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等押走春申君三人後,春申君府內餘下的家將傾巢而出,豈知剛抵街上,就給埋伏街道兩旁的李園家將在瓦面上居高臨下以勁箭狂射,一時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接著在樓無心、東閭子等這些家將頭領指揮下,數百人出兩旁衝出,以長矛向人心惶惶的春申君家將發動一浪接一浪的衝擊,敵人雖仍在人數上多上一倍,卻是群龍無首,士氣渙散,甫一接戰,立即四散逃竄。
樓無心等乘勝追擊,再殺進春申君府去。
他們奉有嚴令,絕不濫殺婦孺或投降者。
這時夜郎王府烈焰沖天,浪煙直衝上清朗的夜空。
十多組建築物,有四組起了火,喊殺之聲震耳不絕。
而滇王府的戰鬥卻在一刻前結束了。
來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牆攀進府內,本以為可手到拿來,豈知四面八方箭發如雨,只霎眼工夫射倒了大半數人,其餘的成功進入府內時,遇上紀嫣然和趙致率領的精兵團員。
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那還說什麼殺人放火了。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獨貴穩守王宮,新升任內城守的練安廷則把內城封鎖起來,又以內城禁軍在街上設置關卡,同時保衛各外國使館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他們雖沒有直接參與兩系的鬥爭,但卻阻止了其他人的干預。
夜郎王府被李園、項少龍組成的聯軍圍得水洩不通。凡衝出來的都被強弓射了回去。
聯軍人人在頭盔處扎上紅巾,以資識別。
內城雖是鬧得如火如荼,外城卻全不受擾,這時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干預內城的事。
城外的斗介和他的大軍,卻給隔斷了消息,尚以為火焰是來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三人分別囚在三輛馬車上,由鐵衛貼身看守。
項少龍和李園這對關係複雜的戰友,並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觀察形勢。
戰號聲起。
近千多李園家將分作兩組,持盾由前後門攻入夜郎王府內,又爆起一場更激烈的戰鬥和喊殺聲。
不過今趟很快便趨於平靜,滕翼雄偉的身軀出現在府門處,後面烏光等押了一個人出來,直赴項少龍和李園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烏光箭步衝前,抓著他頭髮,扯得他仰起臉孔,跪了起來。
在火把光下,此人現在雖臉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來五官端正,道貌岸然,那知由少到大,卻從未做過好人。
李園兩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別來無恙啊!""砰!"李園一腳抽在他小腹上,痛得他捲曲了起來。
項少龍怕李園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綁起來,押到車上,我們回滇王府去。"
滕翼來到他旁道:"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都窩囊得很,府內又無特別防禦佈置,給我們以強弩火箭逐屋衝殺,連阻擋半刻都辦不到。只輕傷了我們十多人。"
項少龍暗忖精兵團就是二十一世紀不折不扣的特種部隊,由自己依當時代的方法一手訓練出來。在城市戰中最能發揮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無防備之心,又輕敵大意,兼之遠程來此,尚未有休息時間,人困馬乏下,那是對手。
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在戰爭中所發揮的重要性了。
李園這時走了過來,拍著兩人肩頭道:"今晚的事,我李園會銘記於心,無論將來秦楚發生了什麼事,我仍是兩位的朋友。"
項少龍道:"我和李兄沙場見面的機會微乎其微,且我還有盡早退隱之意,李兄不用擔心。"
李園呆了一呆,要追問時,樓無心和一批家將飛騎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單,據說他今早已離開了壽春,這事要問春申君才行。"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雖明知後果會是如此。仍大感失望。
李園道:"旦楚等仍未到此處,他理該尚未返齊,唉,不過也難說得。"樓無心道:"內城已在控制之下,可開始搜捕奸黨的行動了。"
李園正要答應,給項少龍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擊的對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幾個人身上?報仇雪恨始終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李園沉吟半晌,點頭道:"若連這樣的事都辦不到,怎報得起項兄的恩典,就照項兄的意思辦吧!"向樓無心道:"你負責為我通知內城所有大將領,今趟之事只是春申君、李權和成素寧三人意圖謀反,與其他人全無牽連,除這三人的直系男子親屬外,婦女都可安返娘家,婢僕則另行安置。"
樓無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半晌才應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剛被撲熄,內城回復了平靜的景象,只是陣陣蹄聲,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在發生著的事。
"啪啦!"莊夫人揮手便給下跪在街心的李令兩記耳光,戟指痛罵。
李令知道大勢已去,頹然無語,像頭鬥敗了的公雞。
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滿臉熱淚,撲上去加入了莊夫人的怒打行列。
莊孔等見奸人被擒,小王復位有望,無不熱淚盈眶。
不可能的事終變成了事實。
善柔早來了,與紀趙二女摟成一團,親熱到不得了。
見項少龍回來,扯了他到內堂說話。
春申君三人則分別被囚禁起來,等候發落。
到了內堂坐好後,善柔喜孜孜地對項少龍道:"算你這人有點良心。終肯來對付田單這大奸人。"
項少龍道:"你怎會混到了春申君府去的呢?"趙致歡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蹤田單,猜到他由咸陽回齊時必會道經壽春,又知他與春申君有勾結,於是賣身為婢,到了春申君府伺候。"
項少龍苦惱道:"現在田單到了那裡去呢?"善柔道:"他是去與旦楚會合,據說他正循淮河坐船東下,人家正苦惱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來了。"
滕翼進來道:"查到田單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陽去與旦楚的傷兵殘軍會合,沒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齊國。我們還有足夠時間準備。"
此時烏光的大頭在滕翼肩後探出來,道:"太后在外堂等候項爺!"李嫣嫣臉罩重紗,身披棗紅長披風,面窗而立,凝望著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難以知其心意。
隨來的禁衛長獨貴和百多名禁衛,候命留在屋外。
項少龍知她心情複雜,沒有打擾她,只靜立一旁。
這時荊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權兩人進來,迫他們跪倒地上。
李權見到李嫣嫣,如獲救星,哭道:"太后請為老臣作主……"李嫣嫣冷喝道:"閉嘴!"
