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春和抱著秋桐之前用過的枕頭過來,向楊茉頜首,“我又聞了聞,是薔薇硝。”
薔薇硝?這是什麽東西?楊茉一時思量不出,硝……是硝石?印象中硝石是做火藥的,秋桐小時候又怎麽會接觸到硝石過敏。
“薔薇硝是做什麽用的?”楊茉抬起頭來問。
春和小心翼翼地將枕頭拿開,“若是哪裡起了癤,用上很快就能消了,還能治蘚病。”
春和說的癤,就是毛囊炎,楊茉去過流動醫療站,身邊有位良師益友,如果說用來治毛囊炎,那一定是銀硝,“薔薇硝好得來嗎?”
春和搖頭,“普通的硝倒是好來,這上面有清淡的薔薇露香氣,”說著看看窗外,“我們院子裡沒有見誰用過。”
秋桐臉色有些難看,她從小就進了楊家,唯一和家人見面不過就是捎些銀子,哥哥嫂嫂平日裡待她還好,還說為她存著銀錢,將來也好添妝……“眼見就到月底了,我讓人送個消息,將月例捎回去。”借著這次見面,也好看看清楚,是不是她家人和別人串通,故意在背後搗鬼。
秋桐不知道這件事的厲害,楊茉蘭這個經歷過一次的人最有感觸。秋桐、春和出府的時候楊茉蘭身子還有些羸弱,常家送來伺候的丫鬟雖然盡心卻不知她的脾性,因此身上的病又拖了大半年,才算出來見人,那時候常亦寧以後的正室妻子喬氏已經頻頻進出常家。
秋桐前世死在狠心的兄嫂手上,楊茉道:“若是錯了。”
秋桐咬緊嘴唇,“大不了我做牛做馬補償他們,卻也不能蒙在鼓裡。”
楊茉看向窗外,天氣越來越熱了,馬上就要進入夏天,“我記得你嫂嫂家裡醃的酸黃瓜和小醬菜很好吃,你讓人稍話回去,請她下次帶來一些。”
嫂嫂的醬菜是遠近有名的,她這才幫著兄嫂存些銀錢,將來好開鋪子。
楊茉看著角落裡的枕頭,“銀硝有人拿來吃嗎?”
春和忙搖頭,“隻是嘴裡破損能塗一些,誰也沒吃過。”
掌握一些別人都不知曉的信息就是她最大的砝碼。銀硝有利水、瀉下的作用,若是真的有人算計她,她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到這裡楊茉看向春和,而且銀硝最大的好處是,不像大黃、芒硝、蕃瀉葉,明眼人都知道是用來做什麽。
“想法子弄些硝來。”
春和點頭,硝不似薔薇硝那麽難得,可是大小姐要用硝來做什麽。
秋桐退下去養病,楊茉靠在床邊看醫書,祖母、父親、母親留給她的就是這些了。書頁上的字映入她眼簾,從此之後她要做個睚眥必報的人,這個世界就是如此,隻有強者才能生存。
……
中通二十七年夏,楊茉蘭服喪滿二十八個月,楊家遠枝長者佔卜為大吉,楊茉蘭才脫去了孝服走出屋門。這是楊茉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抬起頭看到碧藍的天空。
“知不知道陸姨娘去了哪裡?”
春和聽得這話嚇了一跳,忙抬眼看向半靠在軟榻上看書的大小姐。
陸姨娘是大小姐的生母,剛才她和秋桐還說起……陸姨娘打聽大小姐的事。
楊茉眼睛從書本上挪開,春和回道:“一直在京郊住著,前幾日還托人捎信,要見小姐一面。”
陸姨娘是唯一為楊家生下子嗣的人,可沒過多久男嬰就通身變成了金色夭折了,楊老夫人請普塵大師來做道場,普塵直言恐是惡兆,男嬰小殮一過,楊老夫人做主要將陸姨娘放出府去,還是楊秉政不肯,求楊老夫人看在陸姨娘生下楊茉蘭的份上,容她留在楊家,楊老夫人本想等楊秉政回到任上,再將陸姨娘挪去莊子,楊秉政卻將陸姨娘帶去了安慶。
秋桐聽得春和的話,也上前,“老爺、太太沒那年,陸姨娘又有過身孕,結果還沒有足月就落下來,老爺生怕老夫人知曉了生氣,一直使人瞞著。”
這樣的情況好似被普塵大師料準了。
“小姐,常家人都很不高興提起陸姨娘。”
常家是怕沾染上晦氣。
在現代,隻要得了病就會去醫院借助各種儀器診斷,現代的診斷學是很成熟的,可這是在古代,大家對不知曉的東西總是存在錯誤的認識。楊家有今天,不管是父親官場失利還是被人算計陷害,都和陸姨娘無關。楊茉看著秋桐、春和兩個丫頭緊張的模樣,淡淡一笑,她身邊的親人已經少之又少,她不能因這種謬誤失去和親人團聚的機會。
陸姨娘是她生母,一個正常的現代人,誰會對自己的母親不聞不問。
楊茉忽然想起來,“家中的郎中有沒有說陸姨娘生下的孩子是什麽病症?”
秋桐搖頭,“郎中說不出,大家才覺得怪異……”
話剛說到這裡,外面傳來腳步聲,門簾一掀,管事媽媽進門向楊茉行禮,笑著道:“眼見就要換春衫了,也不知小姐平日裡都喜歡什麽顏色的,老夫人吩咐將從前給小姐的成衣匠叫進府。”
脫了孝服就能從小院裡出來向常家長輩行禮,常家為了面子上好看,也會安排人來給她量身。
說話間一個穿著薑黃褙子的婦人低著頭進門。
春和看著露出欣喜的神情,是從前給小姐量衣的薑婆子。
薑婆子圓圓的臉上透著親昵,躬身聽著管事媽媽吩咐。
“老夫人說了,多給小姐做幾套衣裙,衣料不夠盡管開口。”
“夠了,夠了,”薑婆子一件件衣料看過去,“夏秋兩季的衣裳料子都全了。”
管事媽媽聽了很高興,將身邊的丫鬟叫出來,“有一雙巧手,讓她給小姐做鞋襯,免得小姐穿著不舒服。”
安排好一切,管事媽媽向楊茉行禮, “奴婢還要去幾位小姐那裡安排,就先退下了。”
楊茉回了禮將管事媽媽送走。
眼見著大家都退下去,屋子裡沒有了旁人,秋桐和春和對視一眼,還是秋桐先放下手中的笸籮道:“師傅從外面來,有沒有聽說我們家的事?”
薑婆子收斂了笑容,小心地看楊大小姐一眼,見大小姐沒有阻止的意思才低聲道:“倒也沒什麽。”沉下頭臉色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僵硬地賠笑,“已經量好了,小姐就放心吧,我一定親手做精細。”
楊茉頜首轉頭吩咐春和倒茶來。
小丫鬟也搬來折杌讓薑婆子坐下。
薑婆子不敢實坐,隻挨了個邊。
薑婆子明顯的有些拘束,仿佛是有話不敢說的模樣。
楊茉打量兩眼故弄玄虛的薑婆子,“有什麽話不好說?”
薑婆子目光閃爍,半晌才歎口氣,左右看看很害怕的模樣,“小姐別怪,外面有些閑言碎語,小姐還是不知曉的好。”
越這樣說,她就越好奇。
薑婆子抬頭看了楊茉幾次,知道托不過去才道:“都說咱們太太的喪事做的簡單……太太不能好好入土為安……如今還在府裡……”
話說的很隱晦,大家卻都能聽明白,薑婆子是說楊府鬧鬼。
秋桐豎起眉頭來。*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