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如意算盤,忽然全被打亂了。
當晚並沒有狼來,經過了討論後,紀嫣然亦相信莊夫人該不是在說謊,因為田獵時田單的表現確是太失常了,而且以田單的深謀遠慮,絕不會處於那種一面倒的被動局面裡,要靠呂不韋來保護他。
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單根本不會相信呂不韋可以弄死項少龍。雖然呂不韋差點就辦到了。
所以旦楚返楚的軍隊必安排好了妥善的接應,甚至反布下陷阱來應付尾隨的敵人,不過他們理該不知道徐夷亂這著奇兵的存在。
最後項少龍決定了派剛痊癒了的烏達和另一來自蒲布、劉巢系統的鐵衛丹泉兩人,乘快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們改變整個作戰計劃,只設法拖住田單的軍隊,而非是殲滅對方。
這樣可延誤田單返齊的行程,使他們多點刺殺他的機會。
由於劉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單之旁,田單這時的保護網可說是最脆弱的了。
次日清晨拔營起程前,莊夫人領著她那兩個"妹子"過來商量到壽春的細節。
她們都脫去了面紗,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眾,但比之莊夫人獨特的迷人風姿,卻遜了半籌。
莊夫人笑道:"她們確是我的妹子,只不過非是親妹,而同是莊家的人吧!"又與紀嫣然兩女親熱地打招呼,說了一番仰慕的話後,才轉入正題道:"李園的手下裡,不乏認識項先生的人,紀才女更是壽春街知巷聞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掩眼法,才可瞞過楚人。"
項少龍摸著臉頰和下頷道:"我可以長滿鬍鬚,到晚上才出動,那樣就可避人耳目了。"
莊夫人道:"避人耳目絕非難事,問題卻在於若行動不便,將更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機會,幸好我這兩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項先生臉上弄點手腳,那除非面對面碰上熟人,否則該可矇混過去。"
紀嫣然道:"那他以什麼身份去見人呢?"
莊夫人道:"就充作我的親兄弟萬瑞光好了,他由於當年兵變時受了重傷,雖逃出楚境,卻一直沒有好過來,三個月前才過世,壽春該沒有認識他的人。"
她說來雖語調平淡,但眾人都聽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趙致惻然道:"今趟夫人回滇對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呢?"
莊夫人若無其事道:"本來是半分把握也沒有,只是抱著必死之心,趁楚國自顧不暇時我母子們回去與賊子拚個死活;但現在有了項少龍,卻有十分把握了。"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了。"
莊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現在開始改稱我作大姊,我則喚你作瑞光,由這裡到壽春還有整個月的行程,我再詳細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訴你好了。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將,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適合你冒充。由於我們本是滇人,並沒有楚音,只要你努力點學習,該可瞞過楚人了。"
項少龍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馬癡,今趟扮的是悍將萬端光,若都能把田單騙倒,就真是精彩了。
紀嫣然最是細心,道:"莊夫人今次以什麼名義回楚京呢?"
莊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當年孝烈王因怕我們滇國坐大,成為西南之霸,故策動李令聯結夜郎人推翻我們莊家,一夜間我們莊族被殺者近萬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過爭不過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應,我們亦休想逃離楚境,所以我們今趟理該先到春申君府去。"
項少龍和紀嫣然對望一眼,放下心事。
現在孝烈王已死,楚國變成春申君和李園爭霸的場所,對傾向春申君的莊夫人來說,殺了與李園勾結的田單自然不算什麼一回事。
項少龍精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
趙致嗔道:"夫人仍未說我和嫣然姐該扮什麼哩!"