李權還想說話,已給烏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時打落了兩隻門牙,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柔聲道:"除萬將軍外,其他人請出去。"
荊善等望向項少龍,見他打出照辦的手勢,才放開兩人,走出廳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聲音夢幻般響起道:"你們兩人還記得五年前發生的事?"
李權和李令交換了個眼色,都現出恐懼驚怖的神色。
李嫣嫣緩緩轉過身來,揭開冠紗,隨手丟在地上,露出風華銫代的秀美嬌客,但一對秀目卻寒若冰雪,射出熾熱的怨恨。
李權口齒不清地張著滿是血污的嘴,頭聲道:"嫣嫣,別忘了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愛你……"
李嫣嫣搖頭道:"正因為一個是我的堂叔,一個是我的堂兄,我才終身忘不了你們禽獸不如的行為。若是外人,我或者還能忍受下來。我作踐自己的身體,為的就是今天。李權你給我滾過來。"
李權魂飛魄散,不住叩頭道:"太后饒命!"李令"呸"的吐了一口延沫,鄙夷地道:"什麼太后,還不是給我李令騎……"
"砰!"項少龍飛出一腳,正中他臉門。李令仰天倒地,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感激地瞥了項少龍一眼。緩緩朝李權走去。
李權感覺不妥,駭然仰望時,李嫣嫣衣袖揚起,露出粉嫩的心臂和手上亮閃閃的鋒帶藍芒的淬毒匕首,閃電般插入李權胸口處。
李權一聲慘叫,帶著匕首仰跌身亡。
李嫣嫣轉身撲入項少龍懷裡,不住喘氣,卻沒有哭出來。
到情緒平靜了點時,李嫣嫣離開了項少龍,要求道:"你給我殺了李令好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不摜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讓我找別人代勞好嗎…"
李嫣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你是個真正的好人,好吧!"退回窗旁去,背轉了嬌軀。
項少龍看了仍在地上呻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壞事做盡,確是死有餘辜,推門剛要喚人,李園和莊夫人聯袂而至。
項少龍不想他們知道李嫣嫣親手宰了李權,低聲道"太后心情不好,讓她靜靜吧。李權完蛋了,李令就交給你們吧!"李嫣嫣出現在項少龍身後,戴回鳳冠面紗,斷然道"不,我要親眼看著他被處決!"
項少龍返回內宅時,剛過了四更,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仍在興致勃勃地細訴別後的一切,後者抹去化裝,回復本來面貌。
項少龍像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般,告別了他憎厭但又無可避免的鬥爭仇殺,來到這溫柔甜美的小天地裡。
在這裡,他要尋找的並非肉慾上的滿足,而是心靈的平靜和寧謐,尤其在經歷了這麼血腥的一晚後,心身都疲累已極,那是為了生存和保護所愛的人必須付出的代價。
三女的美眸不約而同往他飄過來。
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瞇了瞇那雙明眸,斜兜著他,神態迷人如昔。
項少龍坐到善柔旁,尚未說話,善柔伸指按著他的嘴唇,認真地道:"不要再問我別後的情況,想知道就問她們兩個吧:本姑娘絕不會重覆的。"
項少龍湧起熟悉親切的溫馨感覺,笑而不語。
善柔挪開手指,忽地重重吻了他嘴唇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掛念你,每個月至少想一次。"
見作弄了項少龍,又和趙致笑作一團。
紀嫣然柔聲道:"外面情況怎樣了!"項少龍道:"現在只等斗介明天上朝,李園派了個斗介信任的人去告訴他。訛稱我和李園均給春申君殺了,好誆得他沒有戒備下進城。"
紀嫣然道:"斗介孤掌難鳴,還有什麼作為,王城豈是這麼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擲,誰的家族親人不是居於城內。"
項少龍躺到地席上去,歎道:"真舒服!"趙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吧。今晚讓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來道:"他算什麼東西,誰會陪他?"項少龍童心大起,勉力爬起來道:"現在還到你作主嗎?"善柔尖叫一聲,往內堂逃去。
項少龍剛闔了半晌眼,便要離開善柔昨晚使他顛倒迷醉的肉體,與莊夫人和莊保義趕往出席早朝。
李園身穿官服,在大批禁衛簇擁下,於宮門外等候他。
施禮後,李園讓莊夫人母子先行,與項少龍並騎而進,興奮地道:"斗介中計了。剛進城便給武瞻拿著,現在武瞻掌了軍符,出城接收他的軍隊。"
說不了幾句,就到了主殿正門處。
四人一起進殿。春申君、斗介和成素寧三人五花大綁,跪倒高坐鷲台上的李嫣嫣階下。
群臣大多有分參加昨晚宴會,既知春申君確有殺死李園和萬瑞光之意,更知壽春城巳落人李園控制下,誰還敢為他們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讀三人罪狀,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國舅和莊家遺臣之罪,更指使兒子黃虎率人往襲徐先,此事揭了出來,人人嘩然。
斗介犯的是私自調動軍隊,意欲謀反之罪,成素寧則是同謀。
讀罷罪狀,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斬首。
按著李嫣嫣宣佈李園升為右丞相,還有連串其他人事調動。
最後是重新確認莊保義為滇國儲君的地位,下令派軍助他們母子復國。
散朝後,李嫣嫣召見了莊夫人母子,李園自是忙得不可開交,項少龍則一身輕鬆,乘機與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遊,飽覽壽春的名勝美景,滕翼則去安排對付田單的預備工夫。
黃昏時,四人才興盡回府,踏入府門,立覺不妥。
李園、龍陽君和韓闖都來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項少龍湧起強烈不祥的感覺,沉聲問道:"徐先是否出事了!"李園點項道:"不但徐先出了事,田單原來連春申君都騙了,暗裡由陸路潛返齊國。"
龍陽君道:"他是怕給捲入這次暗殺中,所以才先行溜走了。"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著。"
項少龍頹然坐倒席上,想起徐先不屈不撓的硬漢性格,音容笑貌,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想不到又給呂不韋算了一著,咸陽辛苦取得的勢力平衡一下子給破壞了。
第十章 千山萬水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為下,項少龍看著銅鏡內的自己回復原貌。
兩女均充滿離愁別緒,再沒有往常調笑的心情。
項少龍亦因徐先之事而憂心不巳。
事情是由黃虎親自說出來,他專程回來時,被李園在城門處一網擒下,去時是三千多人。回來只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戰況如何激烈。
大刑侍候下,黃虎供出由於徐先約五百隨員中,暗藏有呂不韋的奸細,使他們能準確地在魏境一處峽谷伏擊徐先,由黃虎親自命中了他一箭,秦軍拚死反撲下,黃虎亦傷亡慘重,倉猝逃走,有些人還給俘虜了。所以李園才如此苦惱。龍陽君則因事情發生在魏境,怕呂不韋以此為借口。出兵對付魏國。
歸根究底,罪魁禍首都是田單和呂不韋。
