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對‘魔人’這個概念明了的人,很難成為魔人。
我現在小心翼翼地挖掘一輝的潛力,隱瞞了自己魔力增加的事實,就等著在關鍵時刻給他足夠的壓力,讓他突破。
現在正是他成長的關鍵時期,絕對不能讓你們無聊的把戲耽誤。
任何想要干擾我的計劃的人,都要面對一名已經成長起來的魔人的全力報復!”
又一陣龐大的魔力從一豐身上爆發。
對於黑鐵嚴,如果不能讓他看到足夠的武力,他是不會好好坐下來談話的。
原著中,即使在一輝成為魔人後,黑鐵嚴想到的也不是和自己兒子緩和關系,將這個魔人拉攏回家族,增加家族的底蘊,而是親自找上一輝,和一輝商量要不要斷絕父子關系。
因為從F等級上升,成為能打敗A等級騎士的一輝,打破了階級的天塹,衝擊了現有的制度,而魔人又是國家未來可能的高級戰鬥力,不能輕易折損,所以他才想著如果斷絕關系,就不算是黑鐵家擾亂了秩序,他仍然能安心地去維護他的制度。
對這樣的父親,一豐都想給他檢查一下腦回路有沒有問題了。
但是,在階級極度固化、等級制度明顯的日本,黑鐵嚴的想法很有市場。
一豐話題一轉:
“不過,雖然我不想你們耽誤一輝的訓練,但是如果你出於身份和政治上的問題,必須要做點什麽的話,你可以去和一輝談談心啊。
要是你在工作之余多關注一下我們這幾個孩子的話,你就應該知道,一輝堅持到今天,一方面是曾祖父當年對他的鼓勵,另一方面就是他想要得到認可,最主要的就是作為父親的你的認可。
父子倆哪有隔夜仇,談開了就好了嘛。”
看著一豐身上爆發的魔力,黑鐵嚴絲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拒絕,一豐絕對會做出什麽他難以阻止的事情來。
“談話嗎……可以,我準備一下,一會就去破軍學園。”
一豐收起了散發的魔力,左手抓住黑鐵嚴的胳膊,右手結印,一陣天旋地轉,等黑鐵嚴緩過神來,再出現則是在類似醫院的房間中。
飛雷神就是方便。
“這裡就是破軍學園的醫務室,我好歹是校醫,這裡是我辦公的地方。
看時間一會就要放學了,我去找一輝,你們兩人可以好好聊一聊。”
說著開門走出醫務室,留下黑鐵嚴一個人發愣。
黑鐵嚴現在確認,如果和一豐談崩,恐怕真的沒有幾個人能對付的了自己的這個孩子。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醫務室的門再次打開,穿著校服的一輝十分拘謹地走了進來。
幾年未見的父子倆,比剛才一豐和黑鐵嚴見面的時候要尷尬很多。
兩人坐在椅子上,就要想醫生和病人一樣,在醫務室裡面很搭配。
過了將近五分鍾的時間,還是黑鐵嚴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的狀況看起來挺不錯的。”
“什、什麽意思?”
“我指的是破軍今年舉辦的選拔戰。聽說你的戰績至今是十幾勝零敗。你的對手似乎並不是只有弱者……了不起。”
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該不會…………在誇獎自己吧?
(怎麽辦……好開心啊……)
一輝在這個瞬間終於確定了。
自己的確是很高興。
他還能這樣與父親面對面。
還能像這樣聽見父親的聲音。
沒錯,黑鐵一輝至今仍然愛著黑鐵嚴。
畢竟嚴是一輝唯一的父親。
不論孩子再怎麽受到父母責罵,不被父母承認,孩子還是無法討厭父母。
就算父母厭惡孩子,孩子還是只能景仰著父母。
一輝也不例外。
剛才一豐告訴他,父親來見自己了。
父親來對自己說話了。
這一切都令一輝雀躍不已。
所以,一輝這麽思考著。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不同以往的自己,或許——這個人願意認同自己也說不定。
“反正你什麽都做不到,就什麽也別做。”
十年前的嚴最後隻說出這句話。但是現在他是否會給一輝不同的答案?
一輝離家出走四年,但是和黑鐵嚴停止交流,卻將近十年了。
一輝想到這裡,便主動開口:
“那、那個,爸爸。”
“什麽事?”
“……那個…………我、我現在、很努力。雖然等級還是只有F級,但我還是贏過那些強者了,之後我也不打算輸。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做不到的我,拚命努力修練……我覺得我已經變得很強了,絕對不會成為黑鐵家的恥辱。所、所以……所以——”
緊張使得一輝的喉嚨不停顫抖,他輕輕地、有如喘息一般深吸一口氣——
“如果、我能獲得七星劍武祭的優勝,到時候……你願意認同我嗎?”
一輝拚了命擠出最後一滴勇氣,這麽拜托著父親·嚴。
而嚴對此,則是默默地凝視著一輝,良久——
“…………原來如此。”
接著他閉上雙眼。
“我一直不懂,為什麽你要離開我的身邊。但是,我剛剛終於懂了。你以為‘是因為自己太弱,所以才得不到認同’是嗎”
“嗯…………”
一輝點頭。
這雖然只是他離家出走的理由之一,但自己的確是這麽想的。
所以,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已經變強了。現在的自己的話一定——
“那麽你是徹底搞錯了。我當然認同你是我的兒子。”
“咦…………”
一輝瞪大雙眼傻在原地。他完全沒有料到嚴會說出這番話。
父親剛才說了什麽?
