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都這麼目無尊卑,皇后好心好意地來看她們,她們倒好蹬鼻子上臉的。跟著朕去看看,究竟是什麼做的,竟是如此脆弱,連皇后暈倒了都能心安理得地待在正殿歇息!」皇上隨手抄起桌上的一個茶盞就要砸下去,但是一想沈語蓉此刻還混睡著,怕吵醒她,又生生忍住怒氣,將茶盞擺回原位。
皇上帶頭去往正殿去,太醫尾隨其後,偏殿伺候的人最起碼走了一半。晗嬪伸長了脖子,瞧了兩眼躺在床上的人,最終覺得自己在這裡也有些礙事兒,便輕聲叮囑了以桔幾句,轉身也跟了出去。
「以桃,你過來!」以桔沖著以桃招了招手,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以桃提著裙擺也跑了出去,顯然是去正殿打探消息的。
過了片刻,以桃便快速地跑了回來,邊說話還邊喘息著,急聲說道:「皇上在正殿發了好大一通火,玫小主被人從床上扯了下來,現在三個人正跪在地上哭呢!」
以桔點了點頭,又走到床邊上,細細地盯著沈語蓉。沈語蓉聽見以桃方才說的話,就知道皇上是真動了氣,已經不能再耽擱了。她的睫毛眨了眨,眼睛便慢慢睜開了。
「娘娘醒了,可要喝水?」以桔瞧見她眼眸裡的那股子神采,猛然提起的心也落回了肚子裡,聲音裡帶著幾分驚喜。
沈語蓉點了點頭,以桃已經端了茶盞過來,臉上也是一臉的欣喜。目不轉睛地盯著沈語蓉瞧,似乎怕她再次暈過去一般。
一杯茶見底了,周圍幾個侍候的人才松了一口氣。沈語蓉也跟著喘了一口氣,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輕聲問道:「待會子就回鳳藻宮吧,玫小主本就頭痛,莫讓她心裡難安!」
眾人一聽,便知道她還不知道皇上來了的事情。便立刻簡略地說了幾句,沈語蓉一下子就急了。
「快去通知皇上,說本宮醒了!」她手一揮,立刻就有小宮女沖了出去。
以桃和以桔看見她已經要下床了,便連忙湊了過來,替她穿好了繡鞋,又將她的髮髻和衣衫理了一下,才一左一右攙扶著她往正殿走去。
還沒進入外殿,就已經聽到裡頭傳來的嚎啕大哭聲。顯然是那三位秀女在求情,沈語蓉裝作腿軟踉蹌了一下,身旁的兩個宮女立刻就停了下來,身後跟著的人,也全都被嚇了一跳,立刻蜂擁而上,關心著主子究竟怎麼了。
「先歇一歇,讓本宮喘口氣!」沈語蓉的聲音壓得很低,就這麼靠在以桔和以桃的身上,看似無精打采的,實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聽裡面的動靜。
皇上並沒有說話,只聽到滿屋的哀求聲,顯然這回三個秀女都不敢把責任往旁人身上推,雖說她們三人心裡覺得委屈,當初是想著要讓出正殿的,哪知晗嬪偏偏不讓,還用了那樣的理由,仿佛她們若硬是要讓,就是不識好歹一般。
「別哭了,皇后有心來看你們,結果她熱得暈倒了,你們三個倒好,連一句關懷的問候都沒有。就派個人去瞧瞧又怎麼著!儲秀宮也教了許久的規矩,朕看你們都學狗肚子裡去了,什麼尊卑位份都不放在眼裡,乾脆現在就收拾行李,出宮回府做你們的姑娘去!」終於皇上還是忍受不了她們這樣的哭嚎聲,猛地揚高了聲音怒斥道。
男人的聲音十分有魄力,像一把利刃一般,割開了整個局面。一下子所有人都噤聲了,那三人連抽噎都停止了,死死地咬住牙根,生怕控制不住發出聲音來,惹得皇上厭棄。
「皇上,萬萬不可!」沈語蓉總算是聽到了她想要聽得話,當下也不再耽擱,立刻就邁開了腳步往裡頭走,邊走邊說了一句。
只是光從聲音,就可以聽出她的軟弱無力,不過語氣倒是著急得很。
「語蓉,你醒了!」齊敬晨一聽到她的聲音,就立刻轉過身來,快走了幾步扶住她,也顧不得再與這些人生氣。
「皇上,臣妾在偏殿方才都聽說了,我已經教訓過這三個人了,況且讓她們安心在這裡休養,也是臣妾說的。我暈倒了,她們又不是太醫也不能伺候我,還不如躺在這裡不要去那邊添亂。皇上要是真罰,還是先得處罰臣妾才是!」沈語蓉依然是那樣細聲細氣的,就著皇上的攙扶,坐到了椅子上。
「語蓉,你不必替她們開脫。只不過還是個秀女,就開始這般張狂,日後能把誰放在眼裡!」皇上似乎是鐵了心的,邊說還邊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個人。
「皇上,臣妾真的沒什麼大礙。她們才剛入宮,還什麼都不懂,慢慢教也就會了。如果今兒您把她們攆出宮去,日後連說親都不好說。之前您不是還挺喜歡這三個小主的嘛,就留在宮裡頭慢慢調/教好了!」沈語蓉輕輕拉住他的手掌,抬起眼瞼細細地看著他,眼神裡帶著幾分懇求的神色。
齊敬晨看著她熠熠發亮的神采,好像眼睛裡含著一汪清泉一般,終究是不忍心駁斥,便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罷了,皇后替你們求情,就還留在儲秀宮裡。但是如果再出差錯,立刻帶著行李出宮!」