更可恨是田單,蓄意攪風攪雨,希望能從中混水摸魚,享漁人之利。
項少龍知道整件事後,反心情轉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數。
不過他已決定天明時起程去追殺田單。
田單離壽春時只有百多名親隨,由於他要避開楚國的關卡要塞,必須繞道而行,所以他們雖落後了兩天,但因有楚人領路,專走捷徑,在田單進入齊境前截著他們的機會仍然很大。
當他起身欲離時,尤氏兩女忍不住撲入他懷裡,千叮萬囑他有機會又或路過時必須來滇國探望她們後,才以淚眼送他出去。
莊夫人在門外把他截著,拉他到房內纏綿一番後。淒然道:"今晚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項郎啊,為何你對妾身情薄如此,妾身想侍候寢席,亦不可得!"
項少龍苦笑道:"事情的發展,確是出人意表,不過夫人可不須如此傷心,滇國離秦不遠,說不定我偷得空閒,便來探望你們。"
莊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項少龍道:"快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頜,痛吻了她香唇後,心底湧起萬縷柔情,低聲道:"不要哭了,應該笑才是,好好照顧保義,我相信我們必有再見的一日。"
莊夫人道:"我後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時順道來看望我們,那我就笑給你看。"
日夕相對共歷患難這麼長的一段日子,若說沒有萌生感情就是騙自己的,雖恨不得立即撲殺田單和飛返咸陽,但眼前情況下,仍不得不答應了。
再親熱一番後,項少龍才脫身出來,眾人已收好行裝,隨時可起程。李園正和龍陽君、韓闖、滕翼在說話,見他來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剛見過嫣然,心裡反而舒服了,確是只有你才配得起她。我這人太熱心追求名利權勢了。"
項少龍無言以對,拍拍他肩頭道:"只是我運氣好一點,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實她對你一直很欣賞的。"
李園歎道:"只是胸襟一項上,我已比不上你。嘿,秀兒要我對你說,祝你一路順風。"
項少龍想起郭秀兒,心中惻然。
滕翼這時來催道:"我們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門,跨上戰馬,紀嫣然等都以輕紗遮臉,不讓人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
龍陽君、韓闖和李園親自送行,在楚軍開路下,向內城門馳去。
這時天仍末亮,黑沉沉的天色,使人倍添別離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滋味。
誰說得定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呢?尤其秦和東南六國處於和戰不定的情況,想到若要對仗沙場,就更教人惆悵了。
項少龍徹底的痛恨著戰爭。但又如是這時代最無可避免的事。
快來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全速衝了出來,把他們截著,原來是李嫣嫣來了。
禁衛長獨貴馳過來道:"太后想見萬爺,並請萬爺上車。"
頭戴竹笠的項少龍點了點頭,登上了李嫣媽的馬車後,人馬開出內城門去。
李嫣嫣揭掉了項少龍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會後,欣然道:"項少龍比萬端光好看多了。難怪秀兒要對你念念不忘。噢:我並不是說她貪你俊俏,而是你現在的樣子和氣質,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氣概。"
項少龍微笑道:"太后不是拿定主意不來送行嗎?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呢?"李嫣嫣猛地撲入他懷裡,用盡氣力摟緊他,喘息道:"這就是答案了。只要想到或許再無相見之日,嫣嫣便要神傷魂斷,假若有一天,少龍發覺鬥不過呂不韋,我大楚之門是永遠為你打開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淒涼屈辱的過去,項少龍心中一熱,低頭找到她灼熱的香唇,痛吻一番後,才大興感觸道:"我很少會對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卻如將來的某一天,我心會因錯過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機會,和不能享受那種無聲勝有聲,**一刻勝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沒有人比你的情話更好聽了,不過何用後悔呢?以現在的車速,到城外的碼頭,至少還有一個時辰,可以干很多事哩!"項少龍愕然道: "這似乎……嘿!"李嫣嫣貼上它的臉頰,淒然道:"誰會知道呢?項少龍:你不是說**一刻值千金嗎?"項少龍摟著這身為戰國最年青美麗的太后,心中百感交集。
他認識她只不過幾天工夫,便有和她相處了半輩子的感覺。恐怕除李園外,就教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內心的世界了。
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她多些還是憐惜她多一點。但無疑她的美麗已足夠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愛慕之心。
最淒涼浪漫處是這注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所以她才拋開了太后的尊嚴,不顧一切來送行和爭取這最後一個機會,好讓生命不致因失去了這一段短暫但永值的回憶而黯然無光。
忽然間,他給融化了。
車廂內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就像一個深酣的美夢。
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落日西斜。
三艘大船,放流東下,順淮水望楚國另一大城鍾離而去。
項少龍找到獨立在船尾處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這裡幹麼?"善柔沒好氣道:"想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行嗎?"項少龍過去試探地摟著她香肩,見她只撇了自己一眼,再沒有其他反抗的動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頰,柔聲道:"若今趟可殺死田單,柔姊肯和我們回咸陽去嗎?"善柔軟玉溫香的靠入他懷裡,輕輕道:"我過慣了四處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難再呆在一個地方。若天天要見著同樣的人,那是多麼乏味呢。家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項少龍點頭道:"這個我明白的,浪蕩天涯,確是一種迷人的生活方式。"
善柔奇道:"我這麼倔,你難道不生氣嗎?"項少龍瀟灑笑道:"為什麼要生氣,你說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複地去做某種事或吃同樣的柬酉,山珍海味都會變得味如嚼蠟,不過你也該到咸陽看看善蘭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掛念你哩!"
