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走了兩步,丁二頓住腳步,看著丁一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和他交往最多,這事,可怪不得夫人,他也是太過了,守不守本分且不說,那些法子也太歹毒了些,大……一個姑娘家……被他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幽閉著,那天晚上,我就想殺了他!」
「我不是為了他,唉,夫人……算了,你放心,我心裡明白,當初我也點過他,老一輩的幾個小廝,他資質最差,偏偏心又最高,唉!」
丁一背著手,轉過頭,眼神溫暖的看著丁二,帶著絲笑意說道:
「你就放寬心,咱們四個一處長大, 可沒有那樣心高的,如今丁三跟著連爺,丁四在金川府,比咱們只好不差,夫人比爺仁慈,咱們還有什麼多求的,你趕緊回去,仔細著準備好,別傷了人手,丟了夫人的臉面。」
丁二面容輕鬆下來,笑著點頭答應著,丁一伸手拍了拍丁二的肩膀,兩人告了別,各自離開了。
李青沉默著看著窗外盛開的薔薇,停了一會兒,叫了綠蒿進來吩咐道:
「你現在去趟柳家別院,把漿洗房那個媳婦解出來,安排人送她到金川府,解出來立即就送走。」
綠蒿猛然抬頭開著李青,李青迎著他愕然的目光,想了想,解釋道:
「我要去河北府看看去,走前,有些事得安排妥當了才行,嗯,你和我一起去,這事,不准走了半個字出去!」
綠蒿莫名其妙又滿心不安的看中了李青,李青歎了口氣,皺著眉頭說道:
「這事國事,你只管罩著我說的做好了就是,其它的別多問,也別多想。」
綠蒿急忙點頭答應著,曲了曲膝,轉什麼出去了。
酉末時分,厚德居後院,幽靜的雅間裡,丁一和孫義對坐著,說笑著喝著酒。
孫義有些悶悶地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酒,伸手取了壺過來,又斟滿了,放下瑩潤的細瓷酒壺,帶著七八分醉意,看著丁一傷感道:
「大丁,還是你好,想想當年,我和趙勇他們陪著爺上山,爺那是多小,如今一晃眼的功夫,爺也是而立之年了,我也老了,老了啊!」
丁一滿眼憐憫的看著他,看著他又喝乾了杯子裡的酒,微微垂下眼簾,微笑著拿起酒壺,又給他斟滿了酒,溫和的說道:
「爺才三十歲,正當盛年,往後日子長著呢。」
孫義端起杯子,又喝乾了酒,傷感起來,
「大丁,你說得對,爺正年輕著呢,就算林家的男人都不長壽,可也沒有過三十幾歲就傷了的先例不是!」
丁一眉頭挑了起來,笑著看著孫義,幫他斟滿了酒,笑著說道:
「要不是夫人,說不定兩年前爺就傷了呢,既然爺福大命大,過了那個坎,如今又有夫人在身邊守著,這壽數,長著呢。」
孫義怔怔的舉著酒杯,呆了片刻,猛然仰頭一飲而盡,重重的放下杯子,滿臉潮紅起來,
「夫人!大丁,不瞞你說,這夫人,必定是個妖孽,你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女人的?別說女人,男人也沒有這樣的!爺是中了她的蠱了!」
丁一眼角微微抽動了幾下,慢慢往孫義杯子裡斟滿裡酒,笑著讓道:
「喝酒喝酒。」
孫義端起杯子,一口喝了,放下杯子,打了個酒嗝,正要說話,只覺得頭昏目眩起來,
「我……醉……」
說著,斜歪著往後仰去,後面垂手侍立著的小廝利落的上前抱住,和另一個小廝一起抬起孫義,丁一緩步走過來,頂頭盯著沉醉的孫義看了片刻,推開牆上的暗門,兩個小廝抬著孫義閃了進去,丁一跟著閃身進去,反手關上了暗門。
外面,厚德居的夥計進來,說說笑笑的收拾著凌亂的屋子。
兩個小廝抬著孫義,沿著地下通道走了半刻鐘,上了階梯,進到一間幽靜的房舍內。
兩名中年僕從打扮的人上前接過孫義,利落的捆在了屋子正中的窄榻上,丁一站在榻前,低頭看著還在沉醉中的孫義,年紀略大些的中年僕從躬了躬身子,低聲請示道:
「丁大爺,現在就開始?」
丁一微微猶豫了下,轉頭看著說話的僕從,低聲吩咐道:
「先把他喚醒吧,還是讓他明明白白著走的好。」
中年僕從輕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從身上摸出粒藥丸,塞進孫義嘴裡,拍了拍,幫他嚥了下去,又取了根銀針出來,往孫義頭頂刺進去,又迅速的拔了出來。
