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秋沒有解釋,似笑非笑也斂去, 禮貌又矜持地微微頷首道:“尹小姐, 我需要處理一下, 失陪。”
說著就推門進去了,將尹靈犀關在了門外。
尹靈犀在門口靜靜地站了幾秒, 鼻間發出一聲輕輕的哼聲, 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施然從回旋木質樓梯下去。
首先排除她自己安排的可能,那麽還有兩個選項,顧硯秋故意製造的意外,要麽就是偶然。
怎麽就那麽巧,正好撲進顧硯秋懷裡嗎?
尹靈犀心裡是偏向這是有預謀的。
她回到了方才險些摔倒的地方,眯著眼回憶了一下場景, 正常行走時裙擺被踩的感覺非常清晰,當時她身邊都有誰來著?
她從小記憶力就過於常人,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就能把那個人揪出來。
樓上房間。
顧硯秋手機收到了一條消息, 顧飛泉發來的。
【加貝:你沒事吧?】
【西顧:沒事】
【加貝:那個人是誰?】
【西顧:我媽前女友的女兒, 我有話想和她談, 所以先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力?】
【加貝:……】
尹靈犀沒有料錯,這次意外就是顧硯秋安排的,是心理戰術的一種。顧飛泉和顧硯秋不和的消息,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就算身為外地人的尹靈犀不知道, 但是只要她進這個圈子,自然而然就會跟著知道。
這場意外,就是顧飛泉想讓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出醜而已,尹靈犀不太湊巧成了他利用的工具。
【加貝:她看到我了】
【西顧:???】
察覺到尹靈犀的目光後,顧飛泉淡然地把手機收回西褲口袋,一隻手插著兜,一隻手舉著香檳,淺笑著和身邊離他兩步遠的一個男人交談。
尹靈犀在自己腦海中倒放場景,最終鎖定了人群中的一個青年男人,肩寬腰窄,個高腿長,穿一身布料挺括的深灰色西裝,做工非常考究,搭配跳色領帶,領口以上,眉眼驚人的英俊,和顧硯秋有一兩分的相似。鼻梁上架一副金絲邊眼鏡,嘴角噙著笑,周身縈繞著斯文敗類的氣息。
一直到尹靈犀走到顧飛泉跟前他都是保持著這副表情不變。
尹靈犀穿了高跟鞋還比顧飛泉矮上半個頭,她微微仰頭,道:“你好。”
顧飛泉心裡委實抱歉——踩女生裙角非君子所為,但是妹妹有命在先,不敢不從——他彬彬有禮地頷首:“你好。”
尹靈犀已經從別人那裡得知了他和顧硯秋的兄妹關系,也知道兩人積怨已久。話說回來,她想:這兩人雖是兄妹,氣質上卻截然相反。一個逢人三分笑,一個輕易不苟言笑。
比起來笑裡藏刀,她寧願和顧硯秋那樣直來直往的人交際。
尹靈犀視線往下,落到了顧飛泉的皮鞋上,說:“顧先生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她沒有直言,但表情明示她已經知道了踩她裙角害她跌倒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顧飛泉把手上的酒放在路過侍應生端著的托盤上,誠懇地半鞠了個躬,道:“我很抱歉。”
尹靈犀有些出乎意料,但人家既已道歉,又是在晚宴場合上,不宜再計較,隻不冷不熱道:“希望顧先生以後行事能三思而後行,不要因為私人恩怨牽連無辜。”
顧飛泉溫文有禮地半鞠了個躬,道:“多謝指正。”
尹靈犀:“……”
這兩兄妹……
尹靈犀回到了相熟之人身邊,品著手裡的酒,略微蹙了蹙眉頭。
一旁的友人在她手臂上輕碰了一下,一觸即放,只是為了喚醒她的出神:“在想什麽?”
尹靈犀搖頭:“沒什麽。”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頓了頓,尹靈犀又問:“你對顧家兩兄妹知道多少?”
