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高嬤嬤微微提高些聲音,擔憂的又叫了一聲,李青猛然恍過神,轉身盯著高嬤嬤,高嬤嬤滿眼關切的看著李青,恭敬的笑著說道:
「夫人,茶涼了,奴婢給你換一杯吧。」
李青眉頭微微皺起,疑惑裡帶著絲警惕,盯著她問道:
「我記得你是在外院侍候著的,怎麼在這裡來了?張嬤嬤呢?」
「回夫人話,鄭姑姑原安排奴婢在歸去堂侍候著,過了年就調奴婢到西院侍候去了,丁大總管去莊子報信前,擔心張嬤嬤這裡忙不過來,特地吩咐奴婢過來侍候著的。」
高嬤嬤小心的回著話,李青垂下眼簾,把手裡的杯子遞給高嬤嬤,高嬤嬤接過杯子,急忙遞給旁邊的小丫頭,自己上前半步,輕輕扶住李青,低聲說道:
「夫人臉色不大好,先坐一坐吧。」
李青腰膝酸軟得下半身幾乎沒有了感覺,冷汗順著後背緩緩的流動著,沾濕了薄薄的絲綢褻衣,以後褻衣還是要用棉布,李青零亂的想著,伸手抓住高嬤嬤的手,用力的扣住她的手指,極力穩著身子,指了指西廂房,努力借力著高嬤嬤,慢慢的穩穩的進了西廂房,坐到椅子上,端直著上身,低聲問道:
「張嬤嬤做什麼去了?」
「回夫人話,張嬤嬤帶人去後面庫房取老祖宗的壽衣去了。」
「嗯。」
李青努力穩定著心神,飛快的思忖著,慢慢點了點頭,接著吩咐道:
「你挑幾個穩妥些的婆子去前院迎著王夫人和三爺、蘇夫人,還有,叫個機靈些的小丫頭去二門裡等著,鄭嬤嬤一到,立即讓她帶人過來春暉院侍候著,去和大家說,如今府裡有事,都打起精神,謹慎仔細著做好手裡的差使,做好了,這事過去,我和爺自然要重重賞了大家,若出了一星半點的漏子,那也別怪我不客氣。去吧,叫丁二立即進來見我。」
高嬤嬤答應著,急忙出去安排了,小丫頭小心翼翼的奉了杯熱茶過來,李青接過,捧在手裡低頭盯著茶水看了片刻,輕輕放到了几上,轉頭看著小丫頭,溫和的問道:
「今天是你當值的?」
「回夫人話,是奴婢當值。」
小丫頭垂著眼簾,恭敬的答道,
「嗯,文大*奶什麼時辰進來的?」
李青盯著她,接著問道,
「回夫人話,文大*奶是辰末巳初時候進來的。」
李青呆了呆,微微閉了閉眼睛,接著問道:
「文大*奶和老祖宗說話的時候,你是在外頭侍候著,還是在裡頭侍候著的?」
「回,回夫人話,奴婢是在裡頭侍候著的。」
小丫頭膽怯起來,眼睛裡閃過絲恐懼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回道,李青聲音溫和了些,低聲說道:
「不用怕,都過去了,沒事了,你仔細和我說說這經過。」
小丫頭抬頭看著李青,見她眼神柔和,臉上帶著絲笑鼓勵般看著她,心裡慢慢放鬆下來,低聲稟報道:
「回夫人,文大*奶進來的時候,眼睛都哭紅了,見了老祖宗哭得只說不出話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老祖宗救救文大爺,老祖宗就問她出了什麼事,她說……」
小丫頭頓了頓,又怯怯的看了李青一眼,才接著說道:
「文大*奶說,文大爺在莊子裡……在莊子裡姦污了一個新娶來的媳婦,那媳婦當場就抹了脖子,文大爺就被莊子裡的人捆起來,說要一命抵一命,老祖宗還沒聽完,臉色就變了,咬著牙關就倒在了炕上,就……沒醒過來。」
小丫頭聲音顫抖著漸漸低了下來。李青瞇了瞇眼睛,緊緊抿著嘴,小丫頭抬頭看著臉色漸漸鐵青起來的李青,膽怯著關切的低低叫道:
「夫人。」
李青溫和的看著她,強笑著衝她慢慢擺了擺手,
「我沒事,你也嚇壞了,去和張嬤嬤說,就說我說的,今天當值的人都回房歇息去,府裡如今有事,你們回去就在自己房裡歇息著,不准隨意走動,讓張嬤嬤另安排別的人過來侍候著。」
小丫頭急忙曲膝答應著,退出去找張嬤嬤去了。
丁二垂手侍立在門口,見小丫頭領了差使出去了,微微揚聲稟報了,進屋磕頭請了安,李青揮手斥退了屋裡的丫頭婆子,盯著丁二問道:
「文大爺究竟出了什麼事?怎麼我竟沒聽到一星半點的信兒?」
「回夫人,這是昨晚的事,昨天莊頭老魏家娶三兒媳婦,請了文大爺吃喜酒,沒想到文大爺酒蓋了臉,竟趁著忙亂,溜進新房,姦污了新娘子,新娘子是個烈性的,當場就撞死了,文大爺被老魏家幾個兒子捆住,要以命抵命,老魏頭壓著兒子,讓人連夜過來稟報爺,今早……本來想下午就跟夫人稟報的。」
