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小姐將目光瞥向陳老太太身邊的琳怡。這個就是闖進著火的屋子救人的陳六小姐。在她心裡,能做出這種事的定然是長相粗厚性格直快的人,卻沒想到看起來如此清麗。
周二小姐正要去和鄭七小姐、陳六小姐說話,惠和郡主便笑著看向周二小姐,“一眨眼琅琅出落的這般漂亮了。”
周二小姐立即紅了臉,微蹲身子向惠和郡主拜下去。
惠和郡主看著周大太太笑道:“還是你有福氣,不像我養了個猴兒在身邊,每日都要被她鬧的頭疼。”
鄭七小姐聽得這話鼓起臉頰,“沒有我鬧,母親還嫌清淨了呢。”
惠和郡主掩嘴笑,“你們瞧瞧我可說錯了?”
周二小姐如白蓮般的臉上綻出一抹笑意。
琳怡也不禁多看了兩眼,周二小姐這般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氣質沉穩、眉目疏朗,舉手投足都透著嫻靜,是寧平侯五小姐不能比的。怪不得周十九會棄掉寧平侯五小姐求娶周二小姐。
到了湖邊,早有家人準備好掛著宮燈繪彩的小船,踩著玉石台階隻邁一步就能到船上,幾位來做客的小姐都覺得十分有趣。
船行到湖中央,抬起頭正好能看清湖中的水塢。水塢四周掛了水青的鮫紗,被風一吹如同雲霧繚繞的仙境。先帝在位時周太后就備受帝寵,加之母家的赫赫功名,國姓爺一家顯貴一時,新皇登基前,先帝開始修剪外戚枝葉,周太后母家也就首當其衝。大家本以為新皇登基之後會再度啟用周太后母家,卻沒想到新皇帝對外戚也避諱甚深。加之輔政大臣從旁作梗,周家也就漸漸和普通勳貴、宗親沒有兩樣。
周家雖然不如從前,園子裡的景致卻還依舊。
周老夫人穿著薑黃色妝花壽紋褙子。拄著瑞祥雲頭拐杖,讓人扶著站在亭子裡迎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
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給周老夫人行禮。
周老夫人故意板起臉來,“我們年紀大了不拘這個。沒得讓小輩們瞧著笑話。”
三位老祖宗笑說著話,女眷依次上前行禮。
第一次見琳怡。周老夫人特意多瞧了兩眼,又說了客套話,讓人拿了一個碧玉柄牡丹鮫紗宮扇給琳怡,“嬌弱的小女兒,千萬別曬傷了。”
鄭家待客周到,很快來赴宴的小姐手裡都有了宮扇。
水塢用白石做基,上面是一大一小兩間似船艙般的亭子。亭子四角用蓮花香爐燒了驅蟲的香草,各家小姐行過禮之後就去小亭子裡說笑,周二小姐做茶待客,大家都驚於周二小姐嫻熟的手法。
“姐妹們想玩什麽?”周二小姐抿嘴笑道,“起詩社還是鬥棋鬥茶,我已經讓人籌備好了。”
泰安侯家的小姐道:“姐姐不如和我們一起做詩社。”
周二小姐笑著擺手,“我不過就讀了些女書,哪裡會作詩,還是姐妹們自己玩的痛快,我就在一旁伺候茶點。”
說話不卑不亢。周二小姐還真是很賢惠。
眾位小姐和周二小姐湊趣笑談。
琳怡正想要過去,鄭七小姐將琳怡拉去一旁,“我們頑我們的,不與她們攙和。”
看著鄭七小姐疏離。琳怡微微驚訝,“怎麽了?”
鄭七小姐癟癟嘴。
鄭七小姐小孩的心性又發了,琳怡笑道:“該不是郡主誇得周二小姐多些,你就生氣了。”
鄭七小姐驚訝地瞧著琳怡,“你也覺得她好?”
周二小姐至少待人還真誠,並不是一味算計旁人,性子也溫和又能識禮讓人,現在她還沒看出有什麽不好,不過要斷定一個人並不能只看朝夕。
周二小姐來叫鄭七小姐和琳怡過去喝茶。
剛喝過一盅,周二小姐笑著問琳怡,“我聽說你做了個魯班鎖的香囊,能不能給我瞧瞧。”
琳怡沒有戴香囊,鄭七小姐倒是不離身的。
周二小姐看過之後溫和地緩緩道:“我也要請六小姐幫忙做一隻,之前我試了幾次都沒做成呢。”
琳怡笑著點頭,“明日我就做好了讓人送來。”
周二小姐笑道:“這可了了我一樁心事,我對這些東西本來就一竅不通,著實冥思苦想好幾晚,卻也不好冒失地去和陳六小姐要。”
琳怡和周二小姐相視一笑,“我也是坐車來京裡的時候實在煩悶,才想出來的主意。”
話剛說到這裡,只聽周大太太笑著招呼周二小姐,宴席那邊惠和郡主的眼睛透亮,也盯在周二小姐身上。
這樣明顯的意圖,周二小姐紅透了臉,站起身向鄭七小姐和琳怡道:“兩位妹妹稍坐,我去去就來。”
周二小姐離座,琳怡笑著看鄭七小姐,“如何?”