***
宴會散場後,顧硯秋從顧飛泉那裡聽說他被尹靈犀找上門的事,微微訝異,當時人不少,顧飛泉是在她身後突然發難的,站在他身邊的人說不定都沒看見,尹靈犀居然能憑借記憶精準的找出來顧飛泉。
顧飛泉無辜背了個鍋,非常厚臉皮地問顧硯秋要補償。
顧硯秋說給他買條新領帶,顧飛泉得寸進尺要加雙皮鞋,被顧硯秋拒絕了,接著便遭受了顧飛泉的表情包轟炸。快而立之年的大夥子了,在顧硯秋面前幼稚得跟小孩子似的。
【西顧:過分了啊,你問我要過多少禮物了】
【加貝:我哪次不是要得有理有據?這東西不能按照量來說,要按照質,就比如今晚上,我踩女孩子裙角,這要是傳出去,我以後一輩子打光棍怎麽辦?】
【西顧:……】
顧飛泉把領帶扯了丟在一邊,抱著手機,兩肘撐在膝蓋上,坐在VIP病房的沙發上和顧硯秋聊微信,無法控制自己上揚的嘴角。顧槐早早睡著了,賀松君坐在床邊,好像在發呆,又好像在深思什麽,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探一探顧槐的額頭。
現在的電子儀器已經很先進了,顧槐的病和發燒也沒什麽關系,但是賀松君依舊不辭辛勞地陪護著。
剛給顧槐量了一次體溫,正常,賀松君轉了轉酸疼的脖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邊捶著自己坐得僵硬的老腰邊朝自家快笑出了朵花兒的兒子走去。
顧飛泉留著一份心思注意周圍的情況,他媽還沒到他跟前兒呢,他就把手機屏幕一按,鎖屏,放到身側,先發製人地小聲問道:“媽,你真不用每天都陪到這麽晚,老實先睡,爸這兒有我呢。”
賀松君:“你能乾嗎?毛手毛腳的。”
“行,我毛手毛腳,好了吧?”顧飛泉不跟她爭論,站起來兩手推著她的肩膀,按到外間的陪護床坐下:“趕緊睡覺。”
賀松君拍開他手,笑道:“睡覺不著急,你剛跟誰聊天呢,笑得這麽開心?”
顧飛泉也樂:“沒誰。”
賀松君從下指著他:“你說不說?”顧飛泉還沒回答呢,她先兩手往腿上一拍,“我這個不孝子啊,辛辛苦苦養他這麽大,連個媳婦兒都娶不上。”
顧飛泉:“……”
他要是敢說實話,賀松君現在能抄起掃帚把他腿打折了。
顧飛泉決定撒個謊,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那什麽。”
賀松君兩眼發亮地看著他,真有戲啊?這麽久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唯一一個有點戲的還是在大學時候,畢業就分手了。
顧飛泉斟酌了下,道:“是有一個我喜歡的,但是人家對我沒意思,還在接觸當中。”
賀松君上下掃一眼顧飛泉:“誰家女兒這麽清高,我兒子這麽一表人才的都看不上?”
顧飛泉趕緊讓他媽打住,道:“你當成個香餑餑的,別人不一定看得上,做人還是謙虛點好。就連世界首富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何況我呢?”
賀松君追問道:“她姓什麽?家裡是哪裡的?家裡幾口人啊?家境怎麽樣?”
顧飛泉:“……”
臨時編也是需要思考的,他腦海裡浮現出尹靈犀的臉,順水推舟地道:“姓尹,不是本地人,家境應該和咱家差不多吧。”
“外地的啊?外地的會不會不方便啊。”賀松君沉思起來,“她家家境要是真差不多還好,就怕比咱家好,到時候要你入贅啊,那我不是輕易見不到你了嗎?要不這女孩子,算了吧,找個本地的好。”
顧飛泉哭笑不得:“媽媽媽,八字沒一撇呢,人家對我半點意思沒有。”
賀松君好似根本聽不見他的話,自顧自道:“你要實在喜歡人家,外地的也行,但千萬不能入贅啊,要麽你們倆就在燕寧買個房子,在這邊發展。”
顧飛泉手在賀松君眼前打了個響指。
賀松君愣愣地看著他。
顧飛泉把她按下去,給她脫鞋,蓋好被子:“媽,你趕緊睡覺吧,啊。我自己心裡有數。”
賀松君:“誒?”
