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語蓉對著碗裡的羊肉片咽了咽口水,本來整日把「不吃清湯」的話掛在嘴邊,現如今也不好意思了。不過最終還是抵擋不住碗裡肉香的誘惑,拿起銀箸就把肉夾進了嘴裡。
她明明內心還是挺期待的,而且清湯鍋的味道雖然有點淡,但是加了佐料之後,味道也變好了不少。不過她卻還是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模樣。
「不好吃,我的湯也開了!」沈語蓉把肉咽下去了,才輕聲評價了一句,伴隨著她緊蹙的眉頭,可謂十分惹人討厭。
齊敬晨吃得正歡,聽到她這句話之後,竟是把銀箸直接放了下來。抬起頭來無比認真地看著她,臉上的神色還是那麼一本正經。
沈語蓉卻不管那麼多,只顧得上吃自己的。辣湯吃著就是舒爽,她的嘴角甚至還沾了一點辣油。她也揚起頭,順帶著還挑釁般的沖他挑了挑眉頭,臉上的笑意十分欠揍。
「表妹,你信不信我揍死你!」男人雙手交握,十指緊扣。火鍋所散發出的絲絲熱氣,讓他那張無比嚴肅的臉,看起來卻有些模糊,將那些略顯刻板的線條,弄得柔軟了許多。
沈語蓉猛然聽到這句話,竟是被口中的食物給嗆住了,她開始大力地咳嗽起來。辣油嗆進了嗓子眼兒裡,帶著十足的難受感,把眼淚都險些逼出來。
她和齊敬晨已經有好幾年沒在一起吃火鍋了,從小的青梅竹馬,感情深厚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不過卻在一件事兒上,非得爭個高低,那就是吃火鍋。
一個吃辣鍋,一個吃清湯,涇渭分明。一開始總是吃得十分愜意,但是一旦品嘗了對方那鍋,言語上只要稍微表示那鍋煮的東西不好吃,那必然是要引起一場大戰的。現如今皇后娘娘一時得意忘形了,竟然把幾年前那種互不相讓的場景再次重現了。
薛啟德抬頭直視著前方,他現在恨不得自己隱形起來,誰都看不見。皇上為了一鍋清湯,就要揍死皇后。果然皇后還是比不過火鍋來得重要!
「哼,來呀!表哥,你不是說要先吃菜再吃肉的嗎?結果你卻已經快吃了半碟子羊肉片了,出爾反爾,丟不丟人!」沈語蓉好容易才緩過勁兒來,嗓子裡也不會再有冒煙的感覺,她瞪大了眼睛,頗有幾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因為方才被嗆住了,連眼眸裡都蓄了一層水光,嘴唇更是被辣的通紅,看起來十分誘人,像是被齊敬晨欺負哭了一般,不過從她那略顯挖苦的語氣中,就可以看出,她對皇上是什麼態度了。
齊敬晨聽完他的話之後,身體本能地僵硬了一下,臉上閃過幾分尷尬的神色,眉頭也緊緊蹙起。
「表妹,我真的要揍死你!你怎麼不早說!」皇上近乎咬牙切齒地喊出了這麼一句,竟然真的抬起腳,往前伸一下子就踩到了沈語蓉的腳上。
「啊!」沈語蓉被他嚇了一跳,雖說男人的力道不大,不過這突然襲擊,還是讓她心生不滿。
皇后娘娘瞪大了眼睛瞧過去,卻見皇上一臉糾結的表情,看著那盤快要空掉的羊肉片,臉色實在不怎麼好看。沈語蓉瞧著他這副模樣,以為他在練習嘔吐,好把胃裡的羊肉片再吐出來。
當然接下來的事情,她已經不敢想像了。齊敬晨還沒付諸實際行動,恐怕她自己就受不了先吐了出來。
「以後再也不要跟你一起吃火鍋了,朕就是被你帶的,看著你第一盤倒了羊肉片進去,就直接指著羊肉片了。我該先吃青菜和豆腐的……」皇上開始碎碎念起來,那銀箸就再也沒有被拿起來過,臉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明明是一件小事,但是卻讓他十分懊惱。偏偏他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神情,也瞧不見有失望的意味,只是正襟危坐,嘴巴不停地絮叨著。
沈語蓉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就跟一個念經的和尚似的,吧啦吧啦地沒完。頭就有些大了,皇上總能在面部神經壞死的情況下,做出這種讓人哭笑不得事情。如果不是沈語蓉瞭解他的個性,早就認為他得了癔症!
