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歸來 第50章

鄭母一直很喜歡種花花草草。

她年輕的時候，喜歡種那些很少見的花草，甚至曾培育出難得一見的名品，但現在年紀大了，她卻不願意去種那些要費很多心思的花了，甚至還開始種一些蔬菜。

攀爬到架子上，開花結果之後一個個落下的絲瓜看著就可愛，紅色的番茄更是討喜的很，她把幾棵朝天椒種在精緻的花盆裏，還讓人以為是什麼少見的名貴花草。

半上午，鄭母戴著遮陽帽拿著灑水壺，在自己的玻璃花房裏待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從上面下來。

而樓下，鄭父正在跟人下圍棋。

鄭父早年是不會下圍棋的，後來退休了，才找了老師來教他下。

他的棋藝不怎麼樣，下棋也不追求一定要贏，就只拿來消磨時間，練練腦子，倒也愜意地很。

看到妻子下樓，他便笑道：“知之快來看，我要贏了。”

鄭母姓秦，名叫知之，她家學淵源，琴棋書畫是從小就學的，這會兒看了一眼，就笑道：“這可不一定……不過你確實能贏。”她丈夫對面坐著的如果是她，鐵定贏不了，但這會兒跟鄭父下棋的是個跟鄭父一樣的臭棋簍子，那她丈夫肯定能贏。

果不其然，又下了幾步，眼看棋盤上的地盤都被鄭父給占了，跟鄭父下棋的人直接就扔了棋子認輸，又道：“我們再來一盤！”

“不行。”鄭父道。

“怎麼不行？”那人皺眉。

“我就要去吃飯了，下圍棋太耗時間。不然我們下五子棋？”鄭父提議。

“五子棋下起來有什麼意思！”跟鄭父下棋的人不滿，而這時，有車子從外面開了進來。

“那車子是來你家的，你家來人了。”跟鄭父下棋的人對鄭父道：“算了算了，我明天再來找你下棋。”

“我去看看。”鄭父站起身，朝著外面走去，然後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已經在跟來人說話了。

而來的人……

那不就是顧家的顧齊震和他妻子蘇盛楠嗎？

顧父差不多是鄭父看著長大的，以前鄭父在顧父面前，一直端著架子，但這會兒……

想到自己兒子看上了人家兒子，他這架子就端不起來了，還有點心虛。

不過鄭父好歹是見過世面的，雖然心虛，面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倒是鄭母有些藏不住。

然而顧父顧母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也心虛。

昨天他們詳細地問了自己兒子，問他和鄭嘉和到底是怎麼回事，而按照他們兒子的說法，他早就喜歡上鄭嘉和了，重逢之後就賴上了鄭嘉和……

“秦姨，鄭叔。”顧父糾結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喊了叔叔。

“小顧，小蘇，你們來B市了啊？”鄭母笑道。

“是的，來看看言梓。”顧父道。

“那你們去看過言梓沒有？”鄭母問：“言梓怎麼沒過來？”

“言梓今天有事。”

“唉，他們這些小年輕，就是忙……”鄭母歎口氣，然後就誇起了顧言梓：“言梓真是個好孩子，特別討人喜歡。”

“是啊，這孩子不錯。”鄭父也道，在人家父母面前誇人家孩子，總歸是沒錯的。

鄭父鄭母帶著顧父顧母往家裏走去，一路上對顧言梓一頓好誇，弄得顧父顧母都不好意思了。

同時，顧父顧母也覺得，鄭家人怕是早就知道顧言梓和鄭嘉和的事情了。

鄭嘉和都專門去S市刷他們的好感度了，怎麼可能不告訴自己的父母？

顧父道：“哪有，我看嘉和才是真的不錯，我家那個混賬東西，哪能跟他比？”

鄭母道：“怎麼會？我看言梓比嘉和好多了，特別討人喜歡。”

顧母道：“嘉和做事穩妥，把明利集團打理的井井有條，我家那個現在還在外面混著……”

鄭母道：“嘉和也就做生意有點本事了，言梓才是多才多藝。”

……

“咳咳。”顧父打斷了這互相吹捧兒子的對話，終於道：“秦姨，我們也別光說這些了……現在兩個孩子的這事兒……”