顧飛泉已經進裡間了,病房裡的沙發是可折疊式的,放下來能當床,顧飛泉這陣子就這麽睡在醫院,把個孝子的角色演得極其逼真,他長得帥,又有錢,還是個孝子,在醫院這段時間,把有些小護士迷得五迷三道的。
賀松君是看不上小護士的,起碼要給她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像林閱微那樣的就很好——賀松君見過的富家小姐不多,林閱微這樣外貌和家世都上乘的是首選,就是性格不太柔順,她兒子恐怕駕馭不住,還是要找個溫柔點的小家碧玉。
一想到自家兒子下半生似乎有了著落,賀松君就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的日子也不是非常難以忍受了,哪怕顧槐從來不把她放在心上,她還有兒子可以指望。
賀松君睡了一個這麽多天以來難得的好覺,睡前還在想著明天再問問顧飛泉更多信息。
而另一方面,顧飛泉從顧硯秋那兒終於多坑過來一雙皮鞋,也美滋滋地睡了。
顧硯秋回家後洗了澡,遲遲沒等來林閱微收工的消息,熬不住發了句“晚安”,先睡下了。
萬籟俱寂。
照著同一輪明月,遠在千裡之外的林閱微在片場拍著夜戲。
她已經被威亞吊著在空中呆了五個小時了,加上下午的兩個小時,大腿都被勒麻了,痛得鑽心,一遍一遍地ng重來。不是她的問題,是女主的問題。這個女主沒有舞蹈功底,筋骨都是硬的,打戲動作基本都是替身完成的,但有些動作必須自己來,她在威亞上左支右絀,左搖右晃,動了手就忘記了腳,整個肢體都僵硬得很。
林閱微七個小時有六個小時都是在空中等著,等女主各種調整狀態,各種重來,各種ng。
最後導演組都看不下去了,把林閱微放了下來,說明天再拍,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林閱微被王圓圓攙著,一瘸一拐地朝車子走去。
女主小跑過來,給林閱微道歉:“不好意思啊。”
林閱微忙擺手道:“沒事沒事。”
女主愧疚臉,然後歎了口氣。
林閱微慢慢彎腰坐在車後座上,嘶地抽了口涼氣,王圓圓忙重新把她托住:“沒事吧?”
“有事。”林閱微呲著牙說,“給我塊墊子。”
王圓圓給她在屁股下墊了塊羊毛墊子,林閱微岔著腿坐著,兩條腿,尤其是上半部分,又疼又麻木,感覺快不是自己的了。
王圓圓在路上跟她說那女主,靠綜藝紅的,背後有個很硬的靠山,才拿下女一的角色。什麽騎馬、打鬥戲基本上都不是真上,全要替身上,有時候軋戲趕不上拍攝,就把近景的戲都剪了,隻留下個側臉或者背影,替身來當背景板。
林閱微說:“這人好像還不錯?”不耍大牌,而且在片場也很虛心,導演說什麽是什麽,也照著做,就是……可能天賦不高?進步起來有點力不從心。
王圓圓嗤了一聲,道:“也就人不錯這一個優點了,那世界上好人那麽多,怎麽沒見都當演員來。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兒,把活兒砸手裡了一句人好就可以解釋了?”
她聽起來怨念頗深,林閱微笑道:“你怎麽現在這麽憤世嫉俗?”以前還不這樣的。
王圓圓道:“跟你熟了唄,吐個槽。”
林閱微聽她吐槽能暫時緩解一下身上的疼痛,便道:“那你接著吐。”
王圓圓道:“咱劇組這位女主角,回回采訪都說自己在努力提高演技,但是戲是接個不停,哪裡有時間靜下來好好提高,天賦差就差點吧,勤能補拙,反正她粉絲天天說她很努力,我也不知道努力在哪兒了,演戲只會瞪眼噘嘴,還沒有你十分之一好。”
林閱微樂道:“你說人家就說人家,拉上我幹什麽?”
王圓圓眨眨眼睛,道:“我是你的迷妹啊,你不知道嗎?”
林閱微將信將疑,嘖了一聲,說:“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圓姐?”
“你問。”
“你是不是對你每一任藝人都這麽說?”
“這個嘛……”王圓圓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假如今天你是女主的藝人,你怎麽說話?”
“你今天已經做得很好了,比上次有很大的進步了啊,在圈子裡演技不是第一位的,人品才是第一位的,演技可以慢慢提高,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您真是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林閱微給她豎了豎大拇指。
王圓圓謙虛地客套了兩句。
說話間酒店便到了。
林閱微手撐在王圓圓手掌上下了車,緩慢地朝房間走去,王圓圓從包裡把藥膏拿出來,催促林閱微快去洗澡。林閱微如臨大敵地問:“幹什麽?”