善柔道:"我會到咸陽去的。不過我答應了一個人,事完後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時再說吧!"項少龍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嗎?"善柔低聲道:"本不應告訴你的,但卻不想騙你。離開你後,不知是否給你挑起了情芽。我有過幾個男人,但沒有半個可以代替你,這個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嚴重傷勢,我對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項少龍心中滿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權享受與不同男人的愛情,釋然笑道:"悉隨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別忘了到咸陽來探我們。更須在秦王儲登基加冕之前,否則可能再找不到我們了。"
善柔別過頭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後,訝道:"你這人真特別,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內有另一個人後。都嫉妒如狂,只有你全不中懷,是否你根本不著緊我哩!"
項少龍失笑道:"這又不對,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樣了?"善柔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歎了一口氣道:"正因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沒法忘掉你。
那是很痛苦的感覺。可是我更不能放棄我通游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會來找你們,那時你會嫌棄我嗎?"項少龍放開了摟著她的手,對江伸了個懶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只要你七年內肯到咸陽來,定可見到我們。"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項少龍少有見她這種女兒嬌癡的神態,訝道:"你不依什麼呢?"善柔一面嗔怨道:"你為何一點沒有別些男人的反應,好像我來不來你都根本不當作是一回事。"
項少龍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嗎?我現在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責我,這算是什麼道理?"善柔想了想,"噗哧"嬌笑,撲上來摟貼他,仰起如花俏臉,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難怪我要著緊你。"
項少龍柔聲道:"柔大姊好好去享受你的生命吧:那是每一個人最基本的權利。若說我不妒忌,那只是騙你。只是我覺得沒有權去管束你,只能夠壓下私心,尊重你的自由。"
善柔感動地道:"這是我首次由男人那裡聽回來像樣點的說話,但你會否因這而不似以前般那樣疼人家呢?"項少龍坦然道:"我對你的疼愛是永不會改變的,但卻會迫自己不去想你那麼多。因為我會很自然的想到你可能正摟著另一個男人,那會使我心中非常不舒服。人總是自私的。"
善柔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你倒坦白得很,事實上我也因相同的理由很怕想起你,我真後悔告訴了你這事實。直到與你分手後,人家才知道一點都忘不了你。"
項少龍細吻了她香唇,柔聲道:"既然是事實,我和你都只好接受了。晚膳的時間到了,我們回艙好嗎?"善柔倔強地搖頭道:"不,我有點怕終有一天會失去了你對我的愛寵。"
項少龍失笑道:"大姊莫要笑我了,你怎會是這種人。你只是不忿氣我對你和別個男人的事並沒有你預期中的反應,所以迫我投降吧了!"善柔跺足道:"我恨死你了,快說你妒忌得要命。"
項少龍笑彎了腰道:"好了,我快妒忌死了。"
善柔欣然道:"這才像樣,噢,我剛才的話全是騙你的。根本沒有別個男人令本姑娘可看得上眼,但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那也包括了你在內,來吧!"緊拉著項少龍的手,回艙去了。
風燈照射下,項少龍、滕翼,紀嫣然、趙致和善柔圍坐席上,研究攤在小几上描繪了的楚齊邊界帛圖。
滕翼道:"田單回齊的可能路線,經過我仔細思索後,該不出三條。第一條就是他棄舟登陸,飛騎往符雒塞,再在鍾蘺買船由水路返齊。第二條路線則在符離塞揀馬後,由陸路沿官道經彭城、苗陵,開陽直達齊境。第三條路線可迂迴曲折多了,就是取東路經明山返國。我在圖上畫下了不同的色線,大家一看便明。"
項少龍等正玩味著那三條路線時,善柔斷言道:"不用想了,田單這人最貪舒服,選的定是水路。兼且鍾離的城守夏汝章與他一向關係親密,而田單更不知道我們會咬著他的尾巴追來,豈會拾易取難。"紀嫣然道:"若是如此,說不定我們抵達鍾離時,他仍未登船呢?"各人都點頭同意。
因為當天田單詐作坐船到城陽去,逆流往西,遠離壽春十多里後,才棄舟登陸,又要到鄉間購買可供百多人策騎的馬匹,再驍道東往符離塞和鍾離去,如此一番轉折,自然要多費時間。
這人確非常狡詐卑鄙,誆了春申君去作刺殺徐先的行動後,立即溜走,任得楚人自己去應付一切後果,而他卻可安然置身事外。
趙致道:"我仍有點不明白田單為何這麼急趕回去?"紀嫣然忽地色變道:"不好:我看田單是要對付燕國了!"滕翼亦一震道:"太子丹危險了!"項少龍亦明白過來。