丁二又磕了幾個頭,
「是奴才大意了,請夫人責罰。」
「你也是太大意疏忽了些,這關著人命的事,接到信就該立時報進來,不管……爺在不在,就罰你兩個月月錢吧。信報到你這裡的?還是到丁一那裡的?」
李青低頭看著丁二,擰眉仔細思量著,慢慢的問道,丁二眼睛裡閃過絲明悟,立即答道:
「回夫人,莊子裡的信是報到丁一那裡的,奴才接的是暗樁的信兒,丁一那一路要查一查。」
「嗯,你既然明白了,就去查查仔細,查明白了,就……再說吧。」
李青淡淡的吩咐道,丁二抬頭看著李青,謹慎的點了點頭,低低的說道:
「夫人的心意,奴才明白,夫人放心,丁一,心裡也有數。」
李青微微有些詫異的看著丁二,心念微轉,直接轉了話頭,
「影衛,是你管著的?「
「回夫人,爺的影衛是李仁管著的。」
李青怔了怔,仔細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個李仁來,遲疑著問道:
「李仁?」
「趙勇、錢忠、孫義、李仁是爺上山後開始用的四個小廝,趙勇如今管著韓地以外的諜報,錢忠管著王府各處的明暗生意,孫義,做了王府大管事,如今侍候大少爺了,李仁,聽說功夫最好,反應最快,人也最寡言少語,一直領著爺的影衛。」
丁二壓低著聲音,細細的介紹著,李青仔細聽著,慢慢點了點頭,垂著眼簾吩咐道:
「隨你想什麼法子,立刻找到李仁,跟他說,爺過於悲傷,精神恍惚,心神失守,只怕一時半會的,反應上要慢得多,讓他交待所有的影衛用心警戒,爺身邊,最好安排上最好的人手日夜貼身保護著。」
丁二眼神凝重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
「夫人放心,話立時就能傳過去。」
李青輕輕舒了口氣,接著吩咐道:
「告訴你的人,這一兩個月裡頭,所有的人都不能輪休,要全神貫注的盯著各處,特別是這平陽城,要盯緊了這事過去,每人多發半年的餉銀。」
丁二咧嘴笑了起來,意識到不對,忙又收回了笑容,繃著臉磕頭謝道:
「丁一說夫人有的是銀子,還……咳,多謝夫人,夫人放心,不眠不休,小的們也是極願意的。」
李青心神微微放鬆了些,露出絲微笑揮了揮手,
「趕緊下去安排吧。」
丁二急忙起身,躬身告了退,轉身奔出去找李仁去了。
李青微微放鬆些身子,靠在椅背上,正要閉上眼睛養養神,小丫頭在門口高聲稟報著:
「稟夫人,三爺、王夫人、蘇夫人來了。」
李青扶著椅子把手,藉著些力站起來,急步迎了出去。
三爺流著眼淚、滿臉倉皇著奔了進來,看到李青,哽咽著說道:
「夫人,昨晚還好好的,說那魚湯好,讓我今天再送幾條魚過來,怎麼突然就去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蘇夫人趕著上前兩步,扶著他,滿眼疑惑的看著李青,李青垂著眼淚,側過身子讓著,低聲說道:
「三爺節哀,爺還在裡面,也不讓人進去,三爺還要多勸勸爺才是。」
王夫人跟在最後進來,仔細看著李青的臉色,緊了幾步,上前挨著李青,不經意的扶住她的手臂,轉頭看著蘇夫人低聲責備道:
「弟妹也勸著些三弟,三弟是傷心得糊塗了,母親上了年紀的人,這樣說著笑著說走就走了,才是五福之數,別人修還修不來呢。」
李青感激的看了眼王夫人,王夫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用力扶住她,李青轉眼看著三爺低低說道:
「三爺也先別光顧著傷心,還是趕緊進去勸了爺出來,母親還要擦洗身子換衣服呢。」
三爺流著淚,不停的點著頭,大步走在前頭進了屋,王夫人挽著李青,跟在後面進了東廂。
平王垂著頭端坐在文老太妃腳邊,呆怔怔的一動不動。
三爺在炕前匆匆躬身行了禮,撲到炕上,看著臉色灰敗,已經沒有半分生氣的文老太妃,伏在炕上,號啕大哭起來,王夫人皺了皺眉頭,轉頭示意著蘇夫人,蘇夫人忙上前攙起三爺,低聲勸道:
「人死不能復生,爺要節哀,爺得趕緊勸著王爺,先出去避一避,母親的衣服還沒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