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扭頭,瞥了安容一眼,道,“還能給誰的,四姐姐的唄。”
沈安溪一臉的羨慕妒忌,還有一抹不加遮掩,故意放大的恨意,恨安容太能幹了,好歹給她一點點表現的機會吧?
安容眼眸睜大,接過沈安溪遞過來的請帖。
沈安溪笑道,“是如意戲班派人送來的,我娘還詫異了半天,幸好我陪她一塊兒選丫鬟,知道是給四姐姐你的,就先送來了。”
老太太望著安容,不解如意戲班怎麽會送請帖來,好像還不曾聽說過這樣的事兒啊。
沈安溪挨著老太太坐下道,“祖母,昨兒我和四姐姐不是出府了嗎,原是想去瞧酒坊開張的,誰想到會聽到如意戲班進京的事,我和四姐姐走走逛逛就去碰碰運氣,誰想到戲班班主臉紅腫之症,剛好四姐姐能治,請貼上說柳兒姑娘的臉已經消了不少了,她爹楊班主心裡高興,一大清早就送了請帖來,信上還說,除了太后指定的那三天和瑞親王府定下的一天外,其他時候任憑咱們武安侯府挑呢,如意戲班來咱們侯府唱兩天戲。”
沈安溪一口氣說完,都不帶喘息,隨即又搖著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你高不高興?”
老太太欣喜著呢,幾年的願望,總算是有得償所願的一天了,怎麽能不叫人高興?
她連連拍著沈安溪的手,又招呼安容坐下,將兩人摟在懷裡。
老太太哪裡不知道兩人的孝順之心,她們雖然也聽戲,但是老太太知道,如意戲班是否進侯府唱戲,對她們來說,是有也好,沒有也罷的。
是因為心裡有她這個祖母,才會以大家閨秀的身份紆尊降貴去幫如意戲班班主的女兒楊柳兒治病。
要是老太太知道安容昨兒出門會去如意戲班,老實說,老太太是不會讓她去的。
雖然,如意戲班和皇家有那麽一層關系在,但到底是戲子,俗話說得好,*子無情,戲子無義,權貴們欣賞如意戲班的才華是一回事,相交往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戲子屬於三教九流之內,大家閨秀們不應該和他們打交道。
不過,安容和沈安溪這麽做,老太太的心都軟成了一灘水。
不管楊柳兒什麽身份,到底是一個病人,安容有辦法救她,都應該救,這是積功德的好事。
沈安溪搖晃著老太太的胳膊,將她搖的左右輕晃,搖的老太太連連道,“莫要搖了,祖母的頭快暈了,有話直說就是了,跟祖母還轉什麽彎子?”
沈安溪臉一紅,不敢再搖,但還是拽老太太的袖子,分外委屈道,“祖母,能不能讓我娘收回給我請教養嬤嬤的事啊,我不需要。”
沈安溪現在最苦惱的就是這事了,雖然府裡請過教養嬤嬤,但是她身子骨差,都沒學。
便是沈安玉她們,大多也是自己的嬤嬤教的,規矩有,中規中矩的,出門做客,不會失了侯府禮儀。
但是她,因為打架那麽一鬧,老太太和她娘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做主給她請了宮裡頭的嬤嬤,教她規矩禮儀。
要說整個大周,規矩禮儀多的,除了皇宮,下面就是裴家了。
皇宮裡的規矩,煩煩複複,走路、吃飯、睡覺、那叫一個嚴格啊。
像她這樣因為走路轉圈,因為早些年壓抑了太久,乍一下身子骨大好,骨子裡跳脫任性的本性原形畢露了。
如何經受的了宮裡頭那些嬤嬤的規矩碾壓。
沈安溪覺得自己好日子差不多到頭了,一些會被規矩二字壓的死死的。
尤其是說話直衝,有氣也不能隨意撒,那股子氣不能出,她會把自己憋出來內傷的。
沈安溪愁呢,更為此夜不能寐。
她之所以沒有早早的來松鶴院請安,而是陪她娘去外院,就是好好變現,爭取哄的她娘高興,然後把請嬤嬤的事給撤了。
不過她又覺得,祖母的心腸軟,她高興時提要求更容易。
沈安溪有七成把握,老太太會答應她。
但是很不湊巧,老太太在那三成沒把握中。
老太太不同意收回之前的決定。
她覺得請嬤嬤比如意戲班更重要。
老太太拍著沈安溪的腦袋,語重心長道,“你現在年紀還小,但是也要不了兩年就要許人了,你性子跳脫,做事莽撞,容易顧頭不顧尾,在侯府,有你母親和我護著,沒人敢欺凌你,可是一旦出嫁,你這樣說話做事,容易得罪人,那些人可不是憐惜你沒有壞心,氣過這一時就忘記了。”
頓了頓,老太太又道,“誰都不喜歡規矩,不喜歡被人約束,喜歡率性而為,可往往率性而為的人遲早會付出慘重的代價,祖母和你母親寧願你現在氣惱些,多吃些苦頭,總比將來出嫁了,受人欺負,侯府鞭長莫及強,你要學會長大了,你四姐姐比你大,但也隻大一歲,她就是一夜之間懂事的,祖母相信你也能。”
沈安溪坐在那裡,還是有一些悶氣,她哪裡不好了,人家錯了,驕縱蠻橫,還敢指責她,她為什麽要忍氣吞聲,就算不能讓人折服,也要氣她們個半死吧?