呂不韋和田單的勾結,完全是築基在利益之上。呂不韋最怕的就是東方六國的合從,所以一直向田單示好,希望齊國不但置身於合從之外,還可破壞其他五國的聯盟。
最近約五國聯軍壓境而來,秦軍幾乎無力相抗,更堅定了他的策略。
同時亦知道楚國由於曾有切膚之痛,最終都不會任由三晉給秦蠶食,於是捨楚而取齊為盟友。
田單非是不知道呂不韋的野心,但他更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只有齊國強大,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這戰爭的時代,成為強國的方程式就是蠶食他國,擴張領土,擺在眼前的大肥肉就是因與趙國交戰以至實力大為削弱的燕國了。
田單對呂不韋亦是不安好心,像這回他要刺殺徐先,使秦國內部鬥爭更趨激烈。於齊實是有利無害。
而呂不韋當然該有所報,其中之一就是把太子丹害死於秦境內,燕國失去這中流砥柱式的人物,無論士氣和實力兩方面的打擊都是難以估計,田單則可更輕易侵佔燕人的土地了。
忽然問,他們更弄清楚了田單和呂不韋的陰謀。
紀嫣然肅容道:"今趟我們若殺不了田單,燕國就完了。"
善柔咬牙道:"今次他絕逃不了!"紀嫣然道:"鍾離的夏汝章既與田單關係密切,說不定會在打聽到我們行蹤後向他通風報信,讓他改由陸路逃走,那時要追他就難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既是如此,不若我們將計就計,故意嚇夏汝章一嚇,弄清楚田單在那裡後,他便休想活著回齊國了。"
兩日後午前時分,三艘大船,駛進鍾離的大碼頭。
夏汝章聞報而來。
負責管這軍隊的楚將叫李光,是李園的心腹,人極精明,得到項少龍的指示,下船在碼頭處和他會面。
讓夏汝章看過了李嫣嫣簽發的軍令和文件後,李光低聲道:"今次我們東來,實負有秘密任務。"
夏汝章嚇了一驚道:"究竟是什麼事?"李光把他拉到一旁道:"壽春的事,將軍該早有耳聞。"
夏汝章苦笑道:"不但風聞,昨天還收到正式的通知,想不到春申君會落得如此收場,他真是臨老糊塗了。"
李光道:"他不是臨老糊塗,而是誤信奸人之言,不但派人刺殺秦人來弔祭先君的使節,還意圖謀反,太后和李相對此非常震怒,故命我等率軍來追捕此人。夏將軍該知我所指是何人吧!"夏汝章神色數變,沉聲道:"李將軍可否說清楚點?
"李光道:"除了田單這奸賊還有何人,夏將軍有否他的消息呢?"夏汝章的手腳顫了一下,困難地啞聲道:"沒有?"李光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卻不揭破。低聲道:"田單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將軍請立即命人給我們三艘船作好一切所需的補給,我希望於黃昏時可以起航。"
夏汝章當然不迭答應,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了。
夏汝章吩咐了手下後,匆匆回城去了。
這時項少龍早潛入城裡,同行的還有穿上男裝的紀嫣然、善柔、趙致三女,滕翼、荊善、烏光、烏言著、烏舒等十八鐵衛,和李光的副將蔡用,由於他們都有正式的通行證,進出城門全無問題。
夏汝章回城後,馬不停蹄趕回府裡去。
光天化日下。將軍府又門禁森嚴,項少龍等只好望高牆興歎,分散守著各個出口,等待黑夜的來臨。
幸好不到半個時辰,換上便服的夏汝章與兩名家將由後門溜了出來,往南門馳去。
眾人大喜,遠遠跟著。
夏汝章直出南門,穿林越野,到黃昏時分,來到一座密藏林內的莊院裡。
林外有河自西北而來,在五里外的下游處瀝入淮水,往東流去。
那處尚有個小碼頭,泊了四艘大型漁舟。
眾人大喜。
滕翼道:"我負責去收拾碼頭和船上的人。三弟則入莊對付田單,小心點,田單的親隨頗多非好惹的人。"領了一半鐵衛。往碼頭去了。
項少龍吩咐紀嫣然道:"嫣然帶致致留在莊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殺逃出來的人,我則和柔大姊潛進莊內,看看田單是否在裡面。"
紀嫣然答應一聲,與其他人散了開去。
項少龍向善柔打個招呼,迅如鬼魅般潛入林內,不一會無驚無險來到莊院東牆外的草叢處。
這座莊院由於高牆環繞,到近處反瞧不見內中的情況。
此時夜色早降臨大地,天上繁星羅布,月色迷濛,只莊院處透出黯弱的燈火。
兩人借攀索跨過高牆,悄無聲息的落到牆後方形的露天院子裡。
項少龍和善柔攀上最近房子的屋脊,只見屋宇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處入手。
善柔湊到他耳旁低聲道:"田單最愛住向南的屋子,讓我們到那一座看看。"
項少龍循她指示瞧去,只見莊院南處是一片園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幽美,一道小溪,在園內流過,有百橋跨過小溪,另一班有好些樓台房屋。
看這莊院便知是權貴避暑避靜的莊院,極有可能是夏汝章的產業,借來給田單暫住。
兩人也不打話,一口氣越過數重屋宇,再落到園中,只見小橋另一邊隱有人影人聲,兩人不敢大意,繞到遠處,憑著飛索,由樹頂橫過到小溪對岸另一棵高樹上,再落回地上,避過守衛,攀上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屋宇頂上。
人聲由下面傳上來。
只聽田單的聲音道:"此事是否當真,照理李園該鬥不過春申君才是。"
另一個應是夏汝章的聲音應道:"絕對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后的命令,書我嚴守關隘。並告示了李權、李令,斗介和成素寧均被斬首示眾。"
兩人聽得大喜,不由對吻了一口。
千辛萬苦下,終追上了田單這老賊。
田單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園真好膽,竟敢派人來追殺我,汝章,不若你隨我返齊吧!"