「謝皇上,謝皇后娘娘!」那三人也總算止了眼淚,立刻頭碰地行了個大禮。
終於處理完了流韻軒的事兒,帝后立刻就往鳳藻宮去。兩人自然都是坐在龍攆上,皇上手裡拿了塊濕帕子,不時地替她擦臉,似乎生怕她被太陽曬到一般。
晚上又親自看著她喝了些解暑的酸梅湯,心裡才算是安定下來。沈嫵瞧著他緊蹙的眉頭,心裡一暖。可惜他們夫妻二人的根基都不深,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後宮,否則她定然不會讓他去寵倖旁人。
不過現如今連選秀都開始了,就不是她能控制的時候,與其讓旁人伺候皇上,不如挑著這三個。雖然一開始能留一個好印象給皇上,可惜現在也被她攪和的亂七八糟,恐怕還帶了幾分的厭惡。
「表哥,今兒我暈倒之前,只覺得眼前一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沈語蓉躺在床上,輕聲地說著話。
只不過她的話音剛落,腰上就被人狠掐了一把。
「胡說八道什麼,哪有這樣詛咒自己的!剛好了些又開始不老實,是不是一定要我掐你兩把才安分!」男人的呵斥聲裡,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語氣十分急躁。
沈語蓉乾笑了兩聲,低低地反駁道:「哪有,我只是在告訴你當時的感受!以後再也不能暈了,否則真有可能醒不過來!」
「嘖!」齊敬晨的眉頭完全皺擰到了一起,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兩把,才總算找到她的臉在哪裡。
「快點呸兩聲,過路的小鬼就知道你是胡說八道的,不會纏著你走的!」男人的聲音這回變得溫柔多了,在黑暗中聽來,竟是覺得異常的貼心。
他的話音剛落,手就伸到了沈語蓉的脖頸後面,似乎要扶著她起來吐兩口。
沈語蓉一開始死活不同意,齊敬晨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兩人竟是動起手來了。最後她的弱點被人家掌握在手裡了,男人的手往她腰眼上一掐,她就立刻軟到了。
「呸,呸!這總行了吧!」她總算是配合地呸了兩聲。
「嗯,有我在真龍護體,小鬼們也不敢把你怎麼樣的!」齊敬晨邊說邊翻了個身,面向她一把摟住她的胳膊,低聲說著,這句話既像是安慰,又好似保證一般。
聽得沈語蓉直發愣,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竟是輕笑出聲。
「表哥,我記得你是不信這些的。你一向秉承著‘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的道理,如果不是必要,你連法事都做得少,對於和尚道士這些人,更是天生就有排斥感。怎麼這會子倒是如此較真,還說得頭頭是道,仿佛小鬼真的就在此處一般!」沈語蓉也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手臂絲毫不客氣地搭到了他的肩膀上,順帶著還翹起了一條腿,搭到了男人有力的腰肢上。
這種親密的睡姿,讓兩個人都是一怔。好像很小的時候,兩人湊在一處玩鬧的時候,太后曾經將他們二人抱在一處,等大人離開了之後,這兩個小娃娃就自動地擺出了這個姿勢。手搭著手,腿搭著腿。
「對旁人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對你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齊敬晨先是沉默了好久,後來才慢慢地開了口,邊說邊緊了緊胳膊,將她朝自己的懷裡攏了攏。
沈語蓉一聽這話,眼睛竟是一熱。總說這個木頭般的表哥不懂情趣,但是他總在偶然之間,就會流露出那種對她的特殊保護來。
「這回我暈倒了,能這麼快醒來,多虧了晗貴人。賞罰分明,表哥,不如就把她的位份恢復了吧。」沈語蓉怕自己真的感情控制不住,萬一摟著他哭了,那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便把話題岔開了。
齊敬晨聽她提起晗嬪的位份問題,便細細想了想今兒的事情,似乎這一切的確有晗嬪在張羅,便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當初降她位份是你和母后決定的,這事兒你還得跟母后說通了。如果她點頭了,就恢復了吧!看在你的份兒上!」齊敬晨說完之後,就打了個哈欠,似乎已經困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