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那一遭, 白袍被弄得皺皺巴巴, 上面沾了汗, 有點髒, 自是不能就這麽放回去。白姝施施然下床,將白袍搭在屏風上,而後又回床上躺著。
約莫一刻鍾的功夫,沐青才帶著江林過來,兩間房隔得不遠, 應當是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去叫的人。
待她倆進門時,白姝早已合上眼,不知是不是睡下了。沐青不由自主先往床上瞥, 瞧見對方把尾巴全部收起, 滿頭銀白變黑時, 莫名松了一口氣, 她出去得太急, 忘了給這孽障施咒偽裝。
江林不清楚先前發生過何事, 哪知曉她倆之間的彎彎繞繞, 沒怎麽上心, 進來幫白姝診治一番,丟下兩瓶丹藥就完事。
“沒什麽問題,調息一陣子就行了。”她說道,丹藥有滋養經脈的用處,散發著一股子清香。
白姝還躺著不動,似乎有些難受,沐青代為收下,並低眼瞥了下,眸光似水。
江林將這一幕收於眼底,驀地生出怪異感,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於是識趣不多管,兀自搗鼓了一會兒瓶瓶罐罐,想起了甚,再摸出一個精致的青花長頸小瓷瓶遞給沐青,裡頭裝的是藥水,亦有滋養之用,泡澡時放幾滴就行。
畢竟是長老級別的醫修,江林給的藥都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可不是胡亂忽悠。
就診結束,江林跟沐青單獨聊了會兒,有些話當著白姝的面不好說。
江林發現了白姝的異常,這人體內力量如此強悍,想忽略都難,先前江林不管這事,是覺得事關沐青,不應該多插手,認為沐青能處理妥當。可從巫山鎮到安陽城發生了不少狀況,多多少少都與白姝有關,再冷眼旁觀下去可不行,總得解決。
不過江林這回處事還算委婉,大意就是應該把這些告訴太真,畢竟真出了什麽棘手的意外,沐青是鳳靈宗的長老,而鳳靈宗作為一介大宗,到時候肯定境地兩難。提早把情況說清楚,一起兜個底兒,總歸要放心些。
沐青應下,還算直接,沒推諉更沒多說什麽。
江林不是囉哩八索的人,講完事就折身離開,找阿良去了。
沐青擰緊眉,神色微動,思忖了許久才回房間。
旁人不知具體的情況,不清楚那些前塵過往與糾纏,顧慮有所不同,她有自己的考量,既要顧及到宗門,也要妥善解決舊事。
早在巫山鎮她就已料到如今這般局面,那些繁多複雜的過去,白姝的出現,面具男……種種跡象,哪可能只是巧合,背後定然潛藏著諸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暫時窺探不破罷了。
沐青沒把情緒表現在臉上,進了門,恢復成從容不迫的淡定模樣。晚些時候讓小二送熱水上來,用屏風將房間分開,叫。床上那滿身是汗的孽障起來泡泡藥水浴,並且幫對方平複紊亂的神力。
做完這些,她靜心去屏風另一邊打坐,有意拉開距離。
一切都有條不紊。
約莫子時,上床歇息。
白姝泡完藥浴,擦乾淨身子,又變成白毛團子樣,避免了一場尷尬。
因著先前的一出,沐青有點躲閃,但勉強能接受這孽障的本體模樣,她一躺下,白毛團子就立馬挨過來,非得擠到她頸間彰顯存在感。
“沒事了?”她沉默了很久才問。
白姝用腦袋抵著她的下巴蹭蹭,掃動尾巴,“嗯——”
聲音中透著疲憊,沒精氣神,聽起來似乎真的不太好受,遭了不少罪。
沐青頓了頓,想說什麽,終歸還是默然無聲。
一人一狐依偎著,生生熬到下半夜。
窗外的夜色太過昏沉,一鉤弦月掛著,半遮半露在雲層後,月華旖。旎,投落在這片土地上,潔白入窗,斜斜打進來,將她倆的身形都隱約勾勒出。
以為白姝已然睡熟,沐青翻身朝著窗外側躺,還在想事。
白若塵,容月,桃花島……謎團重重,為何會是安陽,難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麽大事?印象中,安陽城還算安定,哪怕經歷過幾次凡間的戰亂,可一直都好好的。
想不通的地方太多,思慮半天,還是轉回白姝身上,所有謎點都圍繞著這孽障,疑點頗多。
想著想著,瞌睡就上來了,到最後人就同窗外的夜色一樣,朦朧昏沉。
迷蒙間,還沒完全沉睡過去的沐青感知到身旁的變化,身後的白毛狐狸忽地幻化成人,從身後將她抱住。
這是個過分親昵的舉動,僭越至極,可又再無其他行徑,仿佛只是無意之舉,是那孽障睡得太熟,不小心就化形了,然後無意識將其抱住。
白姝沒動,沐青也沒動。
就這麽僵持不下,兩相試探。
