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何谷笑著轉頭,
“燕兄弟,你這是怎麽了?”
探頭看了看他手裡的信,上頭的字七彎八拐跟道士畫符一般,
“燕兄弟,這是誰的信?”
燕岐晟被他一打岔,強壓了心頭怒火應道,
“哦……一位朋友寫的!”
將信折好貼身放在懷中,剛要說話卻聽得城外戰鼓聲響,眾人齊齊罵咧咧起身,
“狗日的遼賊,一個個上趕著去投胎麽!”
這廂卻是提了兵器,紛紛登上了城頭將前頭一波給換了下來。
待到遼人攻城之時,燕岐晟倒是比平日還要勇猛幾分,殺得性起時居然翻過了城牆,跳到了雲梯之上,仗著武藝高強竟是順著雲梯一路下去,將這一路的遼兵殺得是潰退兩丈,這才施施然順著雲梯往回爬。
見這情形氣得那攻城的遼將哇哇大叫,
“射!快射!給我射死他!”
當下立時箭如飛蝗,根根直取那雲梯上之人,燕岐晟哈哈大笑手中長刀舞得水泄不通,將一輪飛箭打落,舉著刀大喝,
“遼賊必敗,我軍永勝!”
此一舉立時令得城頭之上眾人士氣大振,一時之間正激戰中的大寧守兵紛紛齊聲呐喊,
“遼賊敗主,我軍永勝!”
大寧軍氣勢如虹,齊聲呐喊之際遼人攻城的士兵已是如雨點兒般往下落了,不多時半城高的屍堆便已順著城牆堆了起來,屍堆之中還有人在慘叫蠕動,下頭血水已是流成了河。
遼將見狀心知勢不可為,今日攻城必是不行了,無奈之下隻得鳴金收兵將攻城之人召了回來。
城頭之上大寧軍隊一陣歡呼,又附贈了一陣箭雨送行,目送著遼兵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燕岐晟才與身旁眾兵士勾搭著肩膀,歪歪斜斜相互扶持著下了城頭。
……
這一年的年關因是新帝登基初年,眾朝臣命婦入宮拜賀時,后宮設宴比起先帝在時豐盛了很多,卻是遇上了那位遠房表姐崔氏,兩人悄悄換座挨到了一起。
崔氏最是愛打聽各處八卦,於宮中之事自然不能錯過,悄悄指了李後下首一位明眸皓齒,長身玉立的女子,
“那位便淑夫人鄭綺雨……你瞧瞧是不是生得美豔無雙……據說如今她是陛下面前最得寵的一位!”
話還未說話自己倒掩了嘴兒笑道,
“我在你面前說甚麽美豔無雙,這分明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呢!”
穆紅鸞只是捂嘴兒輕笑,
“在這宮裡……自然是娘娘們最美了!”
崔氏一笑又指著另一個氣質十分出眾,神情有些清冷的美人兒,
“你瞧瞧……那位就是李鑫兒……”
穆紅鸞目光投去,那李鑫兒素手舉杯,輕觸紅唇,神情淡漠的掃視著殿中眾人,感應到穆紅鸞的目光立時便瞧了過來,待看清穆紅鸞的臉時先是神情一愣,繼而眼中異色一閃。
穆紅鸞微微有些詫異,看她神情似是認識自己一般,但仔細打量又發覺除了因前頭見過那賭坊畫像而有三分眼熟之外,好似與這位賢夫人並無交集,不過總歸目光相觸便微笑點頭,卻不料李鑫兒已轉過頭去。
穆紅鸞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又聽崔氏在耳邊又道,
“這后宮的娘娘中生得最好的是良夫人蘇雯,還有一位許倩,許夫人……”
一頓宮中賜宴小口吃著,閑話打發著時間,眼看著時辰到了,李後便舉杯飲罷,便讓眾人散了。
穆紅鸞與崔氏一同出來在宮門處道別,崔氏上馬車之前伸手拉了穆紅鸞,神情有些躊躇,穆紅鸞笑道,
“崔姐姐可是有話說?”
崔氏笑道,
“我閨名叫做崔憐憐,論起來是你遠房的表姐,你叫我做憐憐姐就是!”
“憐憐姐!”
崔憐憐笑道,
“我們見過兩回,也算得是投機,紅鸞妹妹若是不嫌棄以後多走動!”
她是真心喜歡穆紅鸞也有心相結交,卻又怕穆紅鸞誤會自己想攀附蒲國公府,有些話倒不好說了!
穆紅鸞是甚麽人,看人的眼自是十分犀利,崔憐憐是不是真心結交她,自己心裡也是明白的,當下笑道,
“我在臨安真心的朋友沒交上一個,憐憐姐能不嫌棄小妹,紅鸞自然榮幸之至!”