項少龍笑道:"當然是我萬瑞光的嬌妻,只要遮上塊厚點的面紗,便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一向以來,直至強秦興起前,諸國之中,楚國以地處南方,附近又無勁敵,所以無論軍事上和經濟上,都有者別國所欠缺的安全和穩定。
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無窮盡的沃野,只等著楚人去開發,故富足無憂。
在最盛之時,楚人屬地南卷沅、湘;北繞穎、泗;西包巴、蜀;東裹郯、淮。穎、汝以為洫,江、漢以為池;坦之以鄭林,綿之以方城。
幾乎統一了南方,戰國開始時,乃首屈一指的大國。
除了吞併了眾多的小國外,還大量開拓了東夷、南蠻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們均置於楚邦文化的影響下。
不過正如紀嫣然的分析,要管治這麼多的民族和如斯廣闊的疆土,必須一個強大有為的政府。
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後,再無有為君主,懷王更困死於秦。中央既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勢力是乘時興起。
孝烈王策動滇國的兵變,正是對地方勢力的一個反撲。不過事實並無任何改變,只不過由莊姓之王改為李姓之王吧了。
現在孝烈駕崩,紛亂又再出現了。
項少龍等陰差陽錯,被迫趕上了這個"盛會"。
驟聽楚國似是亂成一團,但事實卻非如此,秦人由於國內連喪兩王,小盤又年幼,軍方和呂不韋的鬥爭成了拉鋸戰,更須集中全力去防衛東三郡,楚國遂得偏安南方之局。
一直以來,由於經濟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滿了優遊閒適的味兒,和北人的嚴肅緊張,成為強烈的對比。
對此紀嫣然便說得很傳神。
當離開了秦嶺,再翻了兩天起伏不平的山路後,終抵達了漢中平原。
丹泉和烏光兩人在莊夫人一名家將帶路下去會滕翼後,眾人朝壽春進發。
紀嫣然與項少龍並騎而行,談起楚國文化時道:"楚人雖是我的亡國仇人,但我對楚人的文化卻一向傾慕,像他們的始租,並非胼手胝足的農神,而是飛揚縹緲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其他的神祇,或是綵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漿的芳烈。楚辭更是音節委婉,詞藻繽紛,充滿哀艷纏綿的情緒。"
項少龍有少許妒忌地道:"不過我在李園身上卻完全看不到這些聽著滿美麗的東西。"
紀嫣然"噗哧"嬌笑,橫他一眼後,再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那有時間大拋文采。"
吁出一口仙氣,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聽到夫君大人以這麼酸溜溜的口氣說話。"
這時莊夫人使人來喚,要他們墮往後方,好趁旅途無事時,教他們學習滇地的鄉音。
項少龍等只好苦著臉去學習了。
當時戰國最流行的是周語,各國王族和有點身份的人都以此作為交流的言語。
因地域的不同,周語自然夾雜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語。
所以只聽口音,便可知大概是那個地方的人。
差異最少的是趙、魏、韓三國,這是由於她們都是從晉國分裂出來。
秦人則因本身文化淺薄,又與三晉為鄰,所以口音用語非常接近三晉。
差別最大的卻是楚國了。
直至此時,楚人仍被譏為"南蠻",用詞上分別更大,所以項少龍等要學習帶著滇音的楚語,自是吃盡了苦頭。
楚人的根據地,以長江兩岸的廣闊地域和碧波萬頃的洞庭湖為中心,再朝南開發。
壽春位於長江之北,淮水西岸處。比之最初位於洞庭湖西北角的舊都"郢",足足東移了過千里,雖遠離秦人,但亦明擺出沒有臥薪嘗膽,以身犯險的勇氣,難怪楚國雖大,卻是三晉人最看不起的一國。
走了五天後,過了桐柏山,到達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陽"眾人找了一處旅館住下,再出莊孔出外奔走買船,以減旅途跋涉之苦。
由於他們入城時須報上身份名字,到旅館剛安頓好行囊馬匹,府令屈申便率人來拜會。
項少龍自是由得莊夫人去應付,在房內與兩位嬌妻調笑取樂,好享受"回到人間"之樂。
不一會莊夫人過來,席地坐下後,欣悅地道:"解決了船的問題了,這裡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誰後,非常幫忙。"
換上了常服的莊夫人,又具另一番風姿。
她穿的是這時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連成一體,衣襟右掩,接長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繞至背後,美女穿起來更是別有一種韻味。
她梳的是墮馬髻,把挽束的秀髮盤結顱後,垂得很低,有點真像剛由馬上墮下來的姿態,加上她嫵媚的神采,折腰的步姿,確是我見猶憐。
項少龍暗中警告自己,絕不可對這美女動心,否則將會添加了很多煩惱。而且他終是二十一世紀的人,能擁有多位嬌妻,早心滿意足,理該對紀嫣然等"忠誠 "。紀嫣然也在打量這風韻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了少許威脅,淡淡道:"我曾在壽春住了一段短時間,不知現在是否仍是斗、成、遠、屈四族的人勢力最大呢?" 項少龍立時想起屈原,原來此君竟是楚國四大族中的人,難怪可以當大官了。
莊夫人美目先掃過項少龍,才通:"四大族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了,現在興起的是李園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勢力的一族,且由於李嫣嫣生了太子,李族更如水漲船高。現在李嫣嫣當了掌實權的太后,誰不在巴結李園的人呢。
項少龍見莊夫人對壽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問道:"李園是否娶了郭開的女兒郭秀兒回來呢?"莊夫人點頭道:"正是!聽說她還有了身孕。頗得李園愛寵。"
項少龍的注意力不由來到掛在胸膛的鳳形玉墜處,這是當年郭秀兒奉父命下嫁李園前,送與自己之物。
往者巳矣。
心中不由有點神傷魂斷的感覺!