夏汝章歎道:"我的親族和家業都在這裡,怎能說走就走。這事容後再說吧:現在最重要就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國。"
頓了頓續道:"他們猜你取水路返齊。假若田相由陸路離開,將可教他們撲了個空。我看田相不要再等旦楚將軍了。只要田相平安回齊,諒李園有個天作膽,亦不敢損旦楚他們半條毫毛。"
項少龍再沒有興趣聽下去,再吻了善柔一口,道:"二哥該收拾了碼頭的人,我們現在要製造點混亂,準備好了嗎?"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聲道:"當然準備好了,我等了十多年哩!"項少龍揚手發出訊號火箭。
點燃了的煙火沖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了一朵血紅的光花。
第十一章 得報大仇
項少龍和善柔以勁箭強攻,伏在屋脊居高臨下,連續射了十多人後滕翼等己破門攻入莊內。
兩人不見田單由屋內逃出,立即想得是什麼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躍入屋內,很快找到田單等人遁走的那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進去。
地道寬敞筆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定,還設有通氣孔,設置周詳。
兩人不敢燃亮火把,貼壁摸黑前行,不一會由另一端洞口接了出去原來是在樹林邊緣處。林外就是那小碼頭,那些漁舟已全給沉到水裡去了。十多道黑影。正沿岸往上游逃去。
項少龍再發出訊號火箭,才和善柔兩人全速追前。
一陣狂奔後,對方六個人墮後下來,拔出長劍,掉頭殺至。
項少龍那有閒瑕和他們胡纏,拔出飛針,藉著夜色掩護,兩手連揮,六人紛紛倒地。
前方剩下的七個人想不到他們如此厲害,己方六人連擋他兩人一陣子都辦不到,一聲發喊,離開了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
項少龍再發兩針,登時又有兩人倒地。
善柔髮了狠性,擲出飛刀,另一個剛奔上土坡的人背後中刀。滾了下去。此時善柔認出了奔上坡頂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單,不知那裡來的腳力,越過了項少龍箭般衝到了坡頂上,趕上敵人。
項少龍怕她有失,忙提氣追了上去。
兵刃交擊聲連串響起,善柔的嬌叱夾雜著對方的慘叫,但迅即回復平靜。
項少能來到坡頂時,交戰雙方經已分開,兩人都滿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滲出了鮮血。
田單手提長劍,與善柔對峙著,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臉若死灰。
田單一眼瞥見頂少龍。慘然笑道:"好,你終於趕上我了!"善柔厲聲道:"田單,你知我是誰嗎?"此時蹄聲響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馬而來,團團把三人圍在中間。
趙致一聲尖叫,撲下馬來。厲喝道:"當日你誅我三族之時。曾否想過有今天的一日?"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親手殺他!"項少龍返到趙致身旁,低聲道:"讓你柔姊動手吧!"趙致"嘩"一聲,伏在項少龍肩上,激動得哭了起來。
田單仍是神態從容,哈哈笑道:"我田單生平殺人無數,那記得曾殺過什麼人?項少龍:算你本事,我田單服你了!"反手一抹。劍鋒在頸上拖過,往後傾跌,當場畢命。
善柔全身抖顫起來,跪倒地上。
趙致撲了過去,摟緊了她。
兩女抱頭痛哭,哭聲響遍林野。
一代梟雄,終於殞命。
滕翼跳下馬來,割下了田單首級,大喝道:"我們走!"項少龍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難以形容的感覺。
一方面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報滅門大仇而歡欣。
自己也完成了本是不可能達到的目的。
但看著這千古名傳的人物自刎眼前,總有些失落的感覺。
但這一切都成了不可改變的歷史了。
當小盤登基,惡貫滿盈的呂不韋授首後,他將離開這列國爭雄的中原地方,過自己早已嚮往的牧野生活,永遠再不回中原來。
回船後,立即起航回壽春去。
那晚眾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才先後醒了過來。
項少龍頭重腳輕地來到艙廳處,三女正在喁喁細語,神色歡暢。
趙致喜叫道:"項郎,柔姊肯陪我們回咸陽了!"項少龍大喜道:"那天你說的真是騙我的了!"善柔擺出嬌蠻樣兒道:"早說過是騙你的了,想來真氣人。你竟一點都不著緊。"
紀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氣惱,我們的夫君大人什麼事都藏在心內,口硬心軟,你切莫見怪啊!"善柔不屑道:"他是你們的夫君大人吧,關我善柔何干?"旋又"噗哧"嬌笑。送了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眾人都知她性格,當然沒人會對她的說話認真。
逆流而上。舟行轉慢。比來時多費了一天,始抵壽春。
項少龍因答應了莊夫人路經滇國時花幾天時間去看她,所以沒有停留,直赴城陽。
登岸後,與等候他們的精兵團會合,南下往滇國去。
此時陪莊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為將軍的樓無心,率領著八千楚兵,收復大部分由叛軍佔領的地方。滇人知莊保義回來,紛紛起義,組成新滇軍,一眾二萬人,與楚軍把滇都高澤重重包圉。
高澤地處高原,背山依勢而築,形勢險要,兼之水源糧食充足,聯軍一時莫奈他何,還折損了數千人。
眾諸侯國見夜郎王新喪,紛紛發兵,且蘭王更率眾攻入夜郎國都,另立新主,才凱旋而回,夜郎人從此再無力欺壓鄰國。
項少龍等抵達高澤的聯軍營地時,攻城軍剛吃了一場敗仗,死傷枕藉。
樓無心和莊夫人知項少龍守諾而來,大喜過望,把眾人迎入營裡。
樓無心欲設宴為眾人洗塵,給項少龍婉言拒絕,立即在主帳內舉行會議,研究破城之法。
聽完樓無心細說了高澤城的形勢和環境後,項少龍淡然道:"此城最厲害處就是靠山之險,我們就由這處入手,保證三天後便可破城。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
莊夫人、樓無心等將領無不瞪目以對。
當晚項少龍等整夜行軍,來到高澤城背靠的大石山後,結營佈陣。
到次日清晨,項少龍和滕翼研究了山勢後,擬定了五條路線,派人攀上去設置固定的鐵圈,佈置攀索。
這些都是精兵團久經訓練的基本項目,設備齊全,到天黑時,項少龍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腳蹬,迅速來到起伏不平,雜樹叢生的山頂上。
只見廣達七、八里的高澤城,在腳下延展開去。
而樓無心則正指揮大軍,日夜攻城,好引開叛軍的注意力。
