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戶急道,“祖母,她不止聰慧,還良善,溫婉,有孝心,有才氣,長得也好。而且,她父親就是去西夏國拿回情報的老妖,她也算出身官家了。門戶雖然略低,但我是續娶,也夠了。”
見閩戶急得鼻頭都冒了汗,老太太笑道,“猴兒,你長這麽大,還難得有這麽著急的時候。”
閩戶紅了臉,訕笑道,“讓祖母見笑了。”
老太君把閩戶的手握得更緊了,說道,“出了個小文氏,我更想咱們家能找個好媳婦。只不過,唉,我先給你透個底吧,你爹說他歲數大了,又被小文氏傷了心,是不打算再續弦了。他要趕緊把你媳婦定下,今年定,明年娶。你的媳婦是咱們家的宗婦,不能跟你去外任,必須留在這個府裡管家,我也能趁活著時多帶帶她。那位許姑娘出生在鄉下,散漫慣了,她願意悶在咱們這個大宅子裡嗎?或者說,她適合管著咱們這一大家子的家務事,跟那些貴婦打交道嗎?”
閩戶的眼前出現了屏風上的虞美人,美麗、自由、散漫……
不用問,許蘭因肯定不願意羈絆在這個事務紛繁的大宅子裡,他也舍不得把她束縛在這裡。
閩戶千算萬算,沒算到在趕走小文氏之後,父親會不再續弦。說道,“祖母,那就讓我四嬸暫時主持中饋,成嗎?等到過些年,許姑娘年紀大了,心性也沉靜下來,就適合管理這個大宅子了。”
他沒敢說過些年就能分家,家裡也沒有這麽多房人了。
老太君搖搖頭說道,“那怎麽成。這個家大半是你們長房的,你願意拱手讓人,你老子也不願意。若是他知道你有這個心思,想想他是怎麽收拾你那幾個庶弟的。況且,老四雖然是我的親兒子,我也不願意他們滋生不該有的想法。咱們閩家已經繁盛了上百年,除了小文氏這顆耗子屎,一直清明和睦,秉承的是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兄友弟恭,相互扶持……你是長房長孫,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別說你不知道。若是忘了,就想想家訓。”
老太太說到後面的話,神情也嚴肅下來。
閩戶的臉色蒼白,汗順著臉頰流下來,他當然知道。
他思索了片刻,又道,“祖母,容我再想想,看能不能有兼顧雙方的法子。哦,不,再給我多些時間,我回去問問許姑娘,若她願意為了我進咱們家,我就想辦法調回京任職。有我幫著,她能夠管好這個家。”
他覺得照許蘭因那個個性,十有不會答應,但還他是想再問問,給自己一點機會。
老太君沒想到孫子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失魂落魄,甚至要把前程也搭進去,極是生氣。兒子閩樓是從一品尚書,還是內閣大學士。若閩戶回京,皇上不可能再讓他擔任正三品的要職,除非閩樓致仁。所以,老太君和閩樓一直希望,閩戶在外面好好乾,最好能升到布政使,過些年閩樓年紀大了他再回京。一退一進,皇上肯定會重用閩戶,入閣都有可能,閩家也實現了兩代之間的平穩過渡……
老太君松開握閩戶的手,沉臉說道,“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爹的想法。家族利益比命還重,何況是兒女私情。”
她看到孫子微豐的雙頰,眼裡的焦急,再想到重新變伶俐的閩嘉,想著那位許姑娘或許真的有過人之處,才讓孫子如此心悅。
又說道,“你實在心悅那個姑娘,我同意你娶她回來,也會說服你爹。不過,她必須留在這個家,我要在活著的時候教會她如何做好這個家的宗婦。家裡已經出了一個小文氏,不能再出第二個。為了閩家的未來,你也必須在外任職,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閩戶看看平時慈善,可一關系到家族利益就雷厲風行的老太太,一陣無力感襲來。他的眼前又出現許蘭因明媚的笑容和那片美到極致的虞美人……她不會進這個家。即使進了,也會枯萎的。
閩戶深深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許姑娘不適合做我們家的宗婦,我聽祖母和父親的安排。”
說完,就起身走了。
看到長孫微駝的背影,閩老太太有些心酸。這個孫子從小就聰明,懂事,孝順,隱忍,按照長輩規劃的道路走著,走得非常順暢。
這是他第一次有自己的規劃,卻是與家族利益有悖的婚姻大事,不得不拒……
而此時寧州府城北許家,許蘭因躺在床上想著許慶岩讓季柱送回來的信。
正如趙無的猜測,那個小沈氏正是老沈氏的娘家侄孫女,還是嫡支嫡女。怪不得能給柴俊當貴妾,還敢奢望柴子瀟死後自己的兒子承爵,甚至柴大奶奶死後她能扶正。
她和柴俊相識於元宵節的燈會。在湖邊看燈的柴俊被人擠下堤岸,下意識他拉住了旁邊的青年後生,他不僅沒站穩, 還把那人拉著一起滾下湖去。冬天湖上結了冰,兩人抱在一起滑了好遠。而被拉下去的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小沈氏……
之後的事許慶岩沒細寫,許蘭因也能想像出那個橋段。柴俊摔下去才覺得不對,抱在懷裡的人香香軟軟,粉面桃腮,那個地方還鼓鼓的。
“他”羞愧難當,恨不得去死。柴俊在得知是沈家姑娘後,願意抬她為貴妾,還覺得委屈她了,對她千般寵愛……
何家母子沒有完全聽從小沈氏的話,馬上把柴子瀟扔進河裡淹死,或許跟柴正關和老沈氏有關。畢竟小沈氏代表的是沈家利益,而老沈氏還代表著柴家二房的利益……
多行不義必自斃。
光憑許蘭因救了柴子瀟,還不足以讓南陽長公主和柴駙馬幫秦氏收拾柴正關,但若他們知道柴正關和老沈氏參與了那件事,會毫不留情地清理柴家門戶。
許蘭因的眼前又出現兩張畫像,是何家母子的,現在到處都貼著他們的畫像,可依然沒有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