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的皇宮中,聖上站在高處,瞭望著北方。這一日終於到了,他自語道:“應當快到宿州了……”
得知他身世時的欣喜,還有過往與他為數不多的相處,潮水般襲來。
聖上閉上眼睛。
他不能讓封岌活著回來。
事關皇家臉面。有些事,只能永遠成為秘密。
封岌率兵逼至北齊都城時,眼前這座皇城之中哭嚎不斷,城中人四處逃竄。往日囂張的士兵早已棄城而逃。
封岌下了馬,踏著北齊鋪著虎皮的高階,一步步往上走。他站在雄獅浮雕的玉台之上振袍轉身。
高台之下無數將士舉刀高呼。
喝聲震天。
從此再無北齊,腳下的土地自從納入大荊的版圖。
長燈快步趕來:“稟將軍,東方宰浮帶著北齊皇帝朝北逃去!”
“追。”封岌翻身上馬,朝北疾奔。
封岌的馬,無人能追得上。
長舟突然推開面前興高采烈的雲帆,縱馬去追。葉南抬手下令跟隨封岌去追北齊皇室。
北齊地勢崎嶇,縱使都城也不例外。
封岌縱馬當先,追至懸崖。
北齊皇帝跌坐在懸崖邊,瑟瑟發抖,不斷求饒。
封岌下馬,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當他走到懸崖邊,利箭刺破風聲朝他而去。封岌突然轉過身,任由那支箭刺中胸膛。
在追來的萬千士兵目睹下,封岌張開雙臂,朝著身後的懸崖仰去。
疆場是一代將帥最好的歸宿。這,應當也算。
封岌望向東方宰浮躲藏的方向,唇角扯出一絲莫測的笑意。
縱橫疆場十七年,他收獲良多也失去不少。
今日夙願了,一切結束。
第110章
才剛十二月初,反正也是農閑時,小鎮上的人已經開始準備過年之事。
原先寒正卿和寒酥給小鎮上的孩童上課的地方,只是一個空曠之地。後來小鎮上的人收拾出來一個能夠遮風避雪的茅草屋。
那些孩子們也按照年紀分開上課,寒正卿和寒酥分別給他們上課。只是小鎮上的人都知道兩位老師身體都很不好,尤其天寒的時候,上課會不得不取消。
今日只有寒酥自己來上課,下了課,剛走出茅草屋,寒風迎面吹來,她立刻偏過臉去不停地咳嗽著。
自從上次受傷,這已經四個多月了,她仍舊十分體弱,時不時會發燒。
寒酥緩了一會兒才繼續回家。
路上遇見一些人圍在一起,其中有人尖叫著。寒酥好奇地走過去,小鎮上的人見了她,稍微讓出些地方。
一個婦人提醒:“小秦老師別再往裡湊了,小心這瘋子傷了你。”
寒酥好奇地望過去。那是一個發瘋的瘸子,不停地尖叫著,只是誰也聽不懂他在喊些什麽。
他的家人正在抓他、壓他。
他母親紅著眼睛給周圍的人道歉:“對不住了,是我沒鎖住他。”
寒酥看著這一幕,忽覺似曾相識。
她問:“他以前當過兵嗎?”
“咦,小秦老師怎麽知道?他叫趙鐵生,以前是當過兵,在前面傷了腿,回來就這麽瘋瘋癲癲了。”
“趙鐵生!軍法第三條第十二項。”寒酥朝他大聲喊,“不可驚擾百姓!”
周圍的人好奇地望向寒酥,寒酥卻在一瞬間熱淚盈眶。
她忍著哽咽,繼續提聲喊:“你做得很好。幫他們活下去,幫他們完成未完成之事。犧牲的將士令人敬佩,僥幸活下來的人亦是。”
拚命掙扎的趙鐵生掙扎的動作慢下來,他歪著頭,混沌的眸子朝寒酥的方向望過去。
寒酥卻已經腳步匆匆地轉身,離開了人群。終究是不喜當眾落淚的狼狽模樣,寒酥一邊擦去眼淚,一邊快步離去。
她始終不願意去深想——她的死,封岌會不會難過。
他見過了那麽多身邊人的戰死,應當早就不在意生死了對不對?
她不敢去深想。
她怕,她怕他難過。
世間事,總是難兩全。
等寒酥到了家,已經面色紅潤看不出異常。
寒正卿坐在窗前,望著窗外被寒風吹著的枯枝條走神。寒酥喚了他兩聲,他才聽見。
“回來了。”寒正卿對寒酥笑笑,讓她坐。
“父親想什麽想得走神了?”寒酥問。
寒正卿道:“你妹妹。你說我應不應該接她來我們身邊?”
寒酥蹙眉。邊地小鎮的生活遠不敵京中舒適,可她也知道若讓妹妹選擇,妹妹一定會想和家人在一起。
“笙笙一定很想和父親團聚。只是不知道她的眼睛怎麽樣了。”寒酥有些犯難,“而且我很擔心我的死訊傳到京城,她知道了會很難過。”
寒正卿點頭,道:“這正是我擔心的。”
“父親,我不回京。”寒酥立刻說,語氣堅決。
寒正卿點頭:“這些年官場沉浮,如今確實喜歡小鎮上教書的平淡生活,也不願意再惹繁華。”
寒酥垂眸想了一會兒,說:“父親,你先回京去接笙笙。也可以在京中陪伴笙笙兩年,待她眼睛痊愈了,再帶著她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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