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被道士請進宮結果可想而知,再說,剛才楊大小姐也沒能說明少爺到底得了什麽病,這到了聖前要怎麽解釋?
周太夫人心裡不禁焦急,早知道病沒有治,就要牽連旁人,她也不會讓人請郎中過來。
怎麽辦?現在要怎麽辦才好?就算她進宮去求情,也是面見馮皇后,馮皇后維護母家哪肯為她們說話,不過就是表面上應付打太極罷了。
周二夫人也很擔憂地看著楊茉。
醇郡王一家都在為她擔憂,可是眼前的境況卻是誰也沒有法子,不知怎麽這樣的情形,倒讓楊茉安靜下來。堂堂天子能召見她一個草民也是難得,君命難違,豈知這命運也握在她自己手中。
宮中又有內侍來到內院。
楊茉向那眾人行了禮,聲音平穩,“我去做些準備,立即就過來。”
周太夫人吩咐下人,“快去端些水伺候楊大小姐梳洗。”面聖的事不能馬虎,被人握住一個把柄,就是大罪。
楊茉轉身走進內室,冷靜地吩咐梅香,“將我說的東西都帶上。”
梅香應聲下去,周太夫人看向屋子裡的楊大小姐,楊大小姐如花瓣一樣乾淨的臉頰上,流露著淡淡的安寧,有一種面不改色的鎮定和勇敢。
周太夫人吩咐身邊的媽媽,“將太后娘娘賜給我的那件銀紅色鮫紗金線氅衣和步步蓮的華盛拿來。”
媽媽取來東西,周太夫人上前低聲道:“這兩件東西雖是舊物,卻沒怎麽上過身,聽說宮中大殿存放冰塊鎮暑,楊大小姐過去難免會覺得有些涼,穿上氅衣也好舒服些。”
周太夫人想說的是宮中險惡吧,所以才將太后賜物拿來給她穿上。這樣也是讓人知曉,她此行是為了醇郡王府,楊茉接受了周太夫人的好意,旁邊的下人忙上前伺候楊茉穿戴,穿好衣服楊茉轉過頭來。
楊大小姐身上碧色暗花褙子,茜草色的宮裙本來顯得整個人十分清麗,如今穿上金線氅衣戴了華盛如同玉石被磨出了光,整個人一下子鮮亮起來。
周太夫人走上前拉住楊茉的手,“我將宮中的規矩跟你說說,免得你到時緊張。”
收拾好了。楊茉上了醇郡王府的馬車。
梅香幾個十分害怕,尤其是旁邊伺候的小丫鬟已經紅了眼睛。
周圍人這樣,楊茉也跟著稍稍緊張,不過一瞬間她就被林林總總的盤算佔去了心神,再回過神來馬車已經停下,跟車的婆子撩開簾,楊茉看到了巍峨的皇宮,北京的故宮她也沒少逛過,只是作為旅遊景區和政治集中地有根本上的不同。前者不過是遺留的古跡如同失去了靈魂,後者的戒備森嚴,讓人真正感覺到瑟瑟涼意。
從宮門走進去之後,就有女官上來幫忙。要將楊茉手裡的藥箱接過去,楊茉搖搖頭仍舊自己背著,這裡面都是重要的東西,不能假手於人。
醇郡王家的小少爺讓旁邊的乳娘抱著。另有嬤嬤在一旁照應,小小的孩子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害怕,忽然發出刺耳的哭聲。乳娘慌忙又惦又哄才讓他安靜下來。
一路上安靜的只能聽到腳步聲響。
到了乾清宮,就看到幾十個宮人站在殿外候著,旁邊站在幾個道士打扮的人,手中拿著浮塵、法器等物,微抬下頜傲然站在那裡,仿佛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領楊茉進來的內侍忙上前打招呼。
道士只是掀了掀眼皮忽然道,“進去吧,還要皇上等你們不成?”
內侍聽了不敢再多問,轉過頭吩咐,“帶楊大小姐進養心殿吧!”