喊殺和矢石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紀嫣然三女這時亦爬了上來。嬌喘細細地蹲在項少龍和滕翼之旁。
此處離下面足有七十丈的距離。普通人看下去確是觸目驚心,但對一向以烏家牧場附近,比這處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室作練習場地的精兵團員來說,這座石山實屬小兒科之極。
滕翼一聲令下,身手特別了得的荊善、烏舒、烏吉著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找到落足點後,再設置釘圈,設置新的攀索。
他們的設備依足二十一世紀爬山專家的設計,靠著腰間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閃電,似玩遊戲般輕鬆容易。
迅那間四人抵達山腳的草叢內,與萵澤城南的後城牆只隔了一條護城河。
城牆上的守衛都到了另三堵城牆去協防,只在幾座哨樓處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燈光難及的暗黑下方。
滕翼再度發令,烏家特種戰士照著平時訓練,藉著峭壁上小樹的遮蔽和夜色的掩護,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時荊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過護城河,並設置橫渡河上的索子。
紀嫣然凝望城內像蟻般忙碌的守城軍民道:"單看這情況便知道它只是一個靠武力維持的政權,居民都是被鞭子強迫去做搬運的勞工。"
眾人仔細一看,果如紀嫣然所指。城民只是在監視和鞭打下被迫負起種種守城的任務,一派無可奈何神氣。
這時一隊人策馬由另一端巡邏過來,提著風燈往城下和後山照射。
眾人嚇了一跳,紛紛躲了起來,荊善四人則伏到牆腳處,最擔心的是那四條橫過河面的長索,只要對方稍為留神,定可發覺。
索子雖漆上了不會反光的黑油,但終非是無形之物。
項少龍人急智生,當那批人的燈光快要把索子納入光照裡時,撮唇發出一下尖銳的夜梟叫聲。
那些人自然舉燈往後山照來,當發現不到什麼時,早越過了索子處,迅速遠去。
眾人都抹了一把冷汗。
善柔湊過來道:"算你這傢伙有點辦法!"荊善等射出釣索,掛上城頭,迅速攀了上去,靈活如猴,分別潛往解決哨樓內的守衛。
烏家戰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動作敏捷,乾脆利落,表現出驚人的效率。
項少龍看得自豪不已,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種部隊。也不外如此水平。
此時有近千人落到山腳處,到達城上者則取出弩箭。扼守城牆上所有戰略位置。
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癢了,要先行一步。"
項少龍道:"一起下去吧!"當項少龍等抵達牆頭時,過千烏家精銳分作四組,準備沿城牆分左右兩方殺過去和攻進城內。
滕巽射出訊號火箭,通知攻城的樓無心他們已成功進入城內。
項少龍派人守著各個登城的路口後,領著三女和五百戰士,來到城內。
滕翼則負責佔領牆頭。
號角聲起。
驀地全體戰士齊聲吶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城內軍民一齊愕然時,殺聲震天而起,只見後城牆處高插"莊"字大旗,以數百計的戰士從城上飛將軍般殺至。
那些被迫的城民,一齊發喊,丟下正搬運的滾木石頭等東西,四散逃走,還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混亂像瘟疫般散播著。
項少龍等由城牆的梯級蝗蟲般湧下來,弩箭如雨飛射,敵兵紛紛倒地,轉眼便控制了後城門的廣場和附近的建築物。
項少龍命人打開城門和放下吊橋,同時指揮手下佔領屋頂,佈防堅守。
衝前來的敵人都給射了回去。
己方的人卻源源不絕從城門湧進城來,還送進了長矛高盾等重武器。
滕翼等則趁敵人陣腳大亂之際,勢如破竹地攻下了西北各小半截城牆。
樓無心的攻城隊伍則全力攻擊東門,把敵人的主力牽制在那裡。
佔領了西北城牆的己方部隊,居高臨下,以強弓勁箭,掃清在城內下方奔走攔截的敵人。
項少龍見時機已至,揮臂發令。
一排排的烏家戰士,在勁箭的掩護下,持矛挺戟地往東、西、北三門殺去。戰況淒厲慘烈。
牆上的烏家戰士又高喊道:"棄械蹲地者不殺,棄械蹲地者不殺!"不斷重覆著,這當然是學過現代心理戰的項少龍想出來的妙計。
多處房舍均為火焚燒,烈焰從屋頂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開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內,狼煙蔽天,星月立即黯然無光。
守兵紛紛拋兵棄甲。與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廣場通衢之間,士氣全消。
城內已成混戰之局,烏家戰士結成一個個組織嚴密的戰陣,不住擴大佔領的范圈。
城牆上的戰士更不斷挺進,殺得頑抗者血流成河,屍伏牆頭。
受傷者均被迅速運返南牆,由專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
今趟是這支特種部隊首次在大規模戰爭中初試身手,果是非同凡響。
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頭陣下,項少龍領著三女和十八鐵衛,成功破入內城,此時西、北兩門剛落入控制中,並打開了城門,讓己方人馬狂湧入城。
守內城的敵兵苦苦抵抗,項少龍等撲了上去,左衝右殺,不半晌突破了內城門的防守,朝王宮殺去。
敵兵知大勢已去,紛紛棄械投降。
項少龍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處看管。樓無心和莊孔已率領數千精兵,衝了進來,兩股人馬會合後,更是勢如破竹,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攻進了王宮內。
宮內亂成一片,哭聲震天,宮娥婦孺摟作一團,顫抖求饒,守兵則紛紛跪地投降。
項少龍心生憐惜,著人好好安撫和照頓他們。
"砰!"主殿門被硬生生撞了開來,只見一群三十多個敵方將士,舉劍團團護者中間一名身穿王服,頭頂高冠的青年,氣氛淒壯激烈。
外面的喊殺打鬥聲逐漸疏落,顯示高澤城已落入攻城軍的手上。
項少龍等在這群人前重重排列,數十張弩箭直指殿心的敵陣。
莊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則殺無赦!"樓無心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此子作惡多端,曾姦淫婦女無數,死不足惜。"
那王服青年昂頭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寧死不降!"項少龍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這處由你主持吧!"
