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聽得她這麼說,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恭敬地告退了出來。等那些宮女進來收拾的時候,全都屏聲斂氣的,生怕得罪了雨貴人。
陸雨卻根本連眼神都沒給一個,只是坐在已經扶好的椅子上,雙手摳著椅子的邊緣。斷掉的指甲處開始殷殷的疼痛,讓她的神志漸漸恢復清明,她抬起還在流血的指尖,放到眼前細細地看了看,最後她竟是神經質地笑了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周圍收拾的幾個宮女,有看到陸雨這中表情的,身體都不由得顫抖了幾下。總覺得雨貴人和柳兒說完話之後,整個人就變了,好像是出於崩潰和瘋狂的邊緣,讓人瞧著就有些害怕。
柳兒回到碧霄宮之後,昭妃就立刻召見了她。
「主子,奴婢已經辦妥了。雨貴人那副樣子,已經接近於瘋癲了,她還不停地念叨著要讓皇后也嘗嘗毀容的滋味呢!」柳兒畢恭畢敬地回答道,順帶著從頭上拔出一隻銀簪,小心翼翼地遞給昭妃。
昭妃皺著眉頭,並沒有接過來,相反還擺了擺手道:「這簪子你留著吧,本宮也不能戴。」
「是。」柳兒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只是乖巧地重新插回了髮髻裡。
「她有沒有懷疑你說的話?」昭妃似乎有些不放心,輕聲追問了一句。
「沒有,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娘娘究竟從哪裡看出來他被人暗算了,只是一心想著是皇后害了她!」柳兒連連搖頭,聲音依然還是壓得有些低。
昭妃聽她這麼說,臉上露出了幾分譏誚的笑意。其實當陸雨用了兩個香膏,傷疤還沒好卻越發嚴重的時候,昭妃就猜到有人在背後使了黑手。她也沒有費心思去查,就怕引起鳳藻宮的注意,到時候再查到她的頭上來,所以她不敢確定是否為皇后,但是一律把髒水往沈語蓉的身上潑,反正陸雨已經瘋了。
柳兒行禮告退了出來,快速往自己的屋子裡走去,剛走了進去,就立刻將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洩憤似的扔到了地上。沒想到那根銀簪子竟是如此不經事兒,直接摔斷了,裡面竟然還滲漏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剛接觸到空氣,就立刻揮發消散了。
柳兒嚇了一大跳,此刻也顧不得惱火,立刻屏住呼吸,將門窗全部打開散氣味。
昭妃在發現有人下黑手的時候,就已經想出了法子來應對。反正毀了容的陸雨,對於她而言,已經沒什麼大用處了,為此她就想著順水推舟,既能捨棄掉陸雨,也能整到沈語蓉。除了一開始送過去的兩個香膏是正常的以外,之後再送過去的香膏裡面,都摻雜了能使人迷幻的東西,不過也得要有藥引,柳兒今日頭上戴的這根發簪就是藥引。
上面塗滿了那些白色的粉末,簪子內部也被鑄空了,裝上這些粉末。所以柳兒過去,故意激怒陸雨,讓陸雨出來湊近她說話,呼吸進這些粉末,陸雨的神志就會變得不清晰,再加上柳兒用語言刺激她,陸雨就更加處於瘋癲的狀態。
這藥粉遇到空氣就消散了,完全無色無味,可見是藥性歹毒之物。即使柳兒沒有抹那香膏,也不敢大意。她之所以如此憤怒,只不過是因為昭妃對陸雨所做的一切,讓她不由得齒冷,昭妃原本設計皇后娘娘的事情,就太過冒險,陸雨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雖說那也是陸雨自己蠢,但是直到現在陸雨毀容了,昭妃也不準備放過她,甚至要用她的性命做最後的籌謀。
第二日早上請安的時候,沈語蓉沒想到陸雨竟然來了,只不過她臉上帶著白色的面紗,隱隱約約的只能顯示出她面部的輪廓來,並不能看清楚臉上的傷疤究竟如何了。沒人過去跟她說話,大多數人都採取無視的態度,甚至還有幾個明顯的躲避狀態。
沈語蓉看見她之後,眸光不由得閃了閃,仔細盯著她看了兩眼。陸雨似乎比她想像中的要冷靜得多,無論是在壽康宮,還是之後到了鳳藻宮請安,她都畢恭畢敬,一點差錯都沒有。只是沈語蓉依然暗自心驚,因為陸雨露在面紗外面的那一雙眼眸,實在是太過明亮,眼神裡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神采,甚至還有些決絕的意味。
等到那些人散去之後,就只還剩下陸雨坐在椅子上,扭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向沈語蓉。
「雨貴人還有什麼事兒嗎?」沈語蓉的眉頭一皺,冷聲問了一句,對於這樣她難以控制的情況,讓她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陸雨沒有急著說話,只是看著沈語蓉一個勁兒地笑,那笑容讓人瞧著有些毛骨悚然。沈語蓉心裡暗生警惕,殿內伺候的幾個宮人,也都悄悄地往她身邊聚攏,似乎生怕陸雨沖上來傷害她一般。