孫義皺著眉頭掙開了眼睛,看到中年僕從,彷彿覺出了些不對,掙扎了幾下,眼睛裡漸漸湧出恐懼來,急忙轉著頭,看到丁一,剛想求救,突然醒悟過來,
「大丁!是你?」
小廝搬了張椅子過來,丁一坐了下來,滿眼憐憫的看著孫義,聲音溫和的安慰道:、
「放心去吧,妻子兒女,我會替你照顧著,不用牽掛她們。」
「是誰?爺還是富人?」
孫義睜大了眼睛,滿臉猙獰的問道,丁一輕輕歎了口氣,
「孫爺,你怎麼還不明白?爺就是夫人,夫人就是爺。」
孫義眼睛突出著,死死地盯著丁一,
「丁一,自古沒有百歲天子,林家的男人,沒有活過五十歲的!爺死後,你要如何自處?」
「孫爺想得太長遠了,丁一從來沒有那麼遠過,孫爺,時辰不早了,您安心上路吧。」
丁一皺著眉頭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孫義,輕輕揮了揮手。
中年僕從上前,動作嫻熟的從旁邊的水盆裡拎起張滴著水的厚綿紙來,糊在了孫義臉上,孫義拚命扭著頭,面紙飛快的一張張糊了上去,片刻功夫,孫義腳尖繃直,漸漸有軟了下去。
李青回到春熙院,吃了飯,讓小丫頭請了鄭嬤嬤過來,屏退了屋裡的丫頭婆子,拉著鄭嬤嬤坐到炕上,低聲交代著:
「嬤嬤,明晚我要去一趟河北府,明天一早,你就去北寺祈福去,在寺裡住上些時候,等我回來再回府。」
鄭嬤嬤帶著絲恐懼睜大了眼睛,
「夫人又要做什麼?你又心愛那個藥嚇死嬤嬤不成?」
李青窒了窒,
「嬤嬤,我不過就是出去一趟,那邊,還是我去看看的好,你……」
「夫人別跟嬤嬤打這個馬虎眼!你要真是只不過出去一趟罷了,把嬤嬤藏到寺裡去做什麼?嬤嬤也不是沒經過事的!」
鄭嬤嬤打斷了李青的話,李青眨了眨眼睛,有些發怔的看著鄭嬤嬤,
「夫人做什麼,嬤嬤都跟著夫人,幫著夫人,可夫人要做什麼,也得跟嬤嬤說明白了才行!」
鄭嬤嬤看著李青,斷然說道,李青重重的歎了口氣,
「嬤嬤,爺已經三四天沒有信送回來了,我……擔心他出了事,想過去看看。」
鄭嬤嬤愕然張大了嘴巴,
「爺那樣的人,能出什麼事的?」
「嬤嬤,爺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也不過肉身凡體,一把刀就能傷了,這兩天,我心神不寧的,總覺得他像是出了事」
李青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著低了下去,鄭嬤嬤往前挪了挪,輕輕摟了摟李青,
「夫人,想去就去吧,不用這麼安置我,就算夫人和爺幾個月半年不在府裡,這平陽府也反不了天去,沒誰有這個本事!」
「嬤嬤,你明天一早去北寺吧,跟失態惡化月靜一處住著,一步別離開,我留兩百名黑衣衛駐紮到玉山腳下去,慶叔這會兒在金川府,綠蒿和木通我帶著走,別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大礙。」
鄭嬤嬤滿眼不解釋的看著李青,
「夫人這打算,嬤嬤有些個看不懂,夫人這是要做什麼?」
「嬤嬤,若爺有個三長兩短的,這平陽府,我也不會回來了,到時候,我打發木通來接你們,咱們匯合了慶叔,找處安穩的地方落腳就是。」
「夫人這是什麼話?什麼三長兩短的?呸呸呸!」
鄭嬤嬤急忙呸了幾口,破著晦氣,轉過頭,看著李青,急切的接著說道:
「若真是那樣,這韓地就更離不開夫人了,夫人哪能撒手的?」
「嬤嬤!」
李青聲音裡帶出濃濃的抱怨來,
「這韓地,與我何干?若他……我要這韓地何用?要這些累贅做什麼?」
鄭嬤嬤眨了半天眼睛,重重的歎了口氣,
「夫人說的也是,夫人也每個孩子,再怎麼辛苦操勞,也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裳,到最後,說不定還落得個眼中釘肉中刺,這樣的事,多了去了,嬤嬤挺夫人的吩咐,明天一早就去北寺聽經去。」
李青松了口氣,伸手拉了鄭嬤嬤,低聲交代道:
「嬤嬤不要擔心我,黑衣衛我留二百人給你,駐到玉山腳下,另外八百人,我都帶著走,河北道如今又是咱們的地兒,安全著呢,你只留心自己,外面的東西什麼的,一根線也別接 ,王夫人和蘇夫人送的不行,厲芳菲的也不行,只安心等我的信兒。」
「夫人放心,嬤嬤見過多少陰的不見天日的事兒,這平陽府也不清淨,有心沒本事的人,可正經不少!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