鄭父之前一直沒怎麼說話，仔細觀察著顧父顧母的表情，已經看出一點不對勁來了，現在顧父這麼一說……

鄭母還沒反應過來，鄭父就道：“兩個孩子的事情，我是隨他們的。”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

“我們也管不了，就是這個輩分亂了……”

鄭父又道：“輩分亂了也沒什麼，總不能因為輩分，就拆散兩個孩子。”

“那這事……就認了？”顧父有點不甘心，他還期盼著鄭父鄭母不同意呢！

“不然呢？”鄭父看向顧父，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絕對是對的。

他兒子和顧言梓，怕是已經走到一起了！

顧家人都知道了，他們竟然不知道，他兒子這事辦的實在不地道！

顧父看到鄭父這麼淡定，著實有些敬佩。

只是，鄭父的淡定很快就破功了——激動的鄭母給突然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嘉和和言梓在一起了？”

顧父顧母：“……秦姨你不知道？”

“嘉和沒說過，我以為他還沒追到。”鄭母道：“原來已經在一起了？太好了！”

顧父顧母：他們之前……好像弄錯了什麼？

鄭母這時候，又愧疚地看著顧父顧母：“唉，真對不住，不過嘉和他對言梓是真心的……”

鄭父是個老狐狸，顧父顧母在商場上混了多年，也不簡單，就只有鄭母，她年輕時雖然受過一些苦，但後來改革開放，日子就越過越好了，因為早年身體不好，還從沒出去工作過，整個人非常單純。

這會兒，她就真心實意地愧疚著。

“鄭嘉和，是怎麼說他和言梓的事情的？”顧母聽到鄭母的話，意識到了什麼。

“嘉和說他喜歡上了言梓，正在追。”鄭母道。

“他也是這麼跟我們說的，但我家那混賬小子說，是他喜歡上了鄭嘉和，死纏爛打。”顧父道。

顧父顧母和鄭父鄭母面面相覷，最後竟然有點惺惺相惜了。

那兩孩子，以為他們是洪水猛獸嗎？竟然爭著搶著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都是真心的。

鄭父鄭母和顧父顧母說開之後，倒是有點其樂融融了。

然後，鄭嘉和就收到了自己母親發來的一連串的消息：“嘉和！你和言梓都在一起了！竟然不和媽說！”

“你竟然不告訴我們！”

“言梓的父母來了！你中午回來吃飯！”

“問問言梓有空沒！把他也帶來！”

“！！！”

他母親大概覺得，只有感嘆號能表達她的震驚之情了。

這是他的錯，他和顧言梓剛剛確定關係，顧言梓又說想要慢慢來，他就沒有跟父母通個氣。

只是……他跟顧言梓的父母一直都有聯繫，他們不久前還是反對他和顧言梓在一起的，怎麼現在突然就這麼開明了？還直接去了他家？

鄭嘉和放下手機，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時候，顧言梓對鄭家發生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江導約的人陸陸續續來齊了，他們已經開始討論起劇本來。

江導這次的電影是沖著拿獎去的，他也就挺注意故事的深度，而這部電影，是圍繞一個大學生展開的。

男主角出生于普通家庭，父親下崗，母親在超市工作，他們一家的收入非常低，但當父母的，卻竭盡全力為孩子提供最好的生活，哪怕他們再忙再苦再累，也不讓男主角知道，更不會讓男主角幫忙。

男主角從小到大，只知道讀書，最後考上了一所好大學。

在大學裏，他學“壞”了，花錢越來越厲害，他總是跟父母要錢，逼得父親不得不去工地搬磚供他。

當然，他父母並沒有告訴他這些，直到他的父親在工地上出事。

他父親沒有跟工地簽合同，老闆又一口咬定說他違規操作不肯給賠償只肯給部分治療的錢……為了給他父親治病，家裏都揭不開鍋了，男主母親才終於告訴男主家裏的情況。

這一切對男主來說，好似天塌下來了一樣，但他卻也改不過自己的消費觀，再加上虛榮心作祟，他開始跟人借錢，甚至跟不正規的公司“貸款”買手機……

欠下不少債務的他差點走投無路，直到某天晚上，他在看到一個男人渾身是血躺在一條小巷裏，身邊還放著一個裝滿了錢的箱子。

他拿著箱子走了，第二天得知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因為耽誤了治療時間而死亡之後，就開始愧疚，惶惶不可終日，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拿走的那個箱子裏裝的除了錢，其實還有一份罪證，而黑白兩道，現在都在找這個箱子。

