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下了炕,站在窗前,透過縫隙看著琉璃帶著婆子走到院子裡,笑著說了幾句話,沒等林紅敏叫出聲,兩個婆子上前堵了林紅敏的嘴,拖了出去,後面一個婆子彎腰揀起林紅敏踢落的鞋子,跟著出了院子。
竹雨帶著婆子擺了飯上來,李青慢慢吃了半碗飯,就放下了。
琉璃泡了茶端上來,遞給靠在炕上發著呆的李青,微微皺著眉頭低聲問道:
「大小姐,倒和李家二小姐有些像,夫人打算怎麼教導她,這可不容易。」
李青接過茶,捧在手裡,慢慢喝了幾口,才帶著絲笑,聲音淡漠的說道:
「我哪有功夫教導她,不過就是讓她知道知道,在這世間重重規矩,還有那些利益下面,她這個平王府嫡長女,也實在算不得什麼,若能從此生出些敬畏之心來,就是她的福份了,至少不會被活殉了去。」
琉璃眼睛裡閃過絲沉思,慢慢點了點頭,
「大小姐也實在是無法無天了些,這樣下去,只會害了自己。」
李青低著頭慢慢喝著茶,仔細的思量著,半晌,才抬起頭,笑著吩咐道:
「你去叫了竹葉,讓她去找丁二,就說我說的,爺審問安福親王府婆子的時候,我要帶著紅敏去聽聽,不用進去,就在外面偷偷的聽聽就行,讓他安排安排,嗯,讓他跟爺稟報一聲。」
琉璃眼裡閃過絲明瞭,笑著說道:
「這倒是個好辦法,血淋淋的,可比什麼都好用。」
李青抿嘴笑著,何止血淋淋,林紅敏現在還敢亂叫,必是以為來的人真的是安福親王府的人,是她的母親家親人來接她,她不過就是走走姥姥家,也不是什麼大錯!哼,不管這事原本的面目是怎樣的醜惡,林紅敏都應該自己去仔細看看清楚,有多痛,才能記多牢靠!
喝了會兒茶,李青吩咐帶了林紅敏和侍候林紅敏的丫頭婆子一起過來。
不大會兒,林紅敏紅漲著臉,跟著兩個婆子進了正屋,李青端坐在上首扶手椅上,正端著杯子喝著茶,林紅敏恨恨的看著李青,被後面的婆子推著跪在地上,磕頭請了安,李青抬起頭,冷淡的看著林紅敏,轉過頭吩咐婆子道:
「請大小姐坐下吧。」
兩個婆子扶起林紅敏,拉著她坐到了右邊椅子上。
幾個粗使的婆子推著四個丫頭和一個婆子進來,跪了一地,不停的磕頭求著饒,李青微微皺皺眉頭,吩咐先把那四個丫頭帶到院子裡,只留了婆子跪在屋子當中,林紅敏焦急而擔憂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婆子,轉過頭,兩隻手緊緊握著椅子扶手,惡狠狠的盯著李青,想說話,卻膽怯的看了看站在左右兩邊盯著她的粗壯婆子,硬生生又嚥了回去。
李青盯著地上的婆子,帶著絲笑問道:
「你是大小姐的教引嬤嬤趙氏?」
「回夫人話,是。」
「嗯,聽說,你是跟著大小姐生母陪嫁過來的?趙是娘家姓,還是婆家姓?」
趙嬤嬤身子微微顫抖了下,伏下身子小心的回道:
「回夫人話,奴婢是先頭王妃的陪嫁嬤嬤,趙是娘家姓。」
「嗯,那婆家姓什麼?你男人現在何處?做什麼差使?有幾個孩子?多大了?現在何處?做什麼差使?」
趙嬤嬤身子輕輕顫抖起來,
「回,回夫人話,奴婢婆家姓孫,我男人,男人現在安福親王府洛城莊子當莊頭,有兩個兒子,大的今年二十了,小的,今年十七歲,都跟著在洛城莊子裡當差。」
李青輕輕笑了起來,歎了口氣,
「趙嬤嬤當年跟著陪嫁到平王府時,小兒子也不過只有六歲,嬤嬤如何割捨得下?唉,當初怎麼就沒想著求了老安福王爺,一家子一起陪了過來?」
趙嬤嬤顫聲答道:
「回夫人話,規矩,規矩不能一家子過來。」
「哪裡的規矩?安福親王府?還是慶國?」
李青瞇著眼睛微微瞄了林紅敏一眼,追問道,趙嬤嬤身子伏在了地上,
「回夫人話,安福親王府,不,慶,慶國,規矩。」
李青放鬆了身子,微微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輕輕歎息著說道:
「骨肉分離,自然是痛徹心肺,這個,我能體諒你,可也不過就是在洛城,若你求了爺,求了太妃,哪怕是求了大小姐,也不過就是派個人接了過來就是了,何至於此?!你家姑娘把大小姐托付給你,你又是從小看著大小姐長大的,對她,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情份,難道就不能替她想上哪怕一星半點?就為了你這一點念頭,把大小姐拖進這樣萬劫不復的境地!你怎麼忍得下心來?怎麼對得起你家姑娘在天之靈?」
趙嬤嬤拚命搖著頭,痛哭起來,