她怎麽能白受人氣?
可是娘親和祖母就不願意她這樣,要將她變的跟個大家閨秀一樣,說白了,就是跟四姐姐這樣唄。
可是四姐姐這樣哪裡好了,有時候她都氣的牙根癢癢了,四姐姐還臉上帶笑,她都氣個半死了。
可是娘親說的也不錯,雖然四姐姐不生氣,不發怒,可是那些人沒有從四姐姐那裡得到什麽好處去,這才是重點。
娘親也想她能跟四姐姐一樣,哪怕一般她就心滿意足了。
沈安溪扭頭瞅了瞅老太太,又看了眼安容,眼神耷拉著。
她覺得她要是有安容的三分之一,老太太就能合不攏嘴了。
沈安溪的愁,誰能明白?
元宵之後,她就要被脫胎換骨了啊。
希望她不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沈安溪怕的就是這個,怕自己學了,可是一遇到被人刺激,她就故態萌發。
到那時候,祖母和娘親會更氣啊,指不定還會對她失望。
沈安溪希望三太太和老太太寵愛她,但是不要對她抱期望,任她快樂的活著。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這事就這樣揭過了,屋子裡又歡快了起來,左右元宵節還早,到時候再說了。
幾人商議什麽時候請如意戲班來好,如意戲班班主這麽早送帖子來,就是希望侯府早做決定,好讓楊班主接別的邀請。
總不好為了侯府再推脫旁人吧,那些可都是權貴。
年三十,大年初一、初二,這三年雷打不動,如意戲班會進宮。
元宵節前一天,雷打不動是瑞親王府的。
因為過了元宵節,如意戲班就要出京了。
而元宵節這一天,京都會舉辦花燈會,瑞親王府上下也是要出來玩的。
那一天,如意戲班會在現在的地方表演,誰去看都成。
想到元宵節,沈安溪和安容就心神向往了。
剛約好到時候去哪兒看花燈,那兒放蓮花船,外面丫鬟進來稟告,沈安姒回來了。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去。
有那麽會兒,屋子裡靜的落針可聞。
直到孫媽媽擺手,讓丫鬟下去。
屋子裡才又熱鬧了起來。
沈安溪要抱怨幾句,可是一想到老太太要找嬤嬤教她,這些話她就不敢說了。
沈安姒下毒害她不算,還把她當傻子糊弄,跟她玩苦肉計的事,她能記一輩子。
更讓她生氣的是,她跟她娘說慈雲庵齋菜很差,裡面還有菜蟲,她娘不信。
特地派了丫鬟去慈雲庵查,其實三太太是想抓大夫人的把柄的,畢竟大夫人有放火燒西苑的重大嫌疑。
大夫人的把柄她抓到了,卻是有大夫人的人去慈雲庵吩咐,要“好好照顧”沈安姒。
但是菜裡青蟲那是絕對沒有的, 慈雲庵住了不少人,若真的這樣招呼沈安姒,沈安姒一嗓子吼了。
那些嬌弱夫人小姐,誰還敢吃慈雲庵的齋菜?
慈雲庵不敢為了點好處毀了自己長久的利益。
青蟲是沈安姒的手段,想博得沈安溪的同情,並把這話傳達給老太太知道。
沈安溪沒有上當,沈安闌更沒有泄露一句。
不過這樣的算計,卻叫三太太憤岔。
她不是用青菜招呼人嗎,她做初一,就別怪別人做十五!
總之,慈雲庵主持是厭惡了沈安姒了,侯府接她回去,慈雲庵是最高興的。
不過回來之前,沈安姒著實吃了一些的苦頭。
這不,看著跪著大紅牡丹地毯上的沈安姒,安容有些不敢置信。
眼前這個消瘦,面色青黃的人是她三姐姐。
她去慈雲庵才住了幾天啊,怎麽就成這樣了?
沈安姒眼眶通紅的,跪在那裡說知錯了,更說她在慈雲庵吃了多少的苦頭。
昨兒她還劈了好些柴,挑了一大缸的水,還有慈雲庵後面的菜地,她也要幫著鋤草。
若不是老太太憐惜她,她會累死在慈雲庵。
最重要的是,沈安姒抬眸看著老太太,哭的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祖母,慈雲庵師太這麽折磨我,說是侯府有人授意的,還給了她們不少銀子,”沈安姒聲音中透著一股子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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