莊夫人深望他一眼後,垂下頭去,似乎窺破了他和郭秀兒問的私隱。
紀趙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兒的關係,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縱有沒有把他的生意移過來呢?"
莊夫人皺眉道:"這我就不大清楚了。"
項少龍感到氣氛有些異樣,岔開話題道:"王族裡是否有位秀夫人呢?華陽夫人曾囑我把一件禮物交給她,後來我卻沒有到楚國去。"
莊夫人點頭道:"本還想不起是誰,但若與嬸母有關係,那定是清秀夫人了。她的美貌在楚國非常有名,嫁了給大將斗介,本極受愛寵,後來斗介迷上了大夫成素寧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了城郊淮水旁的別院隱居,不准斗介踏進大門半步,否則立即自盡,她的剛烈,贏得了國人的尊敬。斗介從此失寵於孝烈王,不過現在他依附李族,宦途又大有起色了。"
趙致奇道:"那燕菲既是大夫成素寧的愛妾,為何又會和斗介弄到一起呢?"莊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寧這人最沒骨頭,斗介乃軍方重臣,使個眼色他使要把燕菲乖乖奉上。今趟我們莊家復國,最大障礙就是以李園為首的這一群人,因為李令正是李園的堂兄族人。"
項少龍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說話時,烏言著敲門求見,進來後神色凝重道:"有點不妥,剛才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偵查我們,後來府令屈申離開時,在兩條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車上說了一番話。然後那些可疑的人全撤走了。"
莊夫人聽得玉容微變。
項少龍從容笑道:"看來他們準備在船上對付我們了,只要鑿沉船隻,他們的人便可在水裡刺殺小公子,我們的復國大計也要完蛋了,真想得周到。"
莊夫人道:"那怎辦才好?船上的船夫和舵手都是他們的人。"
紀嫣然俏皮地道:"只要離開城陽,我們便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們什麼?"翌晨府令屈申親來送行,大船揚起三桅風帆,順水開出。
船上共有船夫三十人,人人粗壯彪悍,雖是神色恭敬,卻一看便知非是善類,不過當然不會被項少龍放在心上,派了眾鐵衛十二個時辰輪番監聽他們的動靜後,一邊學習滇音楚語,同時盡情休息,好能在抵達壽春後,以最快時間幹掉田單,再立即溜走。
他並不太擔心會給人識穿身份,因為熟識他的田單、李園等人均身份尊貴,縱是自己這"亡國之將"蓄意求見,都恐難有機會,所以碰面的機會賈在微乎其微。
唯一的困難,就是如何去把握田單的行蹤了。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又大是不同,秀麗如畫,迷人之極。
際此春夏之交,人船放流而下,平山遠林,分綴左右,一片恬靜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
沿江而下,不時見到漁舟在江中打魚,使人很難聯想到戰國諸雄那永無休止的鬥爭。
江水蜿曲,每拐一個彎兒,眼前都會出現一個不同的畫面,使人永無重覆沉悶的感覺。
由於有外人在,紀趙兩女都戴上小帽面巾。多添了使人心癢的神秘美感。
那些不懷好意的船夫,灼灼的目光不時掃窺她們的酥胸隆臀,顯然除了存心殺人外,對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軌之心。
不知是否因偏安的關係,楚人在風俗上人異於三晉和秦國,最明顯就是已婚的婦人出門時都戴上各式各樣的面紗,一點不怕累贅和不通爽。