整個故事的構思和結構是很不錯的，但上輩子這部電影的評價很低，這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江導一方面想要拍個拿獎的文藝片，一邊又忍不住在其中加入自己擅長的警匪元素，最後就弄得有點四不像。

前半部分男主家裏的事情拍的有點多，節奏很慢，後面突然轉入一些跟案情有關的東西，節奏又快了。同時，因為電影篇幅的緣故，剪輯的時候減掉了一些情節，看著就更是怪怪的。

當然，就算有失水準，江導這部電影也沒虧，就是沒拿獎也沒賺什麼錢……

劇本的整體脈絡，或者說大綱以及部分劇情已經出來了，在場每個人都拿到了一份，現在江導大約就是對這個劇本存疑，才會找人商討修改。

“江導，我覺得劇本前半部分的內容很容易引起觀眾共鳴，應該挖掘一下。”

“現在這種父母對孩子有求必應，結果孩子不知道感恩的事情挺多的，確實很能讓人感同身受。”

“應該突出主人公心理層面的掙扎，警匪劇情可以適當減少。”

“男主角的結局，可以慘一點。”

……

江導這次想要拿獎，找的編劇除了顧言梓，都是擅長寫文藝片的，同時又因為這次的劇本其實已經出來絕大部分了，他並沒有找很有名的編劇過來。

那些有名的編劇，也多半不樂意來幫他改劇本。

這些編劇的意見，不能說不對，顧言梓也覺得，男主角內心的掙扎，父母教育上存在的問題，都是可以深挖一下的，但關鍵是，江導其實並不擅長這些。

而且，大約是這些編劇年紀都不小了，全都代入了主角父母的緣故，在這部劇裏對主角的行為除了批判還是批判，倒是讓看電影的那些年紀比較輕的觀眾有所不滿。

就像顧言梓，他上輩子看這部電影，就有點同情男主角。

男主角一開始的行為，看起來很混賬，但他會那樣做，跟他的父母也是有關係的。

他最初，根本不知道他父母原來這麼窮。

當時電影裏有很多片段，比如男主媽媽為了多賺錢，求超市老闆讓她多工作五個小時，拜託同事去扔過期食品的時候，把那些食品放到她停在外面的三輪車裏，但等她回家，她卻立刻就藏起臉上的疲憊，然後笑眯眯地告訴兒子，說孩子你看，媽媽又買了好多東西！

而且，她自己常年吃超市要扔掉的過期食品，卻總給兒子買最好的東西，兒子不在家的時候，她和丈夫吃過期的豆腐，兒子回家了，她卻買蝦，買雞鴨，做了之後自己還不吃。

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男主角，想讓他不自私都難。

“小顧，你怎麼看？”江導這時候看向顧言梓。

“江導，我覺得這個故事的主線要明確。”顧言梓道：“江導您是想拍男主經歷過種種磨難之後改過自新，還是深挖男主和他的父母在這期間的心路歷程？”

江導其實也糾結這個。

“還有，我覺得男主最初的某些行為，不能只帶著批判的目光去看，他會變成這樣，跟他父母的不無關係。”顧言梓又斟酌著說道。這個故事是江導的，所以他也就只能提意見。

“怎麼，他是個白眼狼，這還是他父母不對？”有個編劇不滿地看向顧言梓。

那是個四十多歲的女編劇，她說完又問：“你也是編劇？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言梓。”顧言梓道。

“你就是顧言梓？”那個女編劇看著顧言梓，眉頭皺了起來，突然對江導道：“江導，你找編劇，都不看看人品的嗎？”

“小顧很有想法，他的人品也是沒問題的。”江導道，以前顧言梓去他的劇組幫過忙，他對顧言梓的印象非常好，也因此，之前倪君楊誣陷顧言梓抄襲，他壓根就沒相信。

“人品沒問題的，會抄襲？”這個女編劇道。

“我沒有抄襲。”顧言梓道。

那女編劇冷笑：“你說沒抄就沒抄？倪編劇也是圈子裏的老人了，怎麼會無緣無故誣陷你？”

