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四月沒幾天,平王就安排人送林宏強和林宏旭去了山上。
孫義強拉了丁一出去,喝著酒感慨著述了一晚上的舊情。
平陽府南城的顧府,進進出出一如平常,穿過重重院落,顧府深處的一個小院落裡,房舍整潔雅致,各處花草樹木盡情舒展著個性,自自然然的蓬生著,別有一翻山情野趣。
正屋上首,顧老太爺滿臉慎重,眼睛裡閃著亮光,看著坐在左邊手的長子顧大豐低聲說道:
「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了」
顧老太爺挺直著身子,長長的舒著氣,瞇起眼睛,臉上帶著笑意來,顧大豐滿臉笑容的看著父親,低聲說道:
「父親,看來,爺這是要考量幾位少爺了,三者擇一,咱至少佔了三成三的成算。」
「不是三成三,是五成,至少五成」
顧老太爺聲音裡帶著愉悅,接過了話頭,輕輕拍著椅子扶手,笑了起來,看著顧大豐,低聲說道:
「慶余,你想想,爺為什麼早不送,晚不送,這個時候送兩位少爺進山去?林家的規矩,嫡長三歲上山,嫡子六歲上山,庶子若不是要考量,沒有上山習學的規矩爺當年生而不凡,也是三歲上山,這不提,如今大少爺能收攏了那許多人心,連孫義都跟了他,不就是因為他雖為庶子,卻被爺送到山上習學去了?」
顧大豐贊同的點著頭,
「父親說得極是。」
「爺如今若沒有棄了大少爺的打算,怎麼會這樣突然就送了二少爺和三少爺上山去?可你想想,三少爺和大少爺一母同胞,血肉相連,這血脈一頭連著爺,一頭,可聯的是文家,那文氏已經死了,這結就再也解不開了,如今的韓地,是兩個主子,還有個夫人呢,婦人之心,最細,也最記仇,大少爺和三少爺,想過夫人這一關,就不容易。」
顧大豐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
「父親說得極是,前天,王府派人去莊子裡接那些丫頭去了,傳出話說,說上頭交待,往後就住在王府了,看來,夫人往後是要留在王府,主持中饋了。」
「何止主持中饋……你只記著,咱們韓地,如今是兩個主子,不分左右的兩個主子」
顧老太爺皺著眉頭,傷感的歎息著交待道,顧大豐點頭應承著:
「父親放心,我記下了。那大少爺這邊……」
「大少爺畢竟少人指點,去什麼刑部歷練?哼」
顧老太爺站起身,背著手踱了幾步,瞇著眼睛,冷冷的「哼」了一聲,顧大豐遲疑著,看著顧老太爺,陪著笑低聲說道:
「兒子倒有點不一樣的想法。」
顧老太停住腳步,轉頭看著兒子,示意他說,顧大豐上身微微前傾了些,陪著笑解釋道:
「父親,大少爺現在這地步,艱難得很,文家,如今的侯爺府唯夫人之命是從,不敢違了半分去,文大爺,如今也就余著口氣罷了,這名聲也……不堪的很。」
顧大豐忍不住露出曖昧的笑容來,輕輕咳了下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
「大少爺內外無援,若再遠在山上,只怕過兩年,爺就把他忘在了山上也說不定,不回山上這事,說不定就是孫義的指點,聽說,大少爺如今往三爺府上走動的極勤,對大爺和三爺府上的幾個堂弟,也親呢的很,大少爺也有著思量呢。」
顧老太爺瞇著眼睛,笑著點了點頭,贊同的說道:
「你說得對,是這個理兒,文大爺這事,倒是讓大少爺拉了不少人心過去,能在爺和夫人手裡護下文大爺,這也是他本事的地方,這招釜底抽薪,用得絕,就是爺,也說不出什麼來,這事,若是大少爺自己的決斷,倒也有幾分心計魄力,拼著爺一時惱怒,也要掙些人心回來。」
顧大爺輕輕讚歎起來,顧大豐微微皺起眉頭,擔心的看著父親問道:
「那咱們?」
「不用太擔心,大少爺這邊,只讓人仔細盯緊了就是,只要沒什麼出格的大事,不必理會去,現下,咱們最要緊的,是做好跟沈志遠的生意,二少爺往後用銀子的地方極多,這筆生意若是做好了,咱們也能略鬆口氣。」
顧老太爺仔細思量著,慢慢交待道,顧大豐擰著眉頭,點頭應著,
「算著日子,小六那邊也差不多了,只是這本銀,咱們的銀根有些緊,全部抽出來,生意上的流水就要出問題,再說,就算全部抽出來也不富裕,您看……」
