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真理教既然被選中,便有什麽過人之處,或許那青元胡氏既然來了,便有許多想法,又或者是通陰孟家,好辛苦攢了這個局,那後手一定一道接著一道。
但胡麻卻沒有心思留在外面與他們鬥法了,如今修成了入府的本事,突破了三柱道行,煉化了孟家的惡鬼。
身家清白乾淨,正是來取回胡家信物的最好時候。
那就來取。
不管對方有什麽鬼惑伎倆,什麽陰謀算計,都比不過先拿回胡家信物這件正經事。
也正是因此,看過了楊弓如今的狀態,對這明州的形勢,有了一個大致了解之後,他反而一點也不耽擱了,而是大步流星,借了這量天靴的本事,一路深入老陰山,回大羊寨子。
而有了這趕路的絕活,便再不是之前騎驢坐馬,連走三四天才能到家的時候了,穿過深山老林,一共也隻用了大半天功夫。
先不回寨子,而是尋路來到了二爺在寨子外的莊子前,還了量天靴,便在山下,整了一下被風吹得綾亂的衣袍,又從小紅棠抱著的壇子裡,拿了一塊油紙包著的,四斤多的血食,托在手上。
“二爺,最近身體可好?”
進莊子時,人還未見,便先笑道:“我回來瞧瞧你了。”
莊子裡頭,二爺正帶了一幫小的,大馬金刀的指點著他們練把式,一見到胡麻進來,卻是茶壺都差點打翻了,吃驚道:“不過年不過節的,你怎麽回來了?”
寨子裡的一幫小孩,抬眼看見胡麻,也都有些吃驚,知道這是寨子裡最出息的小夥,眼神充滿了好奇與敬畏。
“倒沒別的事,只是見著如今外面都在鬧饑慌,原來能吃飽的,這會子也飽一頓餓一頓的,不知道咱們寨子裡情況怎麽樣,特意回來瞧瞧,還帶了些糧食回來。”
胡麻笑道:“呶,這是臨來時,給你割的肉,帶來給你補補身子。”
“還瞎整這客套?”
二爺慌忙的起身,迎了胡麻往屋裡面坐,嘴裡帶著嫌棄:“你二爺我啥時候想吃肉了就進林子打獵,還能缺你這塊肉吃?”
進了屋裡之後,這才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胡麻一眼,眉宇間倒是說不出來的滿意,然後才又壓低了聲音:“你小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這次回寨子裡,怎麽是空著手回來的?”
“還有,馬呢?”
“你往年回來,還是連車帶馬,風光的很呢,這次卻像是跑著回來的?”
“……”
越想越是離奇,忽然緊張起來,生怕被外面的小孩子聽到,壓低聲音道:“伱不會已經被紅燈會攆出來了吧?”
“二爺關心的問題,還是那麽樸實啊……”
胡麻聽著,都不由苦笑了起來:“二爺你擔心什麽呢?我跟紅燈娘娘好著呢……”
“說了這次是帶糧食回來的,不過運糧的車馬走的慢,我讓他們慢慢的在後面往回趕,不騎馬,是因為我練把式呢,如今我學著了真本事,再從城裡回來,不用一天功夫就到了。”
“對了……”
說著想了起來,笑道:“最近,倒是又被會裡看重了些,提拔了些……”
“啥?”
二爺正被胡麻說的迷糊了,什麽跟紅燈娘娘好著呢,什麽一天時間就能回來……
隻覺得這小子如今滿嘴亂吹,人紅燈娘娘能認識你是誰?
一天時間跑這大幾百裡,你當自己飛毛腿?
但所有這些,都不如聽到了最後一句話有力度,都驚著了:“又提拔了?你現在,成了掌櫃?”
“……”
胡麻剛想回答,看著二爺驚訝的樣子,卻又收了回來,確實要體諒一下老人,自己在外面這幾年的經歷,直說了出來,他倒不一定信,反而擔憂起來了。
便笑著道:“也不算,還是管事,只是以前在莊子裡管事,如今去血食礦上做管事了……當然,工錢可是多了。”
“血食礦上的管事?”
二爺腦海裡瞬間浮現了那些每年都要打交道,膀大腰圓的大老爺們,一時喜的頭腦微微暈眩,覺得有些不真實,慌忙道:“你小子可沒亂吹吧?”
“你若成了管事,那以後,豈不是能帶著咱寨子裡的人割血食了?那以後誰還敢扣咱們的工錢,每年孝敬錢,都省一大筆呢!”
胡麻笑道:“我確實也有這打算,不行二爺明年帶著人手,去我那礦上割血食吧!”