除了戴冠垂紗外,亦有以頭巾扎髻,再延長下來遮著臉龐,這種頭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紗羅製成,但由於質地輕薄,覆在臉上時,內中玄虛若現若隱。更添引人入勝的誘惑力。
給紀嫣然和趙致這等美女戴上後,更是不得了,累得項少龍也希望夜色快點降臨。
項少龍經過這些日子,臉上長出了寸許長的鬍鬚來,不但改變了他的臉形,也使他更添陽剛威霸之氣。
留須在那時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別是文官,多蓄長鬚;武將則較多留短髯,所以臉白無須,反是異常。
當項少龍偕二女在船頭欣賞美景時,莊孔來到他身旁低聲道:"在到達上游期思縣前,有一段水流特別水深湍急,險灘相接,危崖對峙,賊子若要動手,那處該是最佳地點了。"
項少龍沉聲道:"什麼時候到得那裡去?"莊孔答道:"入黑後該可到達了。"
莊孔去後,項少龍望江而歎。
趙致訝道:"夫君大人不是為這些小毛賊而煩惱吧?"項少龍苦笑道:"他們雖是小毛賊,卻破壞了今晚我和兩位嬌妻的榻上狂歡大計,怎能不喟然怨歎。
兩女吃吃笑了起來,說不出的媚惑誘人。
第十章 搖身再變
黃昏忽來驟雨,下了小半個時辰後,雨勢漸歇,但仍是毛絲絲地下個不絕,天空蓋滿厚雲,一片淒迷沉重的感覺。
項少龍和兩位嬌妻,與莊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莊保義都眾在主艙共膳。
自相遇後,眾人還是第一趟共進膳食,顯示雙方的關係又再密切了一點。
莊保義不時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著項少龍,紀嫣然最疼愛孩子,忍不住問道:"小公子想到什麼事兒哩?"
莊保義小臉立時脹紅,垂頭道:"保義想拜項先生為師,學習劍術。"
莊夫人和尤翠之兩女均含笑不語,靜待項少龍的反應。
項少龍那忍傷一個小孩子的心,何況他的境遇如此淒慘,微笑道:"你能吃苦頭嗎?"莊保義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義是最吃得苦的了,不信可問娘親。"
莊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劍手,秦王之師指點保義,小女子感激零涕,保義還不立即行拜師大禮。"
當下一番揖讓,行過拜師之禮後,再坐好時,氣氛更見融洽,但項少龍則知道自己對莊家又再多了三分道義和心理上的照顧責任。
想起莊保義將來即使成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個徒弟小盤滅國之禍,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莊夫人固是不時把美目往他掃來,其他尤翠之兩女亦不時偶送秋波,幸好她們都是出身高貴,否則就更是媚眼亂飛,言挑語逗的局面了。
項少龍絕不介意逢場作興,但更重要是須尊重紀趙兩位嬌妻,故無論神態言語上都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逾越,所以這一頓飯吃得既刺激但又是有苦自己知。
烏光這時闖了進來,到項少龍後側耳語道:"我們在底艙處發現了鑿船的工具和幾大罐火油。看來這批羔孫子是要沉船放火,雙管齊下了。"
莊夫人等細聆烏光和項少龍的對話。
項少龍道:"有沒有偷聽到他們的說話。"
在項少龍的設計下,他們有各式各樣的原始竊聽工具,例如被名為"隔壁耳"、狀若喇叭的銅筒,便可按貼壁上,把壁內的聲音擴大,易於偷聽。
烏光口不擇言道:"當然聽到,連他們的方便撒尿聲都瞞不過我們。"
眾女都聽得俏臉飛紅,趙致嗔道:"小光你檢點一下好嗎?"項少龍笑道:"快說出來!"