「上次找上門來的那家聚源錢莊,你親自去看看,若真是像他們說得那樣,咱們往後就跟他們合作就是,倒不是件壞事。」
顧老太爺思量了半晌,低聲交待著顧大豐,顧大豐點頭答應了,顧老太爺背著手,站在屋門口,看著院子裡野趣盎然的花草樹木,沉默了半晌,轉過身吩咐顧大豐道:
「夫人和連慶那邊,畢恭畢敬著,不能絲毫得罪怠慢了去,沈家這塊肉,就是夫人賞賜給咱們的,你得記著這個,楊元峰的夫人五月裡就要生產了吧,準備厚禮,不要露了山水,悄悄的送去就好。」
「兒子讓人準備了兩塊上好的玉件、兩片赤金鎖,大約值五千兩銀子,父親覺得妥當不妥當?」
顧大豐笑著問道,顧老太爺低著頭,仔細想了半晌,坐回椅子上,瞇著眼睛吩咐道:
「照五萬兩銀子準備。」
顧大豐驚訝的看著父親,顧老太爺瞇著眼睛看著他,笑著說道:
「你呀,還是經事少,楊家添丁這事上,到時候你看去,這五千兩銀子,只能算厚禮,五萬兩才能算重,楊家那位夫人,雖說是夫人的婢女,可那情份,任誰也比不了,夫人又是個極護短的,你看看連慶、看看木通、如今在這平陽府,在韓地,可都是數得著的人物,不知道多少人,費盡心思,想巴接還巴接不上呢,用些心準備吧。」
顧大豐輕輕搖著頭歎息著感慨道:
「這楊家,還真是行了運了。」
「那也是人家抓住了這運,人家兄弟有這份才幹,那文家,夫人可是從文家嫁到王府去的,你看看如今又如何?」
顧老太爺慢慢撫著鬍鬚,感慨般說道,顧大豐微微皺了皺眉頭,帶著些疑惑的說道:
「說到文家,文家大爺這『病』,還真是古怪,從沒聽說過這樣的怪病,兒子一直就沒想明白,這是誰做的手腳,誰能做出這樣的手腳來?難不成,還真是有鬧鬼這事?兒子這些天也沒想明白這事。」
「唉。」
顧老太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轉過身看著顧大豐,鄭重的說道:
「這事,誰會去動這樣的手腳?把人身上的元陽全數逼進陽物,緊緊鎖在陽物裡,收不回洩不出,讓人生不如死,這樣的神技,也許夫人能有,可夫人,怎麼會出手?這事與她半分利益也沒有,沒有利益的事,夫人哪會去做?咱們敬鬼敬神,敬的是什麼?不過是自家的心罷了,文家大爺壞了心,墜入鬼道,才招了這樣醜陋的……報應。」
顧大豐眼睛閃過絲畏懼,輕輕搖了搖頭,
「文家大爺那裡,昨天還讓人去看望,真真是……活受罪,文大*奶偏還……一直讓人給他喂紅果,吊著口氣,早就沒了人形,文侯爺倒是個明白的,一直親自看著,只讓人花錢從私窠裡請人,聽說,如今開到五百兩銀子一個時辰,也沒人肯去侍候,只怕也熬不了幾天了,真真是報應。只可惜了府裡的少爺小姐們,往後,哪家肯和他們攀親去?」
「出了這樣的子孫,祖宗的臉面都給丟盡了,這樣的混帳東西,早就該動了家法,一通亂棍打死了的好,省得如今上辱祖宗,下累子孫,唉,文家當初跟隨老王爺,出生入死打天下的那幾位爺,才真真是讓人心服口服,如今子孫凋零成這樣,可憐可歎」
顧老太爺傷感的感慨著,顧大豐看著父親,也跟著傷感起來。
京城沈府,沈尚書陰沉著臉,將手裡的書信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站起身,背著手焦躁的來回走動著,緊緊擰著眉頭思量了半晌,才猛然頓住腳步,揚聲叫了小廝進來,取了筆硯,寫了幾行字,用火漆封好,吩咐立即給二皇妃送過去。
二皇子退了朝,回到府裡,陰著臉直奔正院進去了。
沈青葉挺著肚子,扶著婆子的手迎了二皇子進去,接過小丫頭捧過來的茶奉了上去,側著身子坐到榻上,二皇子接過杯子,隨手扔到几上,盯著沈青葉質問道:
「聽說你讓人去晉地的商號調銀子去了?」
沈青葉沉靜的看著他,點了點頭,聲音平和安然的答道:
「寒谷寺要用的銀子,一時接續不上,沈家的鹽場被人投了毒,父親和七叔查下來,這事,只怕源頭還在京城裡,為了保鹽場的信譽,父親和七叔只好把春夏兩季所有出的鹽先賒欠出去,要等入了秋,這些銀子才能收回來,寒谷寺這邊,銀錢上一會也斷不得,所以我才讓人去晉地的商號調些現銀過來救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