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那個夢。
太后迎風輕咳了兩聲,聖上立刻關切地詢問:“母后可是不舒服了?”
“沒事。”太后微笑著搖頭。
聖上仍舊親自倒了一杯溫熱的蜜水雙手捧給母親。他未繼位前,母親吃了不少苦,他總想著要對母親好一些,再好一些。如今母親年俞古稀,已到末年。一想到要不了幾年,終會走到與母親死別的情景,聖上立刻眼熱。他不得不轉過頭,暫時不看母親,不再多想。
這一轉頭,他便自然而然將目光落在封岌身上。
這又是一個天大的難題。
他知道自己在傳位之前,應該為子孫皇位的安穩處理好封岌的事情,可是確實棘手。
既不忍,又不敢。
宴席還未到盡時,寒酥已放下了畫筆。候在一旁的小太監一直睜大了眼睛看她作畫。他離得近,比別人更清楚地看見寒酥是如何潑墨勾勒,行雲流水。不懂畫的他也看得呆了,不僅為了如畫中人的寒酥,也為了寒酥的畫。
小太監恭敬上前一步詢問,得到寒酥肯定的答覆之後,他在正表演的雜技結束後,立刻提聲稟告。
聖上從傷懷中抽回神,下令:“展開看看。”
兩個小太監各執著畫卷一端,小心翼翼地捧著走上身邊的舞台之上,然後再徐徐展開。
一幅觥籌交錯的壽宴情景霎時映入眼簾。
遠處有雪霽春景,近一些是爭奇鬥豔的花卉與雕梁畫柱、山石亭景。主景卻是人。熱熱鬧鬧的席間人。
主座皇室威嚴莊重又不失高貴,在畫席間人時卻又突然用了活潑的筆觸。明明很多地方用了寫意的手法,可是一眼看去,席間之眾妙趣橫生,仿佛看得見生動的微醺。
一直提著心的羿弘闊這才重重松了口氣。寒酥有幾年因心魔不能畫畫,他很擔心學生因心魔影響或者因為生疏而失敗。
可結果讓他非常滿意。羿弘闊望著展開的壽宴圖連連點頭,他在這幅畫上再次看見了多年前剛收寒酥時的靈氣。
有一個老臣站起身,微眯著眼睛,指著畫,笑道:“那個站起來舉杯的怎麽那麽像老夫。”
寒酥福身:“正是畫了大人。”
太后點頭稱讚:“畫得不錯。”
聽母親讚揚,聖上也很高興。他說:“能讓母后高興,這是一件很好的賀禮。該賞。”
封岌微眯著眼,在那幅畫上看了很久,他問:“怎麽不見我?”
今日宴上赫延王幾乎未開口,他突然開口,所有人都望過去。
寒酥神色淡淡:“赫延王衣著色重,面色亦沉,與畫面不相諧,若改了神態又有冒犯之意,遂未收入畫中。”
“這樣。”封岌突然就笑了一下。這是他今日壽宴第一次笑。
他說:“那改日單獨為我畫一幅。”
寒酥輕蹙了一下,再規矩應:“是。”
封岌轉過視線,臉上的笑容頓消,冷聲道:“宮中質疑赫延王府獻上的山河圖,既如此,我帶回去。”
第76章
封岌一開口,靜萍公主立刻縮了下肩有些畏懼地望向父皇尋求幫助。
聖上笑笑,看向封岌:“嘉屹,沒有不喜歡這幅山河圖。只是小孩子玩鬧助助興罷了。”
太后也點頭說:“這幅山河圖,還有……”
小太監湊過去耳語兩句提醒,太后才繼續說:“還有寒氏這幅祝壽圖,我都很喜歡。該重重地賞。”
小太監彎著腰雙手捧著個錦盒走過去,遞給寒酥。
寒酥趕忙跪下謝了恩,才雙手捧了賞賜。
“起身吧。”聖上隨口說了這麽一句,目光已經開始了。
解去了靜萍公主的質疑,寒酥和封三爺、羿弘闊也沒立刻退下,而是被宮裡的管事引路,在宴席間入了座。
本來事情到這裡就該揭過了,晏景予卻突然很感慨地說:“沒想到竟被我說中了,還當真是畫神再世!看來蹭功勞之事是無稽之談。”
他用玩笑的語氣對靜萍公主道:“四公主身邊的丹青師父眼光確實不怎麽樣。”
靜萍公主有些尷尬,唇線繃成一條縫,不吭聲。她瞪了晏景予一眼,嗔他果真是有著全京城最惹人煩的嘴。
靜鳴公主犯難地望著皇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不管怎麽說姐姐都是為了她出面。她有一種連累了姐姐的愧疚感。
另有一文臣撫須歎道:“宮裡的丹青師父有沒有眼光不甚清楚,可老夫今日能夠欣賞到兩幅這麽優秀的畫作,確實一飽眼福。尤其是這位寒氏女郎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功底,實在是後生可畏!”
寒酥立刻站起身,懇然道:“瞿大人過譽了。”
“哦?你認得老夫?”瞿飛白笑問。他雖有官職,可寒酥畢竟是女子,以前從未見過。
“瞿大人的駿馬圖向來為畫工心馳,前段時日大人於雅獅堂授藝時,晚輩僥幸聽得一二,受益匪淺。”
瞿飛白笑起來,道:“竟有這等緣分。”
他又對羿弘闊說:“羿老真是收了個好學生。”
羿弘闊立刻接話:“我這小徒所說並非全部實情,她確實對瞿大人的駿馬圖十分喜愛。卻非僥幸去聽大人授藝,而是特意去學習。可惜大人授藝時太多同好前往,她擠不進去,只在窗外聽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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