王圓圓揚了揚手裡的藥膏,理所當然道:“給你塗藥啊,不塗藥你明天還想起來麽?”
林閱微斷然拒絕道:“我自己來。”
王圓圓無語:“你至於嗎?我只是個孤獨、可憐又無助的小助理啊。”
林閱微朝她揮揮手:“趕緊回去睡覺,我自己可以。”
王圓圓八卦地問了一嘴,道:“你對象連這個醋都吃嗎?”
林閱微橫眉立目,肅聲道:“你懂什麽,這叫一個有家室的人的自我修養。”
王圓圓輕而易舉看出了她的色厲內荏,笑了笑,沒戳穿她,把藥膏放下:“那我回去睡覺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啊微微。”
林閱微:“去吧圓圓姐。”
王圓圓給她帶上門,林閱微上前把反鎖的鏈子掛上,一瘸一拐地進浴室洗澡。
洗澡用了十分鍾,上藥用了二十分鍾,她把自己的傷口用手機相機拍了下來,打算發給顧硯秋賣一下慘,好讓她給自己說點情話。臨發出去時,又將手收了回來,還是不要讓她擔心比較好,把拍好的照片又刪掉了。
躺在床上,藥效發揮了傷口開始有點癢,林閱微睡不著,拿起手機在通訊裡翻了一圈,翻到了屈雪松的名字。
【兩個木:屈老師,我快殺青啦,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吃個飯啊】
她沒報屈雪松會很快回復的打算,發出去後就切到了微博界面,在安靜無人的深夜裡蜷縮在被子裡刷著首頁的動態。
屏幕上方通知欄跳出來一條消息,林閱微點進去:“!!!”
【屈老師:沒空】
非常冷漠絕情。
林閱微發誓以前絕對沒見過屈雪松這麽小氣,討好地回道:【就一起吃個飯呀】
【屈老師:沒空】
林閱微又說了幾句好話,求饒痛哭的表情包都發了個好幾個,屈雪松雷打不動地沒空,後來換了一句:【真的沒空,不騙你,我最近行程排得很滿】
【兩個木:不是生我氣嗎?】
【屈老師:呵呵】
林閱微:“……”
這不還是生她氣呢嗎?
【屈老師:等我有空再說吧,要起飛了,拜】
說完就消失了,林閱微點進她的朋友圈看了一眼,上一條消息是在兩天前,隻分享了表情包,一隻躺屍的貓,看起來確實是非常累。
難道真的不是在針對她?
屈雪松的助理深深地低著頭,默不作聲地給她遞了一副蒸汽眼罩,被屈雪松周身的低氣壓震懾著,一個字都不敢多說。聽說上一任就是助理就是因為多嘴被辭退的。
其實事實的真相並不是這樣的,屈雪松的上一任助理是她經紀人的親戚,多嘴多舌,做事沒有分寸,她忍耐了一段時間才不得不將對方辭退。
但是謠言傳得多了,真的假的就不重要了。
就像說她脾氣大耍大牌、說她私生活混亂,說她是靠睡上位的,說她在圈內人緣極差……甚至有些圈內人都不明真相,屈雪松都懶得去辯駁。
有一次錄製綜藝,她是常駐嘉賓,那幾個跟她輸了的其他嘉賓,私底下會問她:你是不是已經隱婚了啊?媒體都說你隱婚了。至於隱婚對象,有十幾個不同的人選。
她已經很少會因為別人的言論發脾氣了,但今天這件事讓她無比的憤怒。她以為這麽多年過去,她早就放下了。
晚上有一個通告,是某個雜志舉辦的慈善性質的晚宴,她受邀出席,打扮得光彩照人。怎麽就那麽巧和她坐在一桌的就有嵇晗,嵇晗還帶著她的現任女朋友邵雅斯。
嵇晗沒有明說,但是屈雪松就是知道坐在她身邊的小姑娘在和她談戀愛,嵇晗看對方的戀慕眼神和以前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
那個女孩好像是林閱微的朋友,她上次來片場探過班,屈雪松記得她。抱著提醒的善意,屈雪松找機會靠近邵雅斯,想讓她長點心,不要相信對方。但是嵇晗護她護得太緊了,幾乎寸步不離。屈雪松好不容易才給邵雅斯傳了個紙條,勸她小心身邊那匹狼。
那小孩子不知道是缺心眼還是被嵇晗灌了**湯,前腳收了紙條,後腳就遞給了嵇晗。屈雪松提筆匆忙,忘了掩飾筆跡,嵇晗發現了她。
“我以為我和你已經結束了,沒想到你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也沒有打擾過你,不是嗎?”
