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與老盤算加快了腳程,但也直到快黃昏時,才遠遠的瞧見,山林掩映之間,出現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鎮子,樓閣建築,騾馬穿梭,竟是極其的熱鬧。
他們來到了這鎮子旁邊,就見到一座石盤上,立著一匹石雕的馬,栩栩如生,這馬被人用一圈碎石圍了起來,兩邊能夠看到有人燒香的痕跡,倒仿佛有人把這石馬當神來祭拜。
“這裡就是石馬鎮了。”
老算盤走了這大半天,早已蔫了,來到了鎮子前,才打起了精神,向胡麻道:“這裡本來也是一座大城,說起來還挺有來歷的呢!”
“據說之前這裡鬧瘟災,周圍百姓死傷慘重,是前朝一位將軍辭官歸鄉,見得有瘟鬼作祟,禍害鄉裡,於是騎馬仗劍,過來除鬼,斬了瘟鬼,但這位老將軍卻也死了。”
“百姓感激老將軍功德,將他葬在了村邊,他的馬心懷舊主,流連不去,一直守在墓邊,竟是化作了一匹石馬。”
“如今歲月遷移,連老將軍的墓都找不到了,但這石馬卻留了下來。”
“……”
胡麻聽著,雖覺有趣,也難辯真假,這類傳聞,到處都有,哪怕這世界多了很多詭異力量,但以訛傳訛的事情,卻也是隻多不少。
他只是邊聽著,邊抬頭看了一眼這鎮子,輕聲歎道:“這鎮子雖是在山裡,倒是熱鬧。”
“嘿嘿……”
老算盤瞅了一眼,低聲道:“曾經也是座古城呢,但如今卻是成了匪窩了,那一錢教鬧得聲勢頗大,周圍府城的官府都給攆走了,糧倉也都搶空了。”
“但他們也怕著,擔心官府會派人過來,因此在外面呆的時候倒是少,平時都在這山裡活動,設法壇,修野廟,廣收信眾,而這裡熱鬧了又引得各路商賈與周圍百姓,也都過來做生意。”
“這裡又不收稅,又沒王法,一來二去,可比外面熱鬧得多呢!”
“……”
“好家夥,這真是一心要造反?”
胡麻都不由暗想著,這世界,官府已經夠低調了。
平時這也不管,那也不管,只是想著收點稅,但硬是沒人交的話,也通常不會鬧太大動靜,就這樣,還得把這官府趕走,這簡直像是不管別的怎樣,先得佔了這個造反名份似的。
他能理解紅燈娘娘會的生存之道,但對這一錢教的做法卻不甚明白。
倒是正好趁了這次機會了解了解。
“走吧,我老人家已經腹內空空了,那孫老先生,這會子該擺好了席面吧?”
老算盤催促著,一邊與胡麻進鎮子,又一邊道:“地方大了,高人也多,再加上這裡本就是無人看顧,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不僅是一錢教的人,便是外面一些難以容身的凶悍匪徒或是做見不得光生意的人,也都喜歡跑到這裡來,你雖然一身的本事,可也千萬小心著。”
胡麻道:“曉得。”
便下了驢,牽著向了鎮子裡面走去,外面的城裡,進去都要被盤查,這裡卻不用。
老算盤也隻交待一聲便不多問了。
他就這點好其實早就發現了胡麻身上也頗多秘密,而且這一身入府的守歲本領,完全不像是一位紅燈會的小掌櫃應該有的,但是他好奇歸好奇,卻不會胡亂的詢問與打聽。
當然,禮尚往上,他的一些事情,胡麻也沒有亂打聽。
兩人順了街道向前走,看著周圍竟是熱熱鬧鬧,明明夜色將至,卻沒有收攤的意思,反而挑起了燈火做生意,看著竟是比外面的府城還要更有人氣一些。
而當他們來到了孫老爺子約定好了的四方客棧時,看著那門口的燈火,妖冶女子,綠帽的龜公,老算盤都驚著了。
深深歎道:“這地裡雖然無法無天,但真是好去處啊,甚至比城裡還好。”
胡麻看了他一眼,道:“怎生見得?”
老算盤深吸了一口氣,道:“這裡的小娘子,裙子比城裡的還短,腿比城裡的白。”
“……這胭脂,用的都好,比城裡的聞起來香呢!”
“……”
“以小見大,好參考!”
胡麻讚了一聲,牽馬來到了樓前,便向門口招攬生意的龜公笑問:“大茶壺,柳縣孫翁可是在這裡設宴?”