就寢時穿的少,這樣嚴絲合縫地摟抱著,感受比之前那次還要清晰,背後的綿軟飽滿觸感很是折騰人,沐青僵直了身子,想要往外挪些,孰知還沒動就被那人再抱緊些。
白姝的呼吸聲有些重,熱意悉數落在她敏感的頸後,一下又一下,沒完沒了,卻也勻稱而平穩,應該是真睡著了。
沐青不太自在,可避無可避,但是沒把對方推開,怕會將人弄醒。
頸後微灼的氣息磨人,讓她的睡意漸漸全無,怎麽都無法安歇,不知何時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不過沒徹底睡著,仍保留有一絲清醒,總之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身後的人抵靠得愈發緊了,幾乎把她攏進懷中控住,糾纏的暖熱感接踵而至,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寸,冥冥之中,兩人好像產生了某種割舍不斷的聯系,暖熱觸感更甚,連經脈之中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暖流在遊動。
更奇怪的是,沐青明明就清楚感受到了,想要清醒些,卻無法掙脫這種處境,好似被夢魘困住了,怎麽都不能脫離出去,這種感覺實在是奇特,就好像突然就與什麽羈絆到了一起,無法自控,更不能分開。
沐青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一直迷迷蒙蒙,也不知何時得以掙脫的。許是被這個影響,當她徹底沉睡過去時,一樁往事冒了出來,曾幾何時,她與白姝就是這樣躺在一間房裡,白姝從背後摟著她,行徑簡直放肆。
她的衣衫亂成一團糟,是散開著的,只是薄被一蓋搭在肩頭,看不太出來而已。
同樣夜深人靜的晚上,周遭空寂月華如水,窗戶也這麽敞開著,不時微風徐徐吹進來,卻吹不散屋子中的荒誕與愛欲。
“師尊……”白姝抵在她背後低低喊,在光潔的頸間落下潤濕,成心不讓她好過。
沐青闔著眼,氣息亂得不成樣子,自始至終沒有回應。
這孽徒從來都是那麽不知趣,總有法子讓她難捱,非但不收斂些,反而愈發造次。
白姝微彎身,將微涼的薄唇落在她背後,潤濕從背部到頸側,再到耳後……要含不含,始終克制著。
“明天就要到天塹十三城了,沒有要說的麽?”她故意貼在她耳畔說,滿帶情意地呢喃,見沐青沒有回應,便又壓著聲音緩緩道,“師尊理理我……”
那樣的場景,沐青斷然是說不出話的,她只能用力抓著這孽障的手臂,合上雙眼,須臾,不受控制地揚揚下巴,往後抵靠在對方身上。
月華如瀲灩春光,將屋中所有都照顯出來,那些不可告人的隱秘通通暴露,在柔白的光下無限放大,狂肆蔓延,像被雨水浸濕後的土地上長出的柔嫩綠芽,一旦見了光就一發不可收拾。
“去了天塹十三城,事情繁多,怕是單獨見面的機會都會少,”白姝倏爾停下,將她翻過來抱到身上趴著,一手撫到她腰際,慢慢往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在唇角輕輕挨了下,繼續玩味地問,“師尊真沒要說的?”
沐青不知為何會再想起這些場景,清正如她,本應該是難堪的,應該像之前那樣,可記起這個卻莫名有些難受。
這滿屋子的繾。綣,於她而言似乎格外重要,是十分珍貴的。
這樣的感受實在是怪異。
沐青睡得不太好。
身後的白姝亦沒怎麽睡安穩,快天亮時分,這人還動了動,將環在沐青腰間的手收緊些。
一夜到天明。
鳳靈宗那邊,玉華領著一眾弟子在天際泛出魚肚白時分抵達安陽,進城後,一行人與早就在暗處候著的沐青她們暗暗會合。
彼時清虛早已進城,她也跟著一起。
差不多時間抵達安陽的還有一線天,其它宗派緊隨其後,幾大世家也派了人過來,陣勢還搞得挺大。
沐青讓白姝化形進靈袋待著,暫時別出來,以免節外生枝。
見到一夜之間就來了這麽多人,其中不乏各宗派的長老和主事人,個個都不是平庸之輩,隨在江林身旁的阿良儼然驚到了,沒料到竟然這麽聲勢浩大。
人都是太一門召集過來的,也不知究竟有何大事。周圍那麽多耳目,阿良沒敢亂說話,忍住了沒問。
在見到這些人後,沐青等人都陷入沉思之中,誰都沒有輕舉妄動,全都往雅閣那邊去。
——昨晚園子那裡。
園子外有太一門弟子迎接,眾人在帶領下進入結界之中,穿過兩道石門和一道蜿蜒曲折的走廊,抵達地方開闊的院子。
太一門門主就在裡頭,與他站在一塊兒的,除了懷空以外,還有大名鼎鼎的柳家家主柳成義。
見到柳成義的第一眼,清虛登時沉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