兩人約好過了年關,陽春三月出外踏青,這才各自上了馬車回轉府上。
因著燕岐晟在外頭打仗,蒲國公府過年一切從簡,隻將後院子開放讓下人仆從們照舊放煙花遊園,穆紅鸞在前院吃罷年夜飯後,回到九曲灣便在漫天的煙火之下給長青寫信。
待到過了年關不出一個月,天氣已是回暖,臨安城中已漸有嫩綠染上枝頭,穆紅鸞卻是收到了長青的回信,長青的回信厚厚一疊,卻是因著戰時閑暇無多,一封信分了好幾回寫,有些字跡還算得工整,有些卻十分潦草,最後一張是自城頭上剛下來便書就的,信紙之上還有一些血印。
穆紅鸞拿著這些信紙一看,便立時能感覺到邊城之處,那沙場上的血腥與殘酷。
燕岐晟寫信與她也是事無巨細,樣樣要報,提得最多卻是每日裡殺敵多少,又陣斬何人,上頭已升了他做伍長,手下頭有了些人手,倒也漸漸威風了起來!
穆紅鸞見他言語之間十分得意,不由會心一笑,
看來長青確是天生便適合征戰殺場的,這麽一刀一劍拚來的小小伍長倒是比他那天生的皇族身份,更讓他歡喜!
正看得笑意連連間卻是見春芽移步進來,
“夫人,玉姨娘那處的孫媽媽有事稟報!”
“玉姨娘?”
穆紅鸞有些詫異,
說起來自家公爹的這兩名妾室,自她掌家以來倒是十分安靜老實,半點兒沒有生事的兆頭。一來自是公爹管教得力,二來也是她惡名在外,兩名姨娘便是有心生事,想想那位繼夫人的連夜被送出府的下場,也要在心裡多掂量掂量。
這一回眠花園的媽媽尋來是何事?
“讓人進來!”
不多時一名圓臉矮胖的婦人進來行禮,
“老奴,給世子夫人請安!”
穆紅鸞讓人給她看座,
“孫媽媽過來可是有事?”
總歸是姨娘面前的人,不看玉姨娘還是要看在公爹的份上,給些臉面的!
那孫媽媽也不敢坐實了,隻拿屁股挨了一點邊兒,垂頭應道,
“老奴,是想請夫人給玉姨娘請一名大夫!”
“請大夫?”
穆紅鸞有些詫異,
平日裡府上有人病了,報到穆紅鸞這處拿了牌子逕自出去便是,怎得還要專門來求見?
想了想又看那孫媽媽欲言又止的神情,猛然靈光一閃沉聲問道,
“玉姨娘可是有了?”
孫媽媽聞聽一驚,脫口道,
“夫人怎麽知曉的?”
穆紅鸞見她神情十分驚訝,眉頭一皺,
“這媽媽為何如此驚異,難道玉姨娘竟是要瞞著不成?”
想到這處搖頭道,
“本夫人不過隨意猜測罷了,怎得……竟是真有了?”
那孫媽媽心中暗自驚詫世子夫人未卜先知,口中應道,
“這事兒也是老奴猜的……只怕是**不離十的!”
原來自太原回來燕韞淓便抬了阿玉做姨娘,住在那眠花園中,每月裡兩個小妾那處各自呆上五日,其余便是自己在菩提院中。
這玉姨娘平日裡倒也是安分守己,無事便是繡花寫字,閑來就帶了身旁的小丫頭逛一逛園子,日子倒也過得悠閑。
這位孫媽媽是在玉姨娘的眠花園中做個管事的媽媽,雖說是眠花園的人,卻也是燕大親自挑選的,早得了吩咐有事兒必需得向世子夫人稟報。
因著玉姨娘安份,孫媽媽的日子也跟著過得悠閑,這家裡人口簡單便少了大戶高門裡的煩心事兒,下人們也跟著自在。
隻這幾日孫媽媽卻漸漸覺著奇怪起來,一來是眼看著天氣回暖了,怎得玉姨娘身上的衣裳不見少,且臉色倒有些蒼白起來,看著不是病卻沒有精神,成日疲憊的樣兒,這春寒料峭的要春困還不到時候啊!
二來玉姨娘吃得越發少了,有時還要吐出來,隻她身邊的丫頭不讓人知曉偷偷的將飯菜倒了,一回二回不知曉,一日三餐總歸要被人發覺的。三來玉姨娘走動起來,那小心翼翼的樣兒,便與平日不同,那模樣過來人一看便知有蹊蹺。
孫媽媽暗中懷疑玉姨娘有了身孕,便悄悄兒去查她的月事,連哄帶騙的從貼身丫頭口中得知,玉姨娘竟是已兩月沒來月事了!
這不是有孕了還是甚麽?
隻身懷有孕是好事, 怎得還要躲躲藏藏不讓人知曉?
莫非這懷的不是國公爺的孩子?
細想想卻又不對,自己在這院子裡日日守著最是清楚,若是說玉姨娘能有機會偷人,便是將她腦袋剁下來她也不會信的!
即是天大的好事兒怎還要瞞著?
想來想去還是來求見世子夫人,將這事兒報了上來!
穆紅鸞一聽心中暗想,
“這是公爹房中的事兒,我這做兒媳的也不好插手……”
當下讓那孫媽媽仍是不動聲色的回去,卻是叫人到外頭請了大夫,又叫了綠繡親自帶著大夫到菩提院去。
清風得了訊進去稟報,
“爺,外頭有世子夫人跟前的綠繡帶了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