二爺如今都沒深究這句話的真假,哪怕是假的也高興。
至於胡麻給他的這塊血食,卻是連瞧也沒瞧,直接就扔旁邊裝青食的壇子裡了,胡麻看著,想要提醒他一聲,又忽然覺得沒太有必要,就讓二爺這麽放著行了。
當即安排了這群小的,在莊子裡好好用功,二爺卻是鎖了屋門,一起出來,要送胡麻回寨子裡。
到了路上,才問道:“你說的饑慌又是怎麽回事?咱們寨子裡好像也沒啥不一樣的,跟往年一樣,頓頓都吃飽那不太可能,但也沒到餓死人的程度呢……”
“老陰山裡,有山君鎮著福澤,確實與別個地方不太一樣啊……”
胡麻聽二爺這麽說了,才略略松了口氣,一邊跟二爺回去,一邊心裡想著。
這些山裡的村子,與外界交流不多,也世代貧瘠,但越是這樣,倒越容易躲避苛稅兵災,太平年代,他們享不著福,戰亂年代,卻也少被波及,正是有失有得,最典型的詮譯。
如今老陰山外圍的那些城縣村落,已經出現了一點征兆,但與其他州縣比,也是好的。
是山君鎮著,所以這老陰山八百裡,才有了這等福運。
可也是因此,這裡倒成了別人眼裡的糧倉,那些想著做大事的人,頭一個盯上的,便是這樣的地方了。
回到了寨子,二爺這一嚷嚷,頓時所有人都知道胡麻回來了,老族長並寨子裡幾個上了年紀的,也都扔下了手裡的活過來。
一開始見胡麻居然是空著手回來的,沒牽個騾馬代步,也沒帶啥東西,心裡都有些悽悽焉,倒不是貪那點東西,只是擔心胡麻是不是在外面出事了,可是又不好立時就問。
“都別擱那眨麽著兩個眼瞅了……”
二爺一見,都氣笑了,道:“你們也就這點子格局,我告訴你們吧!”
“小胡麻如今可是出息了,學成了本事,還做了血食礦上的管事呢,買了好幾車糧食,正在後面往寨子裡運呢,為啥人家不騎馬?因為學會了法術,趕路可比騎馬快多了。”
“早年間,我在外面時可就聽過,有人會招來小鬼抬轎,跑的那叫一個快哩!”
“……”
老族長並村子裡的幾位長輩聞言,也立時轉憂為喜,紛紛圍了上來詢問究竟。
“我也只是剛開始學,還沒那麽厲害……小鬼抬轎就不太會。”
胡麻也努力的讓自己聽起來不像吹牛,笑著解釋:“不過如今調到了血食礦上倒是真的,以後再做什麽方便的多,正愁著沒有自己人幫手,回頭寨子裡的人也是可以過去的……”
“……這些都請二爺做主便好。”
“……”
寨子裡的眾人,這才歡喜起來,又忙忙的打聽其他人怎麽樣。
胡麻也一一的說了,提到了周大同和李娃子兩個,都是有出息的,也都做上了管事,尤其是李娃子,如今已經獨擋一面了。
周梁與趙柱兩個,學本事也認真,周梁如今愈發的沉穩,遇著事了很有主意,而趙柱更是厲害,一手叉術極為勇猛,回了寨子裡,沒人是他對手。
歡喜之下,二爺擺起席面,大同、周梁、趙柱、李娃子家裡都往這裡送酒送菜,熱鬧吃了一場,胡麻也才找機會問了起來:“二爺,這趟回來還有點事,老羊皮大爺那邊怎麽樣了?”
二爺聞言,倒是有些擔憂了起來:“那裡啊,鬧鬼鬧的越來越厲害了……”
“當年你婆婆留下了幾手布置,裡面的東西大都出不來,但陰氣卻越來越重,大白天的都能聽見裡面有東西在哭,到了晚上,更是熱熱鬧鬧跟趕大集似的……”
“蟒村的人啊,很多都呆不住了,要搬出去,老羊皮兄弟按捺不住,自己過去了一回,結果被衝得兩個月沒下地。”
“其實就在前兩天,他來過咱們寨子,吱吱唔唔的想問,但被我勸回去了。”
“……”
旁邊的族長與長輩,聞言也紛紛道:“是哩!”
“就連咱們這裡,邪祟也好像多了。”
“現在若是要出門,身上帶的塘灰都多了一倍,日頭一過樹梢,就要往回走,天一黑就怕要出事。”
“……”
‘那絕戶村的事,應該不至於影響到這裡來,說不定是其他原因,這世道輕了,邪祟便更凶,這一點卻是連深山老林子裡的人家都躲不過去的,只是族長不知道,怪到了絕戶村上。’
胡麻默默的想著,便也慢慢道:“這事也不能怪老羊皮大爺。”
“當初婆婆答應他們,十年之內幫著解決,如今,也差不多到了十年時間了吧?”
“……”
“他過來問,可不就是問這?”
二爺聞言,酒興都沒了,只是擔憂的看著胡麻:“但你現在,有把握了?”
“有了。”
胡麻也不說多余的話,只是慢慢點頭,道:“這趟回來,正是打算要過去看上一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