「夫人,沒有,奴婢沒這麼,奴婢只想著回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帶著大小姐回來,大小姐,那是大小姐舅家,不過就是看一眼,就回來,回來。」
李青臉色陰冷下來,轉過頭,冷冷的盯著傻哈哈怔在椅子上的林紅敏,轉過頭,盯著趙嬤嬤,慢慢的說道:
「原本一件小事,卻被你做成了背主害主的事,如今,也沒人能救得了你,把她拖下去,交給丁二,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趙嬤嬤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轉過頭,撲向了林紅敏,拉著林紅敏的裙子哀求著:
「大小姐,大小姐,您說句話,您救救我,救救奴婢,我沒害了你,大小姐,您說句話呀!」
李青瞇起了眼睛,揮了揮手,旁邊的婆子上前堵了趙嬤嬤的嘴,拖了下去。
林紅敏怔怔的看著被強行拖了出去的趙嬤嬤,扶著扶手,就要站起來,兩個婆子微微用力,把她按回了椅子上。
四個丫頭被帶了進來,抖成一團跪在地上,重重的不停的磕著頭,李青接過琉璃遞過來的熱茶,慢慢喝了一口,舒服的瞇了瞇眼睛,看著額頭已經磕得青紫一片的幾個丫頭,淡淡的說道:
「好了,不要磕了,誰是大丫頭?」
靠左邊一個形容俏麗的丫頭往前膝行了半步,磕了個頭,顫抖著回道:
「回夫人話,是奴婢懷遠。」
李青仔細的打量了一會兒懷遠,微微笑著說道:
「懷遠,這名字真是好聽,誰給你起的?大小姐?」
「回夫人話,是大小姐起的。」
李青帶著絲笑意點著頭,
「大小姐平日裡對你們好不好?」
「回夫人話,大小姐對奴婢們很好。」
懷遠膽怯的答道,李青悠悠歎了口氣,
「既然是好,那大小姐有沒有和你們說過,去了慶國,還準不準備帶著你們回來?」
「回夫人話,大小姐說,去住幾天,就,就回來。」
「嗯。」
李青點著頭,一個個看著跪在地上的四個丫頭,憐憫的問道:
「就算你們前些天沒被爺派人捉了回來,照大小姐的話,去慶國住了幾天再回來,你們可是偷著跑的,平王府裡的規矩,你們難道不知道?大小姐是爺的嫡親骨肉,爺對她,也不過就是關幾天,將來遠遠的嫁了,也就過去了,你們呢?你們是低賤的奴婢,王府裡像你們這樣的奴才婢女上千人,在主子眼裡,實在算不得什麼,大小姐既然對你們好,這回來後,你們怎麼辦,大小姐可安排過?大小姐打算怎樣保住你們的小命?」
懷遠仆倒在地,和其它三個丫頭一起哭出了聲,不停的磕著頭,李青轉過頭,瞇著眼睛冷冷的盯著林紅敏,
「大小姐,你高高興興上路時,替這四個丫頭想過沒有?你是平王府大小姐,身份尊貴,自然能活著,那她們呢?你替她們打算過沒有?她們也是四條命,四條人命!你替她們想過沒有?替她們打算過沒有?」
林紅敏張口結舌的看著李青,又轉頭看著懷遠四人,懷遠眼神淒慘的看著林紅敏,低低的哀求著:
「大小姐……」
李青陰冷的盯著林紅敏,譏笑道:
「看這樣子,你連什麼叫計劃、什麼叫打算都不知道!這渾身上下,就長了只膽子,既然有這膽子,就去送她們四人上路吧。看看清楚,也永遠記清楚,這些丫頭的命,都是在你的身上擔著呢!」
幾個婆子把四個丫頭拖到了院子門口,兩個婆子挾持著林紅敏,一起來到院門口,幾個刑房的男僕已經侍候在院門口了,四個丫頭已經哭不出來,也說不出話了,渾身癱軟的被拖了出來,懷遠拚命扭著頭,伸著手掌悲哀的盯著林紅敏,林紅敏拚命把頭扭過去,不去看院子門口的四個丫頭,李青扶著琉璃,站在旁邊,冷冷的盯著林紅敏,吩咐婆子:
「讓大小姐看仔細了。」
兩個婆子把林紅敏的頭轉過去,面對著院子門口血跡斑斑的寬凳子,林紅敏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兩個男僕拉著懷遠按在了凳子上,懷遠拚命轉過頭來,看著林紅敏,耿著脖子叫道:
「大小姐,下次不要了。」
一個男僕上前堵上了懷遠的嘴,極利落的幾下就把她緊緊的縛在了凳子上,旁邊等候著的兩個男僕高高的掄起了板子,只幾板子,懷遠的口鼻裡就湧出血來,手腳猛的抽動了幾下,就癱軟下去,沒了氣息。
男僕上去解下懷遠,拖下去裝到袋子裡,又縛了個丫頭上去,李青微微皺著眉頭,看了看轉過頭不敢看過去的琉璃,往後退了兩步,低聲說道:
「咱們進去,我也不願意看這樣的事。」
琉璃急忙點著頭,扶著李青回了東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