那龜公忙慌的迎了上來,先喝叱人接過了胡麻他們手裡牽的牲口,牽到後面好好的喂上,然後便點頭哈腰,領了他與老算盤往裡面走。
一路上只見這裡地方甚是寬敞,幾排大屋子裡,都是燈火通明,遠遠看見有人在裡面吃喝,瞧著氣質多為商賈之流,但也有不少,一身凶悍,盡顯江湖豪客的本色。
“胡老弟,你終於到了,這一桌子好朋友,只等你來了開席。”
走了一半,孫老爺子便迎了出來,笑道:“我遠遠就聽見了你的腳步聲,出來接你。”
說著與胡麻和老算盤見了禮,又壓低了聲音,向胡麻道:“話我已經遞到了,我也是得了師姐的點頭,這才請你過來的。”
“今天晚上,便可以替你引薦,但這席面上,可也不能被人小瞧了呀!”
“……”
“遠遠的就能聽見我的腳步聲?”
胡麻先笑著應允下來,跟了孫老爺子往裡面走,心裡卻也感歎著。
上次在礦上飲酒,便聽孫老爺子說過了,這是他的一門絕活,名為“地聽”之術,乃是煉活了七竅之後,又特意煉出來的。
如今在這繁華熱鬧,不知多少人走動的地方,準確的聽出自己的腳步聲,也只是牛刀小試,真正的本領,那是貼地聽聲,軍營裡面傳出來的本事。
據說往地上一趴,能聽到幾十裡外的動靜,且能判斷大體人物,多少騎馬,多少步行,又帶了多少輜重,當然,胡麻也只是聽孫老爺子這麽一說,還沒有機會親眼看上一看。
“所以……”
聽出了孫老爺子的話口,胡麻早就在孫老爺子的使鬼遞了信兒之後,便有所猜測了,聞言便點了點頭,低聲道:“你說的這位不食牛的師姐,與一錢教也有關系?”
“猜出來了?”
孫老爺子笑了笑,道:“何止有關系,我說的這位師姐,其實就是咱一錢教的教主,上善至真玄妙仙姑。”
“不然伱以為我老頭子,怎麽好端端的便入了一錢教?”
“說白了,咱信的不是他們,而是不食牛的高人,當年那位師兄指點了我,如今知道了一錢教背後便是不食牛,我又怎麽不能幫著些?”
“……當然,一錢教聲勢頗壯,名氣也好,教裡供奉的幾位,不一定比得上你們紅燈娘娘,但也都是有求必應的。”
“……”
“好家夥……”
雖然早有猜測,但胡麻聽著,卻也頗覺新鮮,不食牛的人,居然跑了過來做了一錢教的教主?
還是說,這一錢教,就是不食牛的人暗中攢了起來的?
類似於分公司?
若是這樣說起來那這一錢教的教主,本身也是轉生者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呀……
心裡默默琢磨著,面上卻也邊跟了孫老爺子往裡面走,邊低聲笑道:“那早先因為礦上的事,可與一錢教的法王,搞得並不愉快呀……”
“無妨。”
孫老爺子道:“這事我說開了,送了她幾斤血食補身體,就說是你送的,她哪有記仇的道理?”
“如今,她只是怕這事傳開,毀了她,也毀了那位蓮花聖母的名聲,只要咱們不提這茬,她又哪裡會到處亂說?真搞得人盡皆知了,堂上客便不會饒了她這張嘴!”
“……”
一番話說的胡麻都感動了:“老哥做事,實在太周全了……”
不過心裡又默默琢磨著,這老爺子叮囑自己在這宴上,不能被人小瞧了,指是什麽?
難不成這席面上,居然還有考驗不成?
說話間,便已經被孫老先生引到了一棟三層小樓前,卻是臨了一條街,瞧著甚是熱鬧,孫老先生在前面帶路,往上面去,便見三層都坐滿了人。
下面一層坐的,似是些跟班雜役,第二層坐著的,則是各路頭目,老算盤擺了擺手,便坐在了這裡,隻讓胡麻跟了他們上樓。
到了樓上,便見臨街的窗邊,已經坐了一桌的人,遠遠的便都起身,笑著揖手。
“來來來,我給諸位介紹,這位便是我說的胡老弟。”
孫老先生引了胡麻過來,笑著與眾人道:“紅燈會裡的管事,小小年紀便管著一方血食礦,更讓老夫看重的,則是咱們守歲門道裡的行家,這一身的本事,可不比我能弱了。”
又向胡麻介紹:“這位是大善寶的老壇主,那位是騾馬行的大掌櫃,這位是竹幫的二幫主,這位是烏姥姥的姑爺,名媒正娶娶了烏姥姥的乾閨女為妻的……”
“……謔,這位最厲害,這石馬鎮上的棺材,全是他手裡的生意!”
“……”
胡麻聽著,便也覺得三教九流,皆到場了,甚至不乏一些聽著離譜的,尤其是那位烏姥姥的姑爺是什麽鬼?
瞧著似乎元陽未破,但怎麽面黃肌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