,有什麽不好管的?再說,黃茂康也沒怎麽管過黃櫨吧?
“怎麽了,你不是一直都不太管她麽?”
“宴禮啊,你是不知道,我不是不想管她,我是不會啊。”黃茂康又歎了一聲,把那杯茶喝出了消愁酒的架勢。
茶杯放在實木桌面上,做生意時那些精明圓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位父親的滿眼疲憊:“我一個當爸爸的,從小就粗,我哪會管女兒……”
黃櫨很乖,也很懂事。
她幾乎從來沒抱怨過黃茂康任何事情,他常常忘記她的生日,事後想起來,多給她打一筆零花錢,她都會在看到轉帳信息後,很快回復,“謝謝爸爸”,還會加一些可可愛愛的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