倪君楊說顧言梓抄襲，但拿不出什麼有利的證據來，因此被人認為是誣陷。但她卻覺得，正因為拿不出證據，倪君楊才不可能是在誣陷顧言梓。

他一點證據也沒有，空口白話地誣陷顧言梓抄襲，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倪君楊也不是沒腦子的，怎麼可能去幹這種蠢事？

“倪編劇被他告地賠了一大筆錢，還沒了名聲……”又有一個男編劇不滿地看著顧言梓：“有後臺就能這樣？”

這兩個編劇明顯都對顧言梓很有意見，這會兒的表情，還有點不畏強權的意思。

顧言梓：“……”他知道倪君楊最近挺慘的，但這應該是自作自受？

“這事，我還是相信小顧的。”江導幫顧言梓說話。

“江導，你可別被他騙了！”那個女編劇又道：“反正我付春燕，是相信倪編劇的。”

倪君楊雖然會打壓星悅那些跟他存在競爭關係的編劇，但對外面的那些同行還是很友好的，付春燕跟他的關係就不錯。

顧言梓道：“我和倪君楊到底孰是孰非，我相信作品會說話。”

“作品？你那個男人變女人的作品，根本就不是你獨創的吧。”付春燕嗤笑：“搶了別人的靈感來寫劇本，你還有臉說。”

“那確實不是我獨創的，整個劇本還有其他人參與。至於靈感……男人或者女人突然轉變性別這樣的故事，很多年前就有了。”顧言梓淡淡地說道：“但我們還真沒抄。”

付春燕一直以為，顧言梓是偷拿了倪君楊的靈感去寫的劇本，而這個靈感，倪君楊恐怕只在口頭說過，所以才會拿不出證據，結果……這樣的故事早就有過？

她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道：“那就看作品！你寫的《江山》和倪編劇的《你的家》下個月都要播出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用作品說話。”

“倪編劇寫過好幾個收視率破1的電視劇，早年還寫過紅遍全國的劇……你就算用上不得臺面的辦法得到了嘉城影視的專案，也別想比過他。”那個男編劇也道。

顧言梓的事情，圈外的人看過消息就忘了，但圈子裏的一些編劇，都對顧言梓挺有意見的，或者說嫉妒。

他們很多人，都當了十幾二十幾年編劇了，也沒機會給嘉城影視這樣的大公司寫劇本。

“是嗎？我倒是不覺得。”顧言梓道。

顧言梓一點都不謙虛，付春燕當即道：“你還真是大言不慚，你的電視劇的收視率要是能超過《你的家》，我就在微博上給你道歉，要是沒超過，你就在微博上給倪編劇道歉，你敢不敢？”

“好。”顧言梓直接答應下來，又道：“對了，今天來這裏，是來討論江導的劇本的，你還是別只盯著我了。”

江導已經不太高興了，光溜溜的腦袋下面的眉頭皺得死緊，付春燕見狀，終於不找顧言梓的茬了。

江導這時候，卻是看向席澤安：“小席，你呢？你對這個劇本有什麼想法？”

席澤安笑了笑，卻是道：“江導，這部片子，你要是想賺錢，就以後半部分為主，要是想得獎，後面的還是改改。”

江導其實又想賺錢又想得獎，他咬了咬牙：“我再想想。”

江導說要再想想，但還是繼續討論了下去，最後將劇本裏的人物的小傳改動不少。

男主角的人物小傳，就參考了顧言梓的意見。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就已經中午了，江導直接在工作室招待大家吃飯。

江導的這個工作室，是請了人做飯的，但今天來了很多人……江夫人把工作室這邊做的飯菜端上了桌，又從外面叫了一些菜，倒也豐盛。

不過，顧言梓還沒動筷子，就接到了鄭嘉和打來的電話，讓他回家吃飯。

顧言梓對江導的印象不錯，但對那兩個找茬的編劇實在不怎麼喜歡，本就已經在考慮要拒絕這個活兒了，現在聽到這話，直接就跟江導告辭了。

湯騰一直在附近等著，顧言梓一個電話，他就過來接人了。

目送顧言梓離開，付春燕當即道：“聽說這個顧言梓是跟星悅娛樂的高層有關係，現在看來是真的。”

“要不是這樣，他這個年紀，能有這麼大的名氣？”又有人道。

江導端著飯碗，聽到這話突然有點後悔了。

早知道，他就不叫這麼多編劇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