烏光先向趙致謝罪,才道:"他們的頭兒叫成祈,似乎是大夫成素寧的親戚。聽口氣他們早知道夫人們會在這幾天經此到壽春去,故已在這裡等了整個月,奉命一個不留。嘿!我也很想對他們說同樣的話呢。"
莊夫人聽得臉色微變,低頭不語。
項少龍道:"還有什麼?他們有否說何時下手。"
烏光得意洋洋道:"當然還有,並且瞞不過我們這些大行家。他們準備了迷藥,放進水裡去,把我們迷倒後,便將所有女的污辱,再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極。"
莊夫人等三女聽到"污辱"這種敏感的字眼,俏瞼都紅了起來。
今次連紀嫣然都啐罵道:"烏光你真是滿口污言,失禮之至。"
趙致擔心的卻是另一回事,問道:"現在我們喝的水有問題嗎?"烏光道:"當然沒有問題,下了藥的水都有一陣異味,須以茶味掩飾,待會若他們拿壺茶來招待夫人時,就千萬不要喝了。"
烏光的低級風趣令項少龍想起烏果的高級風趣,不由更想起趙雅,未知烏果是否已順利的把趙雅迎回咸陽呢?這美女實在吃了太多苦頭了。
笑罵聲中,烏光給趙致逐了出去,紀嫣然則為烏光的粗言俗語向莊夫人等致歉。
莊夫人毫不介懷。反道:"光小哥這種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道貌岸然、滿口仁義的人妾身見得多了,給他們在暗中害了都不知是什麼一回事呢。"
紀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應是秘密,為何成素寧卻得到風聲,還派人到這裡謀害你們呢?"莊夫人淒然道:"現在我已弄不清楚誰是敵人了。"
這時果然有人叩門而入,跪地稟道:"小人特來奉上城陽特產'安神茶',味道雖有點古怪,但喝了後卻不畏風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別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
莊夫人裝作欣然的答應了。
此人去後,項少龍湊到趙致的小耳旁道:"他們真合作,我們今晚仍有無限的春光哩!"
趙敏那想到項少龍會在"大庭廣眾"前與她說這種頑皮話兒,登時俏瞼飛紅。
莊夫人看到他們的情景,那對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來。
戰鬥幾乎尚未開始,就已結束了。
當項少龍他們詐作喝了藥茶暈倒時,眾賊子露出猙獰臉目,眾鐵衛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們全體擊倒制服,困縛了起來。
大船落入他們的掌握裡去。項少龍陪著莊夫人到甲板上,著鐵衛把這批兇徒一字排開,進行審問。
江水兩岸一片黑沉,雨雖停了。但仍不見半點星光。項少龍冷冷道:"誰是成祈!"
三十名被五花大綁的敵人想不到他們竟知道成祈之名,齊感愕然。但仍人人緊抿著嘴,沒有說話,一副難道你敢殺我嗎的神氣。
項少龍喑歎一聲,低聲向莊夫人道:"夫人請別傳頭不要看!"
莊夫人堅強地道:"我不怕!"
項少龍打出手勢,守在俘虜後的烏舒一腳撐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於手足均被縛連在一起,立即蹌踉前跌,滾倒地上。
項少龍身旁搶出荊善,用腳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鏘!"的一聲拔出長劍,在他眼前比劃著道:"最後機會,誰是成祈!"
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聲,露出不屑神色。
荊善冷笑一聲,長劍猛揮,那人立即咽喉血濺,立斃劍下。
"咚咚!"兩聲,俘虜中有兩人嚇得軟跌地上,數人則雙腿抖震,無一人不血色盡退,想不到對方狠辣無情至此。
莊夫人亦看得俏臉煞白。估不到真會殺人,下意識地把嬌軀靠向項少龍。
荊善若無其事地在被殺者身上抹拭劍刃血漬,才讓人把屍身拖往一旁。
莊孔等莊夫人的侍從,均瞪大了眼睛,呆在當場。
雖說在這時代,對武士來說殺人絕非什麼大事,可是荊善那種在殺人前後都漫不經意的態度,卻對敵我均帶來很大的震撼。
項少龍當年揀選十八人當隨身鐵衛時,其中一項要求就是堅毅的心志,只有不怕殺人和不怕被人殺,才有資格入選。
在這弱肉強食的戰爭年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若今次被擒的乃是他們,想這樣痛快的死掉也沒有可能,特別是紀趙這些美女們。
項少龍指著另一人,淡淡道:"誰是成祈?"那人雙腿一軟,學早先兩個同夥般坐跌地上,眼光卻望往其中一個特別粗壯陰沉的漢子。
那漢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許大聲道:"不用問了,我就是成祈,若你們敢……"
"砰!"
