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翠微心裡隱隱覺得不合適。
寒酥輕歎了一聲,她也知道不該如此不知禮數。還是得她親自去道謝。
自那日梅後八角亭,她沒有再見過封岌。
再次踏進銜山閣,雲帆見了她立刻迎上去:“表姑娘來尋將軍嗎?將軍下午出去了剛回來,眼下正在書房裡。”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一個人。”
長舟從正好見過,瞧雲帆這樣子,無奈地搖搖頭。這努力學出來的機靈和天生的機靈就是不一樣,他開始想子林了。
寒酥被引路帶去封岌的書房。她剛邁進去,雲帆學著長舟飛快關了門,將翠微也關在了門外。
翠微狐疑地看了雲帆一眼。
封岌坐在書案後,眉宇略鎖。在他面前的長案上攤開一張巨幅山河圖。
寒酥款步上前,將錦盒放在封岌的桌上,溫聲道:“姨母感激將軍相幫,讓我送來謝禮。望將軍喜歡。”
這話說得極其客套,封岌抬眼瞥向她。
寒酥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敢與他直視。
“想好了?”封岌直來直往地問,不願再將他與她之間的關系懸在那裡。
寒酥心頭突突跳了兩下,再開口:“將軍之前說的話可還算數?”
封岌立刻知道她指的是什麽話,可仍舊逼視著她,讓她說出來:“什麽話?”
“您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日後我若出嫁必送上一份嫁妝。”
他既問得直接,寒酥也不願意拖泥帶水,答覆也乾脆。雖有前兩日的變故,兩個人又牽扯在一起,可她想法不變,只求一個新的開始。
寒酥知道得封岌庇護日子會好過很多,可她有自己的驕傲。事情因她主動而起,也該由她而終。曾經的取悅是情勢所迫逼不得已,如今既性命無憂,便不再願意仗著過去那點牽扯,用封岌的責任感而扒著不放。
那樣太難看了。
封岌看了她很久,收回視線,目光落在錦盒裡那隻展翅的雄鷹。
她與他,若說是始於她的主動,還不如說是始於他對她的欲,而放任她的討好相伴。
自寒酥策劃逃走那一刻,封岌就知曉。
她要留,出於責任他必然護她一生。她要走,他也不挽留,甚至會派人相送。
她很好,足夠讓人心動。可封岌永遠不會將男女間那點心動放在重要位置。
“也好。”他說,“我確非良人。”
寒酥眼睫孱顫,想反駁他這話,可還是將話壓了下去。寒酥福身的刹那,腦海中浮現標著“正”字的小冊子。
快過年了,年後封岌就會走,之後他們應該很難會再相見了。一想到再也不想見,寒酥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麽滋味。是松了口氣嗎?好像也不全是。
辭過封岌,寒酥款步離去,步子一如既往端莊,可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點累,莫名覺得步子有些沉重。
尚未出庭院,寒酥迎面遇見匆匆而來的沈約呈。
沈約呈緊著皺眉,在看見寒酥的那一刻,他眉心舒展開。可也只是一刹,眉頭很快又有心疼地揪起來。
沈約呈快步迎上寒酥,說道:“我去了朝枝閣,他們告訴我你來了父親這裡。”
——所以我急急尋來了。
沈約呈的視線落在寒酥纏著紗布的手,克制著詢問疼不疼的衝動,將一瓶藥遞給寒酥:“這藥對外傷很有效,好得快,而且不容易留疤。”
“多謝三郎。”寒酥不好拒絕,卻也沒伸手去接,而是略側身,讓翠微替她接過了沈約呈遞來的藥。
沈約呈早已習慣了寒酥的疏離,反正她上次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娶。日後他們會長相廝守,她的疏離總會散去,她會對他笑、對他溫柔。他微笑著說:“這藥是之前我父親給我的。聽說不管傷口多重,上藥的時候都不會疼。”
寒酥纖指微蜷,指尖輕抵在纏著紗布的手心。她自然明白過來沈約呈送來的藥正是封岌給她的那一種。
她抬眼看向沈約呈,卻見他眼角有一點紅,而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寒酥問:“三郎是來尋將軍的嗎?”
“來找你。”沈約呈脫口而出。他望著寒酥的眼睛,眼底藏了一點赧意。
“前兩日在書院,笙笙出事的時候不在府裡,沒能幫上忙,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實在是心裡過意不去。”沈約呈又皺了眉,一雙清亮的眼睛裡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寒酥抿了下唇。她知自己與沈約呈不再可能。
可這裡是銜山閣,不是說話的地方。
寒酥有心請沈約呈去朝枝閣說話,可落日已經掉到了雪山之後,微醺的晚霞將雪山與覆雪的屋脊照出一片旖色。
今日時辰已經不早了。
略遲疑,她說:“明日上午想請三郎到朝枝閣小坐。”
沈約呈喜出望外,這是寒酥第一次邀請他。少年的喜與憂直白地寫在臉上。他幾乎要一口答應下來,點頭到一半動作生生頓住。他帶笑的眸子盯著寒酥的眼睛:“明日下午行不行?”
“三郎自己的事情要緊。”寒酥點頭。
沈約呈唇畔笑意壓不住。他大著膽子朝寒酥邁出一步,低聲:“我已經與大伯母說過了。”
寒酥抬眸,並不解其意。
沈約呈望著自己的未來妻子,唇角的笑意更燦。他聲音低而柔:“聘禮已經準備好了。大伯母明日就幫我出面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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