哪知陸雨快走了幾步,忽然跪倒在地,滿臉的悲戚。
「還請皇后娘娘救救婢妾,婢妾的這張臉已經快毀掉了!」陸雨剛說了這一句話,眼圈就紅了,又是那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只不過此刻她蒙著面,又是用白紗,看著倒比平時順眼了些。
沈語蓉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些,陸雨的示弱求饒,明顯要比之前的陰陽怪氣好的多。
「讓你多請幾位太醫瞧瞧,你偏不要,只一開始請了太醫過去,後來就再也沒有去過太醫院。你既然求到了本宮的面前,本宮也會替你想著,多請人打探打探!」沈語蓉克制住心頭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覺,輕聲勸慰道。
「婢妾也著實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畢竟那些太醫都怕擔責任。而且婢妾失去了陸家的支持,在宮裡頭又屬於不得寵的人,所以那些人也會懈怠。婢妾若不是實在過不去了,也不會來求您啊!皇后娘娘,您要幫幫婢妾啊!」陸雨邊說邊嚎啕大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都落在了面紗上,已經把面紗都染濕了。
沈語蓉被她這以假亂真的演技完全震驚到了,輕蹙著眉頭冷冷地看著她。陸雨哭喊了半晌,見坐在鳳椅上的人不為所動,臉上的神色不由得僵了一下。轉而暗自地咬了咬牙,猛地抬起手來,將自己臉上的面紗拽了下來,露出那張滿是疤痕的臉。
殿內一片吸氣聲,顯然沒想到那麼漂亮精緻的面頰,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那褐色的疤痕,顏色更加深了,陸雨原本就皮膚白皙嫩滑,更加襯得那疤痕猙獰無比。
沈語蓉也一時愣住了,陸雨的眸光一閃,她等得就是這個機會。竟然直接站起來就往幾個臺階上的鳳座那邊沖,手從衣袖裡摸出了一把匕首來。此刻被光線一照射,投射出來的反光讓人看了甚至都產生了眩暈感,足見這匕首的鋒利程度。
殿內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陸雨已經爬了一個臺階,沈語蓉輕輕眯了眯眼,連忙吩咐人去攔住她。不過那些宮人還沒什麼動作,廖梅就已經沖了過來,竟是直接撞上了那匕首,一下子就見了血。這也阻止了陸雨前進的腳步,陸雨看著就還剩四五個臺階,就能夠到鳳座了,臉上滿是不甘的神色。
她鬆開了匕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紙包,猛地撕碎隨手一揚。漫天的白色粉末飄散開,但是很快這些粉末就不見了,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快捂上嘴巴,別呼吸!」以桔到底是個反應快的,從衣袖裡掏出了錦帕遞給沈語蓉,讓她捂住口鼻,其他人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已經吸了好幾口氣,不由得暗自後悔。
「啊哈哈哈,皇后,毀不了你的容就要讓你去死!這毒藥能弄死你,我提前吃瞭解藥。看你還如何再害我,竟然敢毀了我的臉,你活該!你活該!你……」陸雨仰天大笑,厲聲地說著什麼,她瞪大了雙眼怒視著沈語蓉,似乎要將人生吞活剝了一般,眼眸裡盡是紅血絲。
可惜她還沒說完,就說不下去了,嗓子眼兒裡忽然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感湧了上來。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她就直接噴出了一口血。直接跪倒在地,那些宮人們都不敢沖上來,只在週邊看著她,沈語蓉也早就離開了鳳座。
陸雨的眼睛、耳朵、鼻子裡都開始流出血跡來,但是她那雙眼眸卻充斥著濃濃的不甘心。
「香膏,抹了之後我的臉就能恢復了,好多好多的香膏。我要回去抹了,香膏……」陸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眼神裡對沈語蓉的恨意悉數褪去,只剩下濃濃的渴求。
她邊念叨著,邊手腳並用地往臺階上爬,似乎那上面放著她的香膏一般。沈語蓉看著她這副癡癡傻傻的模樣,心裡也知道她是活不了了。
沒爬幾步,陸雨就不能動彈了,依然保持著攀爬的動作,臉上帶著幾分欣喜若狂的笑意。但是因為七竅流血致死,她的死狀還是十分恐怖的,血留得到處都是,眼睛還徒然地睜著,明明就是死不瞑目的狀態。最重要的是,她死前神智根本就不清醒。
「去找太醫來,再事情沒個定論之前,誰都不許胡說八道,否則一律杖斃!」沈語蓉厭惡地揮了揮手,揚高了聲音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