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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方氏答應了祝大姐,但是真回到家看著良子,又左右的都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來,借著叫良子去試衣服的空檔,她便問道:“良子,你今年都十七了吧?”
“可不是嘛,都十七了也沒個啥出息的。”良子把衣服套上身道,“嬸子的活計做得真好,穿上服服帖帖的。”
“雖說你是男孩兒,可十七也不小了,是該說親事的年紀了,自己可有啥意思沒有?”方氏試探著問道。
良子聽了這話,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孤家寡人一個,沒錢沒本事的,自己還敢有什麽念想,自己一個人過還算勉強,難不成還再拉著誰家的姑娘跟我一起吃苦受累不成?”
“你這孩子,這說的叫什麽話,能跟你一起過苦日子的姑娘,才是當真看中你人品的,等有錢了才肯跟你的,那叫啥?”方氏嗔道。
“嬸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如今真的沒心思考慮成家的事兒,原本我尋思著今年去城裡找個活兒賺錢的,如今荷花跟我說,其實山裡許多東西,只要弄得好了都能賺錢,我尋思著就先跟荷花一起試試,若當真能成,那我就更是得感念嫂子家的好處了。”良子說著便微微垂下了眼簾。
“這話說的可真是外道,荷花那丫頭雖說是總有些個與人不同的想法,但從小到現在,看著做事還都是靠譜的,你既然對山裡熟悉,你倆一起若當真能賺錢也是個好事兒,所以如今就先在這兒踏實地住著。”方氏蹲下身兒給良子量了腿長,準備再給他做一條褲子,“我們家老爺子是個記恩的人,當初被你救了便一直記掛在心上,這幾日總讓老四過來送東西,還特意囑咐我給你做身兒衣裳。”
“祖爺是念恩之人,但我卻不能挾恩而求什麽,其實本就是舉手之勞,即便不是我,換做其他人也定然不會丟下老人在山上置之不理的,嬸子你家都是好人,所以對我這麽好,我卻不能當作心安理得的受了,不然算是什麽人啊”
“算了,我跟你說也是白說,你左右都是這些話。”方氏跟良子這番話也不是說了一次兩次,倒是越發覺得這個孩子心思純善,也不再多說,隻道:“過些日子就是立夏了,一年年日子過得恁快,就覺得剛生了栓子不久似的,如今都已經滿地亂跑,會背書識字了。不是做嬸子的嘮叨你,只是這古話說的,成家立業,是人一輩子頭等的兩件大事兒,雖不讓你如今就立時的找一個,但是心裡也總得有個數,惦記著這麽個事兒了。”
“嬸子,我知道了。”良子聞言忙點頭,“我在心裡先擱著就是了。”
荷花挑簾子進來道:“娘,大哥五月初一開始要去城裡念書,咱是不是給扯幾塊布多做幾身兒衣裳啊?”
“你哥成親的時候不是剛做了好幾件兒新衣裳,先穿著不就是了。”方氏攤開布料正在記良子的褲腳尺寸。
“成親時候的衣裳不是紅就是花,平時去念書穿成那樣像什麽話,總是得做幾身兒乾淨體面的才好。”荷花吐吐舌頭道,“如今有良子哥在家住著,娘對大哥都不走心思了,娘這麽喜歡良子哥,認個乾兒子得了,以後我也多個哥多好。還是說覺得有了嫂子,以後就能不用管了?”
“就你事兒多,要扯布你便去扯就是了,還得非讓我去不成?左右去了也是都是你挑,合著我就是去給交錢的是不?”方氏瞪了荷花一眼道,“以後家裡的錢你都拿去管著便是了,反正帳本而都是你記得,我何苦還落個管錢不管帳的費力差事。”
“良子哥,你聽聽,我娘是不是太不講理了,誰不知道,管帳不管錢的才是苦差事,她倒是好意思反過來說。”荷花扯著良子笑道。
“你若是樂意進城便去吧,也用不著扯著我做幌子吧?”博榮聽到屋裡的動靜進來道。
“完了完了,我可是比竇娥都冤。”荷花捂著臉蹲下身兒道,“這可當真是好人沒活路了,我好心好意的替你著想,如今反倒被倒打一耙,大哥,你這算不算娶了媳婦就不要妹子了啊?”
博榮被最後一句話弄了個大紅臉,伸手去扯荷花道:“好了,我賠不是還不成?”