馬光一腳踢出,正中他下陰。
痛得他立時蝦公般彎倒地上,痛不成聲。
項少龍笑道:"帶他到艙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時。"
當下烏舒、荊善等興高采烈地押著他去了。
其他俘虜人人臉如土色,揮身發抖。
項少龍道:"把這些人分開審問,然後再對口供,誰人有半句謊言,又或故意隱瞞,立殺無赦。"
莊孔等人一擁而上,和其他鐵衛把俘虜帶到不同角落審問去了。
莊夫人的嬌軀軟弱無力地靠貼項少龍,輕輕道:"到今天我才見識到這種雷霆萬鈞的手段,先夫以前對人實在太易心軟了。"
項少龍輕擁了她香肩一下,柔聲道:"先回艙歇息吧!明天早膳時,會有審訊得來的消息了。"
莊夫人像是很留戀挨著項少龍的感覺,低聲道:"怎麼處置這些人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很想把他們全數釋放掉,但這卻是最愚蠢的行為,尤其他們見到了我們的手段,會生出疑心,莊夫人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天明時,船上再無半個俘虜,血跡均被洗刷乾淨。
在主艙進早膳時,項少龍對莊夫人道:"這事背後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寧,還有斗介和一個叫方卓的人,夫人有什麼印象嗎?據說正是方卓把夫人會到壽春的消息通知斗介和成素寧的。"
莊夫人俏臉轉白道:"我當然認識,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負責與我們通消息,想不到竟出賣了我們。"
尤翠之顫聲道:"會不會春申君也是背後的主謀呢?"
莊夫人堅決搖頭道:"春申君絕不會這樣做,何況若保義能夠復位,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他更非這種卑鄙小人。看來方卓該是給成素寧收買了。"紀嫣然道:"成素寧和斗介為何要置小公子於死地呢?"
莊夫人道:"現在楚境之內,共有十多個諸侯國,其中以滇、夜郎、岷山,且蘭四國最是強大,兵員均達上萬之眾,故深遭楚王顧忌。不過他雖有廢侯之意,卻不敢輕舉妄動,怕激得眾侯國聯手抗楚。而眾國中又以我們莊家聲望最高,隱有眾侯之長的威望。所以孝烈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但卻不敢明目張膽,只敢策動奸賊李令作反,可是滇國的子民仍是心向我們莊家,其他侯國亦對莊家復辟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園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讓我們回國呢?"
趙致道:"既是如此,夫人這番往壽春去,豈非送羊入虎口。"
莊夫人道:"現在壽春話事的人,仍非李園,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裡除了像斗介和成素寧這等投靠李族的無恥之徒外,大多數人均不滿李令做滇王。即管李園亦不敢公然說支持李令。今次妾身一行人要先往壽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訴李令背主叛變的不合法行為。因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項少龍心中叫妙,道:"這就最好了,我看李園必會設法把事情拖著,因為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勢將使諸侯國人人自危,更增離心之意。假若我們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就人人都知是誰幹的了。所以事情通了天,我們反最具安全。"
尤凝之"噗哧"嬌笑道:"項先生的用詞真怪,什麼'三長兩短''通了天',但聽落又覺非常貼切精彩。"
項少龍當然知道自己這問題,含糊的胡混過去道:"這幾天我們該可輕鬆一下了。"
莊夫人笑道:"不,該說為你裝扮的時間到了。"
項少龍坐在艙房內的梳妝幾前,看著銅鏡的反映。鼻端嗅著尤翠之和尤凝之的體香衣香,如入眾香之國。
尤翠之親熱地按著他兩邊寬肩,跪在他背後由左肩膀探出頭來,陪他看著銅鏡的反映道:"娥姊並沒有誇大,我們兩姊妹曾從楚國第一化妝巧手蘇六娘習藝,任何臉孔到了我們手上,都可變妍為媸或變媸為妍。"
項少龍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壓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著她挪後一點,同時老實說亦很覺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
坐在另一側正翻弄幾個化妝箱的尤凝之嬌笑道:"楚國的男人最愛妝扮,我們以前每天都給大王妝扮哩!"說罷神色微黯,顯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臉的粉,大致可分兩類,一種是以米粒研碎後加入香料而成;另一種是糊狀的臉脂,叫鉛粉。後者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們每天給你敷面一次,包保沒有人可把你認出來。"
項少龍暗忖難怪"粉"字從"米"從"分",原來這時代的粉是由米做的,口上應道:"難道沒有人見過萬端光嗎?"