“好聚好散,才是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別像個小孩子一樣死纏爛打。”
對方是經紀人麽,牙尖嘴利,她早就習慣了被誤解被懟得無話可說,回了句冷笑便作罷。
之後的事才讓人氣憤。
她們的座位離得非常近,姓邵的小孩子就小聲問關於自己的流言是不是真的,嵇晗一句一句都回答是真的,並讓她遠離自己。
捫心自問,屈雪松從來不認為自己在曾經那段感情中做錯過什麽原則性的事,也從來沒有跟人提及過和對方有過一段。她的桃色新聞鬧得沸沸揚揚,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一個接一個,比某些演員上的熱搜都多,只有自己一直在暗處沒有過姓名,她才是嵇晗的初戀,今天她卻能當著新歡的面肆意詆毀自己。
不,或許不是,那女人巧舌如簧,能言善騙,或許對每一個前任都是這麽說的。
屈雪松忍著反胃熬到了宴席結束,拍了張大合照,拒絕了雜志主編約她吃夜宵的邀請,以有事為名在機場坐了四個小時。
林閱微也是正好撞在了槍口上,屈雪松剛被她好友邵雅斯和嵇晗氣得雙唇發抖,又見她發消息來,態度便不善起來。
林閱微之後的道歉態度良好,決計沒有過河拆橋的意思,屈雪松早就不生她氣了,她是真的工作忙,過年都沒有休息一天。
她把蒸汽眼罩的包裝拆開,蒙在眼睛上,調了調座位,突然喊了聲助理的名字。
“到。”助理的聲音微微顫抖。
屈雪松想讓她不用那麽害怕自己,只要不犯大錯,她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但話湧到嘴邊又覺得特別沒意思,懶得說了,聲音反而更冷了一分:“把行程念給我聽聽,最近有沒有哪天有空。”
助理查過她的行程表,說:“下個月初,有兩天是在燕寧的通告,一支新廣告,拍攝時間應該不長。”
“具體哪兩天?”
助理報了日期。
屈雪松記住這兩天日子,拉下眼罩,想給林閱微發消息,摸出來手機想給林閱微發消息,才想起來手機關機了。她往後靠了靠,懶洋洋道:“下了飛機再提醒我一遍。”
助理恭敬地說:“好的。”然後在開了飛行模式的手機備忘錄裡寫下來,以免忘記,招致屈雪松大發雷霆然後炒了她魷魚。雖然屈雪松人品不好,但是作為老板是很大方的,也不會提很多稀奇古怪折騰助理的要求。
助理確認屈雪松睡著了,才戰戰兢兢地自己也眯了會兒。
林閱微早上起來先回復了顧硯秋的消息,才看到屈雪松發過來的兩天日期,她這段戲拍完了應該是暫時沒有通告的了。
她離出道過去了大半年,流量帶來的紅利快吃完了,拍了新戲沒上,正屬於青黃不接的時候。有的剛出道新人會在無戲可拍的情況下去綜藝刷臉,甭管什麽十八線十九線的綜藝都去,紅起來的少之又少,更別說爆了,作用約等於無,更像是粉圈自嗨,盡量減少粉絲流失的某種手段罷了。
陳萱征求了林閱微的意見,結合她自己團隊給林閱微做的規劃,決定在此之前不給她接太多綜藝,如果有好的資源會讓她去當一期飛行嘉賓,至於一些湊數的邀請通告,索性推了作罷。
林閱微是女星,演員出道,走綜藝咖本來就不現實,穩扎穩打走演員這條路才是陳萱給她的定位,當然,現在飯圈文化盛行,等她有了作品,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粉絲,到時候再給她做營銷套餐,把林閱微給炒起來,現在炒都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腳下沒有作品,虛得很;而且綜藝只能造就明星,而不能造就演員,甚至會對演員有副作用,綜藝的人設會讓觀眾對演員塑造人物的能力出戲,有一些綜藝咖演員由於綜藝形象深入人心,在正經作品裡起到的都是反作用。等林閱微有了代表作後,再去上綜藝比較穩妥,現階段踏踏實實地腳踏實地,提高專業技能,否則有了好劇本也是糟蹋的份。
《迷霧都市》的白副隊角色討了巧,正好和她本人性格相和,林閱微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還有很多,等拍完這部古偶劇,她就接著去補習,修煉演戲技巧。
【兩個木:應該有空,提前兩天我們再確認一下】
十天后,林閱微“死”在男主劍下,領完便當順利殺青,她是劇組裡戲份排得最早的,也是殺青最早的一個配角。
林閱微躺在地上,聽到殺青後抹了把臉上剛哭出來的眼淚,坐了起來。眼前一花,女主先朝她撲了過來,把她再次撲倒在地。
林閱微咬著下唇:“嘶——”
她的尾椎骨差點給磕斷了。
“哦豁。”林閱微明顯聽見身後小姑娘的起哄聲。
現在不比以前了,什麽男男女女男女cp都時興得緊,炒個cp也不是隻炒BL和異性戀,百合照樣能炒。誰不喜歡漂亮的小姐姐和漂亮的小姐姐在一起呢?賞心悅目。
林閱微推了推女主的肩膀:“你先起來好不好?”