鄭七小姐負氣搖頭,“沒見得就哪裡好了。”
琳怡親手給鄭七小姐添了茶。看這個樣子,周大太太也很滿意這門親事,否則不會和惠和郡主一拍即合。
周二小姐嫁給康郡王為妃,鄭七小姐和周二小姐相處的日子還長著。
水塢不遠高高築了戲台。
女眷吃過宴席就回到水塢看戲。周老夫人和鄭老夫人、陳老太太怕勞累,先回去了主屋說話。
寬敞的大堂屋裡,幾位老太太坐在鋪著錦墊圓枕的高椅上。
周老夫人問起陳老太太的身體,陳老太太順道提起了袁家,“也是不省心,還好度過了難關,等親家老爺回來,一家人總算團圓了。”
周老夫人支起身子問,“聽說袁學士在尚陽堡辦學編書目?”
陳老太太道:“我也只是聽姑爺說起。袁學士服完監刑,就出來辦學。”
周老夫人似是十分敬服袁學士的作為,“真是難得。”
是個好開頭。至少能主動問起陳家的姻親袁家。要知道袁學士被流放和朝廷上文武之爭脫不開乾系。周家這個外戚又何嘗不是被先皇認定的輔政大臣壓製,其中就有成國公的功勞。
鄭老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歎氣,“好在袁學士夫妻身子還算硬朗。”
既然話題已經引開了,陳老太太不留痕跡地這時候插話,“我那姑爺被朝廷帶走了,我們大姐兒跪在佛前三天三夜。”這些年朝局動蕩不安,京城裡的大戶有多少被官兵進進出出,大家都做驚弓之鳥,就算周家是外戚也難免看著心驚。
下人端果子進屋之前,陳老太太正好說到吳家,“那吳家小兒我從前還是見過的,一表人才,真是可惜。”
吳家的案子斷的太快,殺人都沒有等到秋後,京裡好久沒出過這樣的大案。
說到朝局,屋子裡的氣氛凝重起來。
小丫鬟捧杯奉盞來回穿梭,也就打斷了屋內的談話。不一會兒功夫周大太太領著周家晚輩來給鄭老夫人和陳老太太磕頭。
幾位老祖宗應付了好一陣,周老夫人讓周大太太服侍著去更衣。
兩個人進了外面的小院,周大太太按捺不住問起來,“陳老太太是不是有事要求老夫人?”
周老夫人頜首,“和福建的事有關。”
周大太太表情頓時凝重起來,“會不會是要利用我們……”身為外戚,就要處處小心。鄭老夫人也跟著來了,說明此事不簡單,眼下這個節骨眼誰也不好相信,要知道這些年有多少人挖好了坑,就等著他們跳進去,禦史的眼睛可都盯著她家呢。
“好辦的事鄭家就出面了,不會求到我們家。”周老夫人道,“前朝的事怎麽能瞞過成國公,陳家這是要讓我們求太后娘娘。”
后宮不得乾政,這塊板子砸下來,太后娘娘也要被牽連。到時候,吃虧的是他們家,得利的就不曉得是誰了。
周大太太道:“不能答應啊,我們家隱忍了這麽多年,不能就前功盡棄。”
說的是,不能前功盡棄。
周老夫人看向周大太太,“陳家六小姐不是跟著來了?你去探探陳六小姐的口風。”
陳六小姐……那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陳家老太太是老人精,怎麽可能說出實話。”
周大太太道:“陳家不一定會將這些告訴六小姐。”
周老夫人抬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不見得,陳老太太將陳六小姐捧在手心裡,老太太這次也是為了陳三老爺才出面,陳六小姐怎麽會什麽都不知曉。”
周大太太頜首,“那媳婦就去問問看。”
周老夫人回到堂屋接著與鄭老夫人、陳老太太說話,周大太太帶著幾個丫鬟拿了些晾曬好的花瓣做好的荷包送給各位小姐。
周大太太笑著道:“都是園子裡的花,開得最豔時取下來的,又用花粉撒上晾曬,聞起來更香些。”
味道都不大一樣,大家笑著挑了。
周大太太說完看向鄭七小姐,“鄭七小姐要不要鞭陀螺?”
鄭七小姐原本坐著無聊,聽得這話眼睛冒光,“好呀。”
周大太太掩嘴笑,“白露院裡倒是有不少,我卻不會挑,不知道你們喜歡哪種。”
鄭七小姐笑著拉起琳怡,“我們跟著大太太去選。”
鄭七小姐性子直爽,聽到這種事一定會上前,自然而然也會拉上身邊的陳六小姐。周大太太笑眯起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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