荷花抓著他的手還是不肯起身兒,搖頭道:“就賠不是也太便宜你了”
“那我明個兒陪你進城去買東西總行了吧?”博榮又道。
荷花這才起來道:“這才差不多呢”
第二天兩個人也沒用祝永鑫套車去送,早早的起身兒,吃過了早飯便溜達到大道上,攔了一輛進城的馬車,給了幾個銅板便能搭車到了城裡,兄妹二人倒也不急,先去牙行把帶來的雞蛋賣掉,又買了些東西去看了鄭大夫,從鄭家出來之後才去城裡賣東西的幾條街閑逛。
到了地方以後荷花略有些猶豫地道:“大哥,咱們……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博凱哥?”
“你知道他三舅的鋪子在哪裡不?”博榮一直緊緊地抓著荷花的手,有過上一次把荷花丟了的經歷之後,這就成了他出門的習慣。
“就在前面那條街上……”荷花說著聲音低下去道,“前幾年你們一起考童生試的那次,爹和我進城來找你,我跟著爹去過一次。”
“既然來了總歸還是該去看看的。”博榮的聲音沒什麽變化,但是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下,隨即又道。“不管怎麽說也都是一家人,而且上次的事兒也不能都怪博凱哥,左右我如今也考上了,自然更是沒什麽過不去的了。”
荷花聞言松了一口氣道:“大哥能這樣想就最好了,也是我瞎擔心了。”
兩個人買了點兒水果和吃食,到了博凱外祖家開的鋪子,這會兒店裡沒有客人,二人邁步進去,見博凱正坐在櫃台後頭,撐著頭似乎有些打瞌睡。
“博凱哥”荷花把手裡的糕點放在櫃台上喚道。
博凱抬頭瞧見是荷花剛要說話,就看見了她身後穿著一身兒生員的袍子,頭上扎著方巾的博榮,面上的表情頓時就換了個樣兒,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色,飛快地起身兒到外頭略彎腰道:“笑得不知秀才公子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您海涵。”
博榮的眉頭登時就擰了起來,把手裡拎著的水果放在櫃台上道:“博凱哥,你這叫啥話”
“小人才疏學淺,比不得秀才公子博學多才,說話若是有什麽到不到的,還望您多包涵。”博凱繼續裝得伏低做小的模樣,聲音卻喊得老大,引得路過的行人都好奇地朝裡頭張望。
荷花忍不住過來道:“博凱哥,咱們都是一家人,我和大哥進城來賣雞蛋還特意過來看你,你怎這麽陰陽怪氣的?”
“哼,特意過來看我?怕是特意過來炫耀的吧?穿著身兒生員的衣裳來城裡賣雞蛋,難不成能多賣幾個錢兒不成?”博凱冷哼了一聲道。
“你這話說得可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個兒哥哥除了陪我賣雞蛋,還要去城裡的書院見先生,自然該穿著這身兒衣裳才不算失禮。”荷花這會兒還想對博凱解釋清楚。
“哈,不虧是秀才公子的妹妹,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樣的話都會說,只可惜朝廷不要女學生,不然你怕是也能去考個秀才才是。”博凱斜楞著眼睛對荷花道。
博榮不願意跟他在屋裡吵,氣得轉身就要出去。
荷花如今算是發現,博凱根本就是無理取鬧,見博榮沉著臉往外走,忍不住後悔自己提議來看博凱,便氣不順地說:“不過是個秀才,有啥值得跟你炫耀的,即便是要炫耀,也應該等我哥考上了舉人在來炫耀。你自個兒心裡羨慕嫉妒恨, 也用不著說這些酸話來氣我們,左右你不能靠秀才也不怪我家,當初我哥都差點兒被你連累,我們都沒說什麽呢,你如今居然還滿肚子的牢騷,你自己也好意思說出口的。”
博凱聽了這話頓時火冒三丈,雖然荷花話裡沒直接說出來,但他之所以不能再考秀才,還不都因為李氏花錢走門路沒走對,頓時覺得荷花是在隱射李氏,伸手就扯住了荷花的衣領怒道:“你敢說我娘?”
“誰說你母親了?”荷花伸腿去踢他,“我哪個字說到你母親了,你自己心裡有鬼還怨我不成?當初出了事兒,你自己在你三舅這裡吃香的喝辣的,住得也舒服,卻把我哥自己丟在那種破房子裡,你可知道當初若不是我爹和我進城來找,我哥就死在那房子裡了,我爹娘非但沒怪你,每每還記掛著你,你如今穿得衣裳都是我娘做的,你還好意思說這樣的話,你可當真是忘恩負義到家了。”
博榮見屋裡不對,忙跑進來從博凱手裡救下荷花,氣急敗壞地說:“就算我今個兒當真是存了不良的心思,你有啥不滿也衝著我來,跟個孩子計較你也真好意思”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