歎了一口氣,招呼三女掉頭走出殿外,後面傳來密集的箭矢破空聲和慘叫聲,然後一切漸歸靜默。
收復高澤的三天後,項少龍辭別了依依不捨的莊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趕回咸陽去。
今次入楚可說是收穫完滿,不但成功殺了田單,又為楚國和滇國做了好事。但由於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咸陽,故眾人凱旋而歸的氣氛大為減弱。
入關時,老朋友安谷奚親自把他們迎入關內。
項少龍見秦軍人人臂纏白紗,便知不妙。
果然安谷奚慘然逋:"徐相遇襲重傷,未到咸陽便死在途中了。"
項少龍湧上滔天恨意,呂不韋確是比豺狼更惡毒,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顧秦國的大局,凡是阻礙他的東西,都不擇手段地加以清除。
自己和他本是有恩無怨,只因莊襄王、朱姬和小盤親近他,就要來害死自己。
現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於死地,更教人切齒痛恨。
安谷奚歎道:"此事已證實是春申君所為,楚人雖把春申君首級送上,又允割讓五郡以求和,但我們豈肯就此罷休呢?"項少能與他並騎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呂不韋的奸計了。現在他就是要利用國家危急的形勢,擴大自己的權力。殺徐相的真兇,正是呂不韋,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線的傀儡罷了!"安谷奚色變道:"什麼?"翌日項少龍立即起程,趕回咸陽去。
這時剛過了立冬三天,氣候嚴寒。不知不覺間,他們離開咸陽足有五個月了。
十八日後,咸陽終於出現眼前。
精兵團自行返回烏家牧場,而項少龍、滕翼,紀嫣然三女和十八鐵衛則強撐著勞累的身體,回到咸陽城去。
入城時又聽到另一個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
這病是給氣出來的。
徐先遺體運回咸陽,鹿公對屍狂哭,當場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末平一披又起。
項少龍等急匆匆趕往上將軍府去。
踏進府門,人感不妥。
府內擠滿了王陵等將領大臣和鹿公的親族,哭聲陣陣。
項少龍還以為鹿公已去了時,王陵把項少龍拉進內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見上將軍最後一面吧。他一直牽念著你,不肯嚥下最後一口氣。"
項少龍熱淚奪眶而出。
忽然間,他知道事實上他不但把鹿公當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長者。深心中還把他當作了親人,對他有種兒子對父親的親切和依戀。
鹿公躺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困難地呼吸著。
小盤站在榻旁,緊握著他的手,神情肅穆得教人吃驚。
鹿丹兒跪在榻子的另一邊,哭得昏天黑地,兩位看來是她長輩的貴婦在照顧她。
荊俊、昌文君、昌平君、呂不韋、管中邪、李斯、繆毒等全來了,守在門外處。
眾人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欣喜神色。
呂不韋還擺出欣然之貌,摟上項少龍肩頭,低聲道:"少龍回來就好了,快進去見上將軍最後一面吧。"
項少龍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掙開他的摟抱時,呂不韋放開了他。
荊俊撲上來,抓著他眉頭,叫了聲"三哥",忍不住失聲痛哭,聞者心酸。
小盤龍軀一震,別過頭來,見到項少龍,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態卻出奇的平靜,只緩緩道:"太傅快進來!"榻上的鹿公"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小盤沉聲道:"扶丹兒姑娘出去吧!"鹿丹兒站起來要抗議時。雙腿一軟,昏倒在兩婦懷裡,荊俊忙衝了過去把她抱了出來。
項少龍來到榻旁,此時房內只剩下小盤和項少龍兩人,由於小盤沒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進來。唯一敢在這情況下闖進去的呂不韋又心中有鬼,選擇留在房外。
鹿公猛一睜目,眼光掃過兩人,臉上現出一片紅暈,竟掙扎要坐起身來。
項少龍和小盤對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見到了項少龍而迴光反照,命難保矣。
兩人扶著他坐了起來。
鹿公眼角瀉下熱淚,啞聲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賊害死的。"
項少龍淒然點頭,熱淚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
鹿公分別緊抓著兩人的手,顫聲在兩人耳邊道:"保儲君,殺奸賊,為我和徐先報仇,切記,切記!"隨即嚥下最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