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頗為感慨地說:“可是被父親發現了,他說我這是小人行徑。不僅把我揪回去讀書,還要罰我思過。”
封岌雖然沒見過寒酥的父親,但是大概能想象出一個注重家風骨氣的儒雅又剛烈的讀書人形象。
寒酥偏過臉來,單手托腮望向封岌,問:“將軍呢?瞧著將軍聽這些事情也從來不厭煩。”
“小時候也常聽。”封岌道。
這次換寒酥有些意外。她知道封岌出身於低層,今日權勢地位都是他自己一點一點掙回來的。可是她還是有些難以想象封岌小時候會和一群村婦聚在一起……
封岌無奈地說:“陪我母親。那時候母親就喜歡茶余飯後和街坊四鄰地聚在一起說話,尤其是傍晚的時候。就像現在這個時辰。等回家的時候天都要黑了,父親不放心母親走夜路,他又要賺工錢養家,總讓我陪著。”
寒酥訝然,喃聲:“沒想到……”
後半句話,她覺得不太合適,沒說。
封岌知道她想說什麽,他說:“我母親以前性子不是如今這樣冷。”
寒酥遲疑了一下,問:“是因為你父親去世之後,才慢慢變了性子?”
封岌頷首。
寒酥沉默了一息,感慨道:“將軍父母的感情真好。”
不遠處的幾個婦人不知道說到了什麽,忽然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笑聲傳過來,將愉悅也傳過來。
寒酥好奇地望過來,也隱約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你就吹牛!牛吹跑了,看你家以後怎麽耕地!”
“我真沒吹牛,真的五次!”
一陣噓聲,帶著你懂我也懂的怪異笑意。
寒酥皺眉,沒太聽懂他們在說什麽。
封岌卻輕笑了一聲,他站起身,朝寒酥伸出手,道:“去溪邊走走。”
寒酥也跟著站起身,卻沒將手遞給封岌。她正扮成男子的模樣,和他拉拉扯扯像什麽話?
兩個人朝村東的小溪旁走去,一路上陸陸續續地遇到些村裡的村民,個個都是一張笑臉。
落日的流光漸消,東邊的青白慢慢卷來遮了大半個天幕。當最後一點日光消失不見,夜色徹底到來時,兩個人到了小溪旁。
小溪潺潺,水流歡快地流淌著。
寒酥立在小溪旁,看星河的影子掉進潺動的水面上,隨著水波而晃淌。水不可倒流,時光不可倒退,一切都在往前走。
寒酥握了握自己的小臂,輕嗅沾了小溪甜味的夏日夜風拂面。
封岌將身上的外衣解下來,披在寒酥的身上,寒酥回頭望向他,他正垂著眼睛給她整理外衣肩上的褶痕,他說:“當心著涼。”
他給寒酥整理完外衣,搭在她肩上的手慢慢下滑,落在寒酥的腰側,寒酥順勢轉過身去,面對著他。封岌的手便落在了寒酥的後腰,將人擁在懷裡。寒酥抬起小臂,手心搭在他的肩臂之上,後腰稍向後退。纖細的身子勾勒出婀娜的曲線。
兩個人面對面相擁相望,卻下半身緊貼。
涼爽的風吹拂著,時不時將寒酥的鬢邊的一點碎發吹拂到面頰。
氣氛正佳,親吻是順其自然的事情,可是封岌卻在剛剛俯身一點時,遲疑了。
寒酥笑起來,說:“將軍可別勉強,省得又被扎。”
封岌感慨,她臉上貼的胡子確實掃興。重複時還能有不管不顧的熱情,今日再看她臉上的胡子,確實有些吻不下去。
蜜唇在眼前,偏偏荊棘相攔。
封岌俯身,將額頭貼一貼寒酥的眉心,仍舊舍不得她的甘柔,他伸手去捏寒酥的臉,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嘟一下。”
寒酥的嘴巴可不是自己嘟起來的,而是封岌捏成的。他如願含住了寒酥的唇,輕輕吮又齧一下。
寒酥推開他:“別鬧,別叫村子裡的人瞧見。”
她在封岌的懷裡轉過身去,後脊貼在他的胸膛。她眯起眼睛來,望著眼前流淌的水面上映出的星河。
她有一點不敢去看此刻的封岌。
她怕自己生出不該有的不舍。
村子裡家家戶戶的燈火一盞接著一盞亮起又熄滅,時辰不早了,寒酥也跟著封岌往回走。
剛回去,長舟又捧上來許多文件。
封岌在書案後坐下,對寒酥道:“你先去休息。”
說完他便收回了目光,看起桌上的文件。
寒酥並不想睡,她走進灶間,去翻找茶葉,給封岌泡了一壺醒神的茶端過來。她在封岌身邊坐下,默不作聲地相伴。
封岌在又拆了一封信之後,動作十分自動地放在寒酥的腿上。寒酥垂眸望過去,伸手輕覆在封岌的手背上。
桌上的蠟燭晃著不甚明亮的光影。寒酥側過臉來,望向封岌專注的神情。她恍惚間好像回到了曾經的軍帳,她也總是這樣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那個時候她就喜歡長時間望著他專心辦公的側臉。
寒酥在心裡輕聲問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封岌的?
她一直都知道,在很早很早之前。
在她帶著妹妹深陷絕境時,他縱馬憑空出現。
在她走投無路踩著臉面主動獻身時,他面無表情地拉上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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