踏入養心殿就要面見皇帝了,楊茉扯扯衣裙,抿唇跟著內侍走進去,走到殿中就聽身邊的內室道:“馮閣老,您已經到了。”
接著是馮閣老老邁的聲音,“皇上召見不敢怠慢,老人家行動不便,總要先走一步。”
馮閣老說著抬起頭看向被帶進來的楊大小姐。
十幾歲的女孩子,臉上還有沒長熟的稚嫩,大約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眼看並沒有十分的慌張,不知者無畏,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皇上手中的生殺權柄,那都是嘗到厲害的人才會害怕。
馮閣老收回目光,不緊不慢地讓楊茉上前拜見了,然後抬起手算是讓楊茉免禮。
楊茉站在一旁等著,正對著的禦座上始終空空如也,她又飛快地看一眼馮閣老,馮閣老坐在椅子裡仿佛十分有耐心,顯然已經經過太多次這樣的等待。
稍立片刻,就又聽到腳步聲響傳來,是禦醫和一些官員們走進養心殿,大家分立在兩旁等著皇上駕臨。
殿內雖然不能大聲喧嘩,但是大家卻遞著眼色,楊大小姐一個女子,怎麽能和太醫院辯症,可惜了一身的醫術,就要交代在這裡。
喬文景忍不住上前低聲道:“閣老,皇上怎麽還不來,莫不是又閉關打坐……不來了?”那這出好戲要怎麽唱下去。
馮閣老搖搖頭,皇上的性子他知曉,這次涉及上清院,皇上一定會大動乾戈,來的晚大約是沐浴更衣,沒什麽大不了的。
喬文景道:“宣王一早進宮,聽說還沒有出宮呢,該不是宣王勸住皇上……”雖然皇上顧忌宣王,可是他也見過一家人吵的去打官司,後來又和好的,總歸是都姓周,有些話也不好說。
喬文景剛想到這裡,只聽內侍的喊聲響起,“皇上駕到。”
養心殿裡所有人站好低下頭跪下行禮。
楊茉也恭謹地跪下來,不知道皇上是真要聽她對醇郡王少爺病症的見解,還是只是用上清院道士的話來論她的罪。
楊茉仔細思量著,這些日子她一直想要用合理的方法解釋西醫和科學,她不想要接續遮遮掩掩地用西醫看診,她希望能將西醫理論正式地擺在古人面前,讓現代科學惠及古代人,甚至於推動古代醫術發展。
推出一個新東西何其難。但是楊茉覺得十分值得。
她已經想好了一套理論來應對,只是沒想到會直接用在宮中皇帝面前,楊茉試著深呼吸,讓自己更冷靜。
地上的琉璃金絲磚光可鑒人,眾人伏在那裡,聽到清澈的腳步聲響,一步步由遠而近。
楊茉跪在前面,微抬起頭可以看到黑緞邊繡花草雲紋朝靴慢慢走出來,繡團上騰雲駕霧的金龍舒展著利爪,袍角的片金亮的耀眼。大片的八寶平水紋如同錦繡山河,匍匐在一個男人的腳面上。
皇帝信步走過來,身姿筆挺,雖不見面容卻渾身上下散發著迫人的威儀,走到龍椅上,停頓了片刻即坐下來。
“平身。”
清亮的聲音傳來,如同山澗中的滴水,輕挑起的古琴弦。
楊茉心中不禁詫異,皇上的聲音怎麽和柳成陵的聽起來那麽像。
楊茉微抬起頭。看到前面的馮閣老和喬文景也直起了身子都向上看去。
黃緞籠著的書桌旁站著兩個內侍,另有四對宮人端著托盤列在後面,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戴著細竹絲綢絡狀紋髹黑漆,內襯紅素絹的雙龍搶珠翼善冠。冠上綴著各種寶石,如薄翼般的金紗折角附在冠後。
烏黑的鬢角,英挺的眉毛,微微眯起的鳳眼中有些涼意。系緊的領口顯得他神情更加威嚴。
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楊茉心慌亂地跳個不停。
是柳成陵。
本來就渾身散著貴氣,如今穿臉上沒有半點的笑容。高傲地端坐廟堂之上,讓人不敢直視。
為什麽會是柳成陵。
柳成陵明明是宣王,怎麽會是當今聖上。
喬文景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湧上額頭,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是他看錯了?皇位上坐著的明明是宣王,宣王造反了不成?竟敢龍袍加身,喬文景看向前面的馮閣老,馮閣老也不曾起身。
“馮閣老,還等什麽?朕的話,閣老沒有聽見不成?”柳成陵淡淡的聲音傳來。
向來善言辭的馮閣老一下子僵硬起來。
養心殿的角落裡頓時傳來一陣笑聲,“太好玩了,太好玩了,連馮閣老都嚇住了,”那生意說到這裡又一變,低沉起來,“你們聽到沒有?皇上讓你們平身,你們為何不動?要欺君罔上不成?”
聽到這個聲音,馮閣老才舒了口氣,又趴在地上,“臣等不敢。”
一個道裝打扮的人也從側門裡出來,幾步走到禦桌前,內侍們忙放下蒲團上那人上去打坐。
楊茉看到周圍人的神情,也猜測出來,這個看似道士的人才是皇帝,皇帝面容俊秀和柳成陵一樣的臉龐,眉眼有些相似,披散著長發,臉上有幾分脫離世事的高雅。
皇帝是道士,宣王坐在禦座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今天是擺壇作法的吉日,朕不能既是天師又是皇帝,皇帝就讓宣王來做,”皇帝說著頓了頓,然後揮揮袍袖,“你們該怎麽做就怎麽做,自然有皇上定奪。”
這……怎麽行……江山社稷豈同兒戲,皇帝也是隨便更換的?再說馮閣老真正了解的是皇帝的心思, 並不是如今禦座上讓人揣摩不透的宣王。喬文景一下子慌了神,“皇上,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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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文章做了兩處修改,一處是古代的斤兩換算,一處是將醇郡王的母親周老夫人改成周太夫人,這樣更準確。
希望大家多提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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