「表哥,從現在起,你不要吃肉就好了。這湯快煮幹了!」沈語蓉不滿地出聲催促道,她可不想接下來吃這些美味的時候,還得遭受著皇上這樣的喋喋不休。
她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對面的男人立刻就閉緊了嘴巴,重新拿起銀箸開始夾菜吃。這回他直接親自動手了,再也不要薛啟德幫忙了。他端起一盤白菜,放了一半進清湯,另一半則丟進了旁邊的辣鍋。
「表哥,不用管我,你自己吃!」沈語蓉嘴裡還塞著肉,吃得正香,說這些話的時候就有些口齒不清。
不過她也顧不得自己失態與否了,只想著不要讓拒絕的速度慢下來。哪知齊敬晨根本不聽她的話,相反端起一盤菠菜,也一邊一半地分了,他就這麼開始分桌上的菜,而且全部挑的都是蔬菜。
「哎哎哎,表哥,我不吃菜,我要肉!」沈語蓉都快被弄得跳起來了,急忙伸手想要攔住齊敬晨,語氣十分著急,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似乎皇上再往她的辣湯裡多放一根菜葉子,她就要跳起來跟他拼命一般。
九五之尊畢竟是從小習武長大的,動作極其麻利,眼看著她的手伸過來,他的動作也變得越發快了。等到沈語蓉按住了他的手腕時,齊敬晨的動作已經停了下來,兩個鍋裡滿滿的都是菜。裡頭的湯底也快與鍋持平了,不能再往裡面加任何東西。顯然沈語蓉只有把這一鍋菜吃了,才能加其他喜歡吃的東西。
「誰讓你不提醒朕的,等我吃了小半盤的肉片,才提出來。所以現在你得陪著朕一起吃菜!這是對你的懲罰!」齊敬晨冷眼瞅著她,明顯是制止她想要扔掉這鍋裡蔬菜的動作,語氣十分不客氣。
「表哥,你信不信我揍——」她絲毫都沒有考慮,思緒完全就被氣氛佔據了,齊敬晨之前的話就回蕩在腦海裡,直接脫口而出。
可惜還沒等她說完,男人已經接話道:「來吧,你不揍死朕,你今兒就不許吃肉!」
齊敬晨邊說,便拿起銀箸煞有其事地在自己的清湯鍋裡攪了攪。臉上的表情還是萬年不變,態度十分悠閒,跟方才因為自己先吃肉而沒吃菜的那種糾結,完全就判若兩人。
沈語蓉深呼吸了幾次,努力壓制住心底的火氣,看著他那副悠哉的模樣,西德尼是又愛又恨。偏偏憋了一口氣,不發洩不行,但是又不能真的起來揍他,估計還沒走到皇上面前,她自己就先被揍死了。
「誰說我要揍你了,你信不信我哭給你看!」沈語蓉撇了撇嘴,看著自己那邊的辣湯裡飄著一層蔬菜,連點肉末都沒有,心底就一陣陣的發涼,賭氣般地嘀咕道。
齊敬晨放下手中的銀箸,似乎對沈語蓉這句話感到莫大的興趣。他手撐著下巴,低聲道:「行啊,你換五種不同的哭法,朕就幫你把辣鍋裡的蔬菜全吃了。而且這剩下的肉都是你的,你不同意的話,我就一片都不碰!」
齊敬晨煞有其事地說著,臉上是那種嚴肅到不行的表情,仿佛現在不是在跟沈語蓉探討哭泣的事情,而是在跟朝臣探討軍政大事兒一般。
沈語蓉抬起頭,傻呆呆地看著他,四目相對。她的眸光看起來有些呆滯,顯然還未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倒是齊敬晨的眼眸深不見底,也不知他究竟想得是什麼。
「真的?」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比真金還真,君無戲言!」齊敬晨無比肯定道。
「好,一言為定。我先給表哥哭一個梨花帶落雨。」為了能早點吃肉,她就豁出去了。她邊說邊掏出繡帕,沾了一下旁邊的茶水,抹到了自己的眼角上,嚶嚶地哭著。
也不知是她演技太爛,還是這種哭法不是她的風格,總之她哭得極其難看,一點兒都沒有那種柔弱的美感。相反因為抽泣地太過劇烈,險些就真的抽過去了。
殿內的幾個宮人,紛紛低下頭去,恨不得自己此刻都變成聾子和瞎子。以免聽到和看到這樣的場景,坐在桌子邊上的這兩位主子,絲毫沒有身為大秦國最尊貴的人的自覺性,相反還一個比一個難以忍受,都快脫離正常人的範圍了。
「這個不算,後宮裡這樣哭的女人不在少數。雖說可能會有人哭得假,但是如果誰敢像你哭得這麼難看,朕早就抽死她們了!」齊敬晨端起一旁潤喉的茶水輕抿了一口,十分冷酷地說出了這個決定。
男人的雙眸像是一把利劍一般,仔細地盯著她看,還煞有其事地評價道。
沈語蓉立刻就停止了動作,拿著錦帕將眼角上的茶水胡亂地擦了擦,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分明就是一種無聲的控訴。那雙被繡帕擦拭過的眼眸,還泛著微紅,像是真的哭過一般。
「表哥,我真哭了!」沈語蓉瞧見他油鹽不進的模樣,下定了決心似的說了一句,待得到男人肯定的大夫之後,她也不管了,就再次拿起繡帕,一點點擦拭著眼角,哭得聲音比以前更大了些。
「太后娘娘、月半公主駕到——」沈語蓉剛扯開嗓子嚎,外頭就傳來了太監尖細的通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