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華子豐走,腳印一個一個地踏在沙灘上,在一艘停泊海岸的船前停下。
華家倒台的事情最近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不論做什麽,和毒沾上邊,便是十惡不赦。
田桑桑看著這艘船,忽然有一種危險的意識,華子豐要偷渡走。這個意識在見到從船上走下來的華父後更加濃烈了。
不能讓他們走!他們是雙手沾滿毒的人。
於公於‘私’,她都該想辦法阻止。
華父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將自己隱藏得像個夜行者。看到田桑桑,他驚了片刻,又皺了皺眉:“子豐,這就是你說的要緊事?你還想把她帶走?”
都什麽時候了,他竟然還想帶個‘女’人!
果然是改不了男兒本‘色’!
“爸,我不是要帶她走,我是要把她當‘成’人質。”華子豐淡定地回道:“我約了江景懷,他一定會來。”
“什麽?!”華父顯然才剛剛知道這件事,難掩震驚:“你怎麽這麽糊塗?江景懷要是來了,警方的人也要跟著來,我們危險了!”
“我知道,但我手裡有籌碼。”
華子豐氣定神閑,忽的幽幽問:“爸,難道你咽得下這口氣?”
“一夕之間,風光不在,鋃鐺入獄。我媽和我姐被抓了,我和你也要逃亡。從前我有多風光,現在我就有多麽一無所有。這些都是江景懷害的!”
華父沉重地歎了口氣。
他顯然沒有華子豐這麽意氣用事。從他沾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過有今天,所以他做這些事都是瞞著子‘女’的。就算他倒台了,兒子也不會有罪,因為他以前從沒沾過他那些事。至於作風的問題,再多也不是死罪,只是小打小鬧。
他的‘女’兒華珺,她被抓的原因是濫用職權,他的妻子是跟著他一起做事,手上已經沾了。只要能保住兒子,他就沒有太多遺憾。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華父道:“等我們出了境,他們就抓不到我們。你想什麽時候報仇,我們可以慢慢籌劃。”
田桑桑諷刺地微扯嘴角,看著華子豐:“我覺得你父親說得有道理。”
“已經遲了。”
華子豐的‘唇’邊扯出一抹邪肆的笑容,視線轉向前方,“江景懷來了。”
田桑桑心裡一寒,和華父不約而同地看去。暗沉的黑‘色’中,那個人一步一步地走來,衣擺飄飛,如同一張巨大的網。
天地間一片寂靜,隻余下海水與海水互相衝擊的巨大聲響。
華子豐將田桑桑往後推,“爸,你把她看好,等著我給你報仇。”
田桑桑冷漠地垂下眸子,她才不在乎華子豐想和江景懷玩什麽把戲。
華子豐向華父要了槍,華父接過華子豐的匕首,抵在田桑桑的喉間。田桑桑知道自己是個人質,暫時死不了,但她也不指望江景懷來救她。
她抬起眸子,正好和他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她現在看到他,很是平靜,心如止水。別指望她像以前一樣,為他掏心掏肺了。
對的,別指望。
她已經沒心沒肺。
當然,她也希望他能和她一樣,心如止水,沒心沒肺。
江景懷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比海風還要凜冽,每一下都在他身上形成一道鈍痛的傷口,都在他心上扎了一刀。
他很久未曾好好地睡了,幾乎沒合過眼,眼裡充滿了血絲,薄‘唇’被海風吹得乾澀乾裂,抿一抿都能出血。
她那雙漂亮的眼,以前開盡了桃‘花’,盈盈著笑意,是為他。如今什麽都沒有了。他驀地想起那時在北疆,雪天,他背著她走在漫漫的雪地上。
也像今晚一樣徹底的冷,心卻是熱的。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只因,那條路的歸途,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兒子。
“江景懷,你也看到了,你‘女’人在我手裡。”華子豐慢悠悠地打斷他的注視:“想救她的話,你就和我玩一個遊戲。”
喉間冰冷的刀刃更加用力了,下一秒能割破喉嚨。
田桑桑不屈服地蹙眉,吃痛使她稍稍仰頭,她真是恨透了這種被人鉗製的感覺!
“別傷害她。”江景懷沉聲,冷冽地盯著華子豐:“這就是你半夜約我出來的目的?”
華子豐點點頭,懶洋洋地雙手抱‘胸’:“對,你也果然守信用,說來就來單槍匹馬。怎麽樣,你玩不玩遊戲?”
“你贏了,她你帶走。你輸了,你也沒命。”
江景懷道:“好。”
“好!”華子豐拍了拍手,哈哈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乾脆利落的人!”又轉頭衝田桑桑道:“我說了,你低估了自己的價值。”
田桑桑呵了一聲無言,她稀罕?
華子豐從船上再拿出五把槍,站出來,不急不緩地開口:“現在我手上有六把槍。”邊說,他把這六把一模一樣的黑‘色’手槍的子彈都卸下來,留下一顆,其余的扔進海裡。他背過身,把唯一的一顆子彈裝在一把槍的彈槽中,再把這些槍打‘亂’。
“我的手裡,只有一把槍有子彈。這遊戲和俄羅斯輪盤賭的‘性’質差不多,我想不需要我說規則了。”
這是在玩命呢。華父面‘色’凝重,“子豐。”
華子豐自信地抬起手:“爸,你隻管看好人就行。這是我和他的對決。輸了我們只要把人放走,沒有損失,贏了更好。 ”
饒是淡然如田桑桑,此刻也是陡然心驚。俄羅斯輪盤賭,被稱為史上最殘酷的對決方式之一。左手手槍的轉盤中有六個彈槽,其中只有一顆子彈。可以自由地旋轉轉盤,再用手槍對著自己的頭部扣動扳機。這個遊戲單看運氣,運氣不好,一命嗚呼。
華子豐這個瘋子!
此時也由不得江景懷了。他涼涼地勾了勾‘唇’,“她是我妻子,我先來第一槍。”他鄭重地凝視著六把槍,拿起一把,看了一眼田桑桑,就將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
啪——!
沒有子彈,是空槍!
江景懷抿了抿‘唇’,隨手一擲,沒用的手槍掉到地上。
“你運氣不錯。”華子豐聳聳肩。
“祝你開‘門’紅。”江景懷道。
可能是生死關頭,他們倆還能玩笑似地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