尤翠之對項少龍愈看愈愛,差點把臉蛋貼在他左頰處,媚眼如絲地道:"萬端光是滇人,屬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南第一美人,娥姊還曾隨先君到壽春見過楚王,萬端光於逃秦前則從未試過踏出滇南半步,連李令都未見過他,壽春想找個認識他的人就難了。"
項少龍心想難怪莊家這麼得滇人支持,原來是用了和親的政策,莊夫人不用說都是族長之女那類有身份的人,難怪楚人這麼怕莊保義回滇了。
尤凝之來到項少龍前面。用神端詳他的臉孔。
項少龍道:"還有三天才到壽春,兩位夫人不用立即就動手吧?"尤凝之媚眼一拋,嗔道:"我們要試試那種方法最能改變你的樣貌嘛!還可能要特別配方,幾天的時間怕都不夠用呢。"
背後的尤翠之吹了一口氣進他耳內。呢聲道:"不歡喜我們姊妹侍候大爺嗎?我們學過推拿之術,最懂侍候男人的了。"
話完就在他肩肌處搓揉起來。
無可否認,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項少龍不由自主地嘻哼作聲。
尤凝之橫了他嬌媚的一眼後,取起一個小盅,不一會弄了小杯漿糊狀的白色東西,以小玉杵攪拌著道:"你的皮膚比較黝黑,待奴家為你弄成好像很久沒見過太陽的樣子,那別人更不會起疑心了。"
接著小心翼翼把鉛粉抹到他臉上去,涼浸浸的,加上她纖柔的玉指輕輕撫揉,項少龍一時不知人間何世。
背後的尤翠之與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唇色改淡一點,眉毛則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鬚髮就更妥當了。"
項少龍大吃一驚道:"若日後改不回原先的樣子,豈非糟糕之極。"尤翠之笑得整個人伏在他背上喘著氣道:"愛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製的藥水一洗,保證什麼都沒有了。"
項少龍仍不放心,看著銅鏡裡逐漸化出的"另一個人",說道:"若我變成個濃妝艷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了。"
兩女笑得彎下腰去,尤凝之乘機埋首入他懷裡。
尤翠之道:"最高的妝扮之術,就是使人不覺得上了妝,不信便看看我們和娥姊吧!"項少龍看了兩女幾眼,果如她所言,並不覺上了濃妝,放下心來。專心享受兩女香噴噴的服務。
尤凝之給他弄好了面妝後,開始為他畫眉。情深款款地道:"項先生是我姊妹見過的男人中最守禮的君子,不過知否奴家姊妹都心甘情願侍候項爺呢。"
後面的尤翠之開始為他解下頭上的英雄巾,聞言道:"想起到滇後,我們便和項爺分開,奴家便有神傷魂斷的感覺。但念到先君對我們情深義重,奴家的得失又算什麼哩!"
項少龍想不到她們會公然示愛,同時也有點感動,若沒有遇上他項少龍,莊夫人一行是必死無疑,而且二女更會受盡凌辱,但三女為替先夫復國,仍義無反顧的回楚,只是這種忘我的勇氣。已教人肅然起敬。
正不知如何回答她們時,莊夫人偕趙致進來看他。
趙致差點就認不出自己的夫君來。大訝道:"翠姊和凝姊確是神乎其技,看來我和嫣然姊也好該改變一下樣子了。"
莊夫人道:"你們只要把頭髮染得花白一些,看來年紀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證無人可認得出你們來。"
項少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信心不斷增長著,暗忖就算面對面撞上李園或田單,若再換上滇人的裝束,保證對方認不出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