女主在她領口蹭了蹭,才不情不願似的坐了起來,眼睛裡也都是眼淚。
林閱微:“……”
不是,她什麽時候跟女主有這麽熟了?三個星期以來,她們之間說過的話不超過一百句,還是把“謝謝”“沒關系”“不客氣”“沒事”累計計算的。
女主嚶嚶說:“我舍不得你。”
林閱微也動情道:“我也舍不得你啊。”
她想:唉,沒想到殺了青還是要演戲。
女主說:“你接下來有空嗎?要不要在劇組多待兩天?”
多待兩天乾嗎?難不成留下來看你演戲,那可真是場災難。林閱微露出為難的神情,道:“我經紀人給我安排了通告。”
女主惋惜說:“今天就要走了嗎?”
林閱微痛心道:“是啊是啊。”
她站起來,彎腰把手遞給女主,順便把她拉了起來。
女主拍拍身上的灰,說:“以後多聯系。”
林閱微善意微笑:“一定。”
女主揚了揚自己的手機,林閱微和她掃一掃添加了好友。
女主退開,林閱微和導演、演員以及其他工作人員一一擁抱過一遍,導演跟她講了幾句祝福的美好期望,連殺青宴都沒請,林閱微下午就瀟灑離開了劇組。
一上保姆車她就拿出手機,打算和顧硯秋報告這個好消息,她其實是提前了一天殺青的,預計的回去時間應該是明天。
林閱微收起手機,不停地抖著腿,按捺不住回家的喜悅。
上次三個多月也沒這麽想回家過,這次不到一個月就想的不行了。這次她不但要在顧硯秋身上弄個北鬥七星,還要弄十二星座。先這樣,再那樣,再再那樣,要不要網購身白大褂?好像有點兒刺激了,比西裝還要那什麽。還是先不買了,循序漸進。
林閱微想著想著整張臉泛起異樣的紅潤,控制不了咧到耳後根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猥瑣笑容。
明明只有一個人在身邊,還能這麽虐狗,簡直了。
王圓圓歎了口氣,給自己戴上了藍牙耳機,耳邊縈繞著《大悲咒》的莊嚴吟唱,助她平複心情。
下午四點半,林閱微已經坐在飛往燕寧的飛機上了,和往常一樣給顧硯秋發消息:
【兩個木:今天提早收工啦】
顧硯秋在公司上班,神情柔和,揚起唇角回:
【西顧:這麽早就收工啦,明天什麽時候落地,我去機場接你】
【兩個木:明天不上班啦?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西顧:請假就好了,請半天,接你比較重要】
林閱微甜蜜蜜地打字:【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以自己回去的,相信我】
顧硯秋堅決道:【不行,我不放心,而且你是明星,萬一被人認出來怎麽辦?再萬一,有人見色起意】
林閱微接著她的話:【那我就打爆他的狗頭】
顧硯秋堅持道:【反正就是不可以,我必須去接你】
林閱微羞答答地打字:【好啦好啦,那你來接我吧,明天下午三點啦】
坐在她身旁的王圓圓看清她此刻的表情立刻抖了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林閱微斂起神色,遠目望向窗外碧遠藍天,假裝無事發生過。
坐飛機得關機,為了不露餡,林閱微又發了條信息:
【兩個木:我明天殺青,所以今晚上劇組有個聚餐,我現在去吃飯啦,估計短時間沒辦法回復你】
【西顧:了解】
飛機要起飛了,林閱微抓緊時機:【麽麽噠】
【西顧:去吧麽麽噠】
在空乘的又一次提示下,林閱微開了飛行模式。
她興奮得一路沒睡著,下了飛機就直奔家裡,按照顧硯秋每天的安排,等自己到家,她應該正在家裡,準備晚餐或者是正在吃晚餐,然後自己突然打開家門,迎著顧硯秋從飯桌或者廚房後投來的驚訝眼神,大喊一聲:“surprise!我提前回來啦,意外不意外?驚喜不驚喜?”