——他認同一輝?
“你、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不然我不會特地來見你。”
“可、可是……爸爸根本沒有為我做過什麽!你不曾教我使用伐刀者的能力,就連分家的小孩都能接受武藝指導,我卻什麽也沒有!”
沒錯,一輝現在都還記得那一切。他待在那個家中,痛苦得幾乎快窒息。
嚴把一輝從各種事物中隔離開來,而其他人見到嚴的作風,也一起將一輝視為“當家厭惡的對象”百般欺侮。
這份痛楚、這份苦惱、這份孤獨——一輝光是回想起來,心臟就一陣揪緊。
所以一輝無法不問個清楚。
“如果你認同我的話,為什麽不像對待其他孩子一樣對我!”
嚴則是絲毫不露神色。
“因為沒有必要,所以不教,只是這樣而已。一個沒有才能的人只能學到半吊子的技術,這不管是對教的一方還是學習的一方,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答道。“不……”接著又繼續說下去:
“如果只是浪費時間倒還好。最糟糕的是像現在的你一樣,以半吊子的實力得出結果。”
(…………!?)
“什、什麽意思?”
一輝無法理解聽到的話語,這麽回問著。
嚴緩緩閉上眼,接著以那宛如鉛塊般沉重的低沉嗓音,娓娓道出語中之意:
「……黑鐵家歷史悠久,從魔法騎士還被稱為『武士』的時代開始,黑鐵家就已經在統率日本的伐刀者。我們的責任便是組織這個國家所有的伐刀者。
但是要將騎士聚集成一個團體,並使其齊心團結,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因為這些騎士每個人都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若是每個人都掌握著過於強大的力量,就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對待他們。
而要將這些人收納在名為『組織』的盒子裡,最需要的便是『階級』。
設置『階級』這種公開且淺顯易見的秩序,對應個別的力量賦予適當的階級。
借此讓每個人自覺自己應有的角色,才能維持組織的諧和。
組織是由每個大小不同的齒輪組成的。每個齒輪都具有合適的任務,他們必須做出適當的行動,組織才能正確執行它的功能。由上級到下層,各自都擁有其適當的職責。下層若是輕視上級,自以為『自己比對方還要優秀』,那麽下層就會做出偏離其職責的行為,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因此一輝,像你這樣的人只會毒害組織。
原本應該是『什麽都做不到』的人『硬是做出了結果』,會使得下層抱持不切實際的妄想,認為自己也能做出什麽大事。等到這個妄想在心中漸漸壯大,他們的行為便會偏離軌道。而他們的大部分行動只會為身為齒輪的自己,或是組織本身造成不必要的消耗罷了。等級的確不是絕對,但在大多數的情況它的確是相當正確,能顛覆等級本身的例子太過稀少了。我們必須避免這種不必要的消耗。所以我才會這麽對你說——『反正你什麽都做不到,就什麽也別做。』」
嚴的話語異常地冷淡。
嚴的行動一定存在著某種理念。
一輝今天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並且徹底了解黑鐵嚴這個人。
為了完成黑鐵家代代相傳的職責。
所以他自身成了活生生的紀律,將不可動搖的鐵則加諸在自身以及他人身上。
這就是……他的父親,被人稱做“鐵血”的魔法騎士。
但是——
“等…………等一下…………”
但是這實在是……
“那麽父親並不是因為我會成為家族的恥辱,才叫我什麽都別做嗎?”
“當然了,家族什麽的根本不重要。黑鐵的職責是守護這個國家,守護騎士之間的和平。而為了這個目的,什麽都做不到的人也有他應負的職責…………一輝,既然你希望我認同你,那麽——你現在就放棄騎士之道吧。”
“!“
“反正你什麽都做不到,就什麽也別做。從以前到現在,我對你的期望只有這麽一件事而已。“
一輝聽見這句話,終於確定父親的這番話語是認真的。
但是這個真相,一輝實在難以接受。
因為——
(這個人究竟把我當成什麽……)
父親真的不曾討厭自己。
可是……如果只是因為自己的才能無法滿足他的期望,才會遭到他唾棄,搞不好一輝還會好過一些。
因為這代表嚴……多多少少對自己抱持著期待。
不過現實卻並非如此。
嚴對一輝根本不曾抱有任何的期待與情感。
(這實在是……太難堪了…………)
問題已經不在於嚴討不討厭自己。
自己對他來說,根本有如路旁的石頭。
不論是善意或惡意,他甚至連抱持情感都嫌愚蠢。
對嚴來說,一輝就是這樣的存在。
一輝知曉,並且確定了這個事實之後,寂寥的哀傷一瞬間吞沒了全身。
“唔…………!”
“嗯?你怎麽了?你在哭什麽?”
一輝的雙眸流下一滴又一滴的淚珠。
嚴見狀,疑惑地皺起眉頭。
一輝見到嚴的反應…………更加確信了一件事。
他心中隱約希冀著,能與唯一的父親有所連結。
他打從心底希望總有一天會和父親互相理解。
但是——
(……是這樣啊。)
嚴甚至無法理解這抹眼淚的意義。他是這麽的、這麽的——
(我跟這個人……已經確確實實地、分割開來了…………)
這個瞬間——
碰咚一聲…………
一輝心中的某種事物——
某種非常重要的事物應聲倒塌。
而從這一秒開始……名為黑鐵一輝的精密機器(人類)逐漸走向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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