向彼此狂奔,深情擁吻。
完美。
林閱微戴著鴨舌帽,不時看一眼手表,司機看得出她趕時間,提了車速,施展自己十幾年駕齡的技巧,風馳電掣,比預計的時間提早到了七八分鍾。
林閱微瞟了一眼前排的計價器,從錢包裡取了三張紅色紙鈔,遞給司機:“不用找了,謝謝師傅。”
說完一陣風似的推門刮了出去。
司機停在原地,沒發動車子,望著林閱微的背影,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
風又刮了回來,林閱微訕訕地隔著車窗道:“師傅,麻煩開一下後備箱,我行李忘拿了。”
司機下了車,親自給她將行李箱取了出來:“我萬一也忘了就這麽跑了,你上哪兒找行李去?冒冒失失的。”
“我趕著見對象呢。”林閱微笑了聲,“這回是真的走了,您路上慢著點兒。”
林閱微從小區門口拖著行李箱一直跑到家門口,路程不短,她在小區道路上發足狂奔,晚上有出來遛狗的鄰居,隻瞧見一閃而過的黑影——林閱微穿了件純黑色的羽絨服,帽子也是黑色的,帽簷壓得很低,嚇得瑟瑟發抖,狗也汪汪叫起來。
林閱微一路上嚇壞了好幾個鄰居,滿頭熱汗停在了宅子的大鐵門前,別墅沒有點燈,林閱微面露詫異,開了鐵門進去,又豎著耳朵往前,開了通往客廳的大門,屋子裡果真是漆黑一片。
從門口投進去的月光裡竄出來一道黑影,落在林閱微腳上,先傳來了毛茸茸的觸感,林閱微已經辨認出來是什麽了。她摸到門邊的開關,按了一下,黑影原來是白色的。
林閱微關好門,把冷風擋在外面,彎腰抱起了薛定諤,擼了兩下,把它放到一邊,薛定諤又撲上來,仰著腦袋用藍瑩瑩的眸子瞧著她,軟軟地“喵”著,似乎近來受了不少摧殘,見到慈母林閱微非常親熱,又像是訴苦。
林閱微撥開它:“等會兒,等我先換個鞋。”
她換完鞋又將薛定諤抱起來,剛抱那一下沒注意,這會兒感受到了,顧硯秋對給貓減肥有獨特的方法,這還不到一個月,薛定諤就從原來的肉球瘦下好幾斤,勉強能算個美貓了。
“你爸爸對你做了什麽啊,小可憐。”林閱微摸摸薛定諤的腦袋瓜。
薛定諤“喵”地更委屈了。
做了什麽?顧硯秋不但克扣它的口糧,對它的賣萌無動於衷,還在家裡把它當狗一樣遛,晨昏定省地遛,天氣冷在家裡運動,暖和的話去外面跑步。
它還和鄰居家的柯基賽跑了。
傳出去是沒有貓再會喜歡它這樣貓不貓狗不狗的了。
薛定諤喵個不停,林閱微當然是一句聽不懂,她讚同地“嗯嗯”著,等薛定諤控訴完了,才問道:“你爸呢?”
薛定諤:“喵~”
林閱微:“不知道啊,吃晚飯了沒有?”
薛定諤嘶聲叫起來:“喵喵喵!”
飯!
林閱微下一句話撲滅了它的幻想:“應該吃過了吧,我去看看自動投食機。”林閱微看過了,吃了個精光,薅了一把薛定諤的腦袋,一手捉著它軟軟的肉墊,一手點著它粉嫩嫩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