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見洲留他們吃了午飯再走。
飯菜是團部炊事班送過來的。
張見洲抱著孩子跟羅湛和於天豪說道:“我這兩天也想了下,我準備複員,這樣可以專心帶著想想了,我有手有腳,怎麽也不會餓死。”
於天豪還是覺得可惜:“其實實在不行,請個阿姨在家照顧想想也行。”
張見洲搖頭:“我不在家的時候,阿姨對孩子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對誰都不放心。”
蘇敏放下筷子,聲音發哽的說:“見洲,那天我的提議,你也聽一聽,你不可能單著過一輩子。現在找一個心善的姑娘,想想這麽小,也不認人,誰帶她長大,那就是親媽一樣。總比等到想想五六歲,開始懂事了,你再找的強。”
張見洲搖頭:“姐,我已經對不起一個好姑娘了,不能再對不起一個。如果遇見一個不能容下想想的,豈不是更對不起蘇燦和想想了,在想想長大前,我是不會考慮個人問題的。”
蘇敏歎口氣:“家裡沒有女人不行,想想是個姑娘,還是需要個媽的,你再好好考慮下。”
張見洲垂下眼皮看著懷裡揮舞小胳膊的閨女,堅定的搖頭:“你們不用勸了,我會帶著想想好好生活的。”
秦小雨知道這個時候勸張見洲再娶,肯定不現實,輕輕拉了拉還要說話的蘇敏:“以後有時間了,我們過來看看想想。”
蘇敏歎口氣低頭給剛剛夾菜。
飯桌上氣氛頓時安靜起來。
於天豪沉默了會兒,看著張見洲說:“既然你主意定了,以後有事吭聲,不要一個人死扛著。”
蘇敏也跟著說:“對啊,以後有事吭聲,怎麽說我也是想想的大姨。”
張見洲感激的看著於天豪和蘇敏:“謝謝你們……”
話音剛落,屋門敲響。
坐在離門口最近的羅湛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兩名軍人,男的戴個眼睛,胸前還掛著個相機,女的身材高挑,短發給人感覺很利落,手裡拎著個公文包。
兩人見羅湛,沒開口先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男軍人又掃了眼羅湛肩上的肩章,遲疑了下才說道:“我們是軍報記者,我是李明,這是閻曉冬,我們想采訪張團長。”
羅湛也不動聲色的掃量了兩人幾眼,側身讓開,讓兩人進屋。
屋裡幾人聽見有記者過來,也都跟著站了起來。
李明和閻曉冬又分別給於天豪和張見洲敬禮。
李明又自我介紹了遍說道:“張團長,我們這次來是想采訪一下你。”
張見洲抱著孩子皺眉:“我有什麽好采訪的?”
“張團長,你和你愛人的故事,我們都聽說了,大家都深受感動。所以我們想給你做一次專題報道。”閻曉冬說話也爽快。
張見洲搖頭:“這有什麽可報道的,我做的只是我該做的,我對不起我的妻子,我不想把這事寫到報紙上,讓眾人評說。”
李明和閻曉冬互看了一眼,溫和的說:“張團長,我們是從州軍分區過來的,有軍分區領導的特批。”
沒等張見洲開口,羅湛說道:“既然上面領導都同意了,張團長肯定會配合采訪的,不過要給張團長點時間。”
張見洲還想開口,被羅湛用眼神製止,只能抱著孩子站起來:“你們等會兒,我給孩子泡點奶粉喝。”說著起身抱著孩子進了裡屋。
羅湛讓兩名記者坐下,跟著張見洲進了裡屋。
“我壓根兒不想接受什麽鬼采訪,我都要複員了,還采訪什麽?再說蘇燦沒了,我有什麽臉面對鏡頭,安心去接受采訪?”張見洲低聲不滿的跟羅湛發牢騷。
羅湛也壓低聲音:“你要明白,上面領導同意采訪,你要是拒絕意味著什麽,就算你要複員,該走的程序還是要經過上面領導。”
張見洲歎口氣,他哪能不懂這裡的彎彎繞繞啊,他能上報紙,是整個軍分區的光榮,領導們也跟著臉上有光。
“好了,平靜接受采訪,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對你來說也是好事。”羅湛拍了拍張見洲的肩膀出屋。
張見洲搖頭歎氣,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奶瓶跟著出屋。
羅湛,秦小雨幾人幫著收拾完飯桌,為了不打擾張見洲接受采訪,悄聲離開。
幾天后,羅湛下班回家帶回一份報紙,軍報副刊一整版都是張見洲的事跡報道。
還配了幾幀張建張抱孩子時,溫暖慈愛的彩色圖片。
大標題是舍小家為大家,奉獻彰顯擔當,副標題為記錄邊防某團團長和已故妻子感人愛情故事。
整篇文章寫的蕩氣回腸,看的讓人忍不住落淚,還細細講述了張見洲照顧想想的點點滴滴。
秦小雨邊落淚吸鼻子邊說:“除了標題寫的不好,別的都寫的挺好了, 標題應該是癡情女為愛魂斷天山。”
羅湛攬著秦小雨的肩膀,拿過報紙掃了幾眼,他在辦公室就看過了,果然女人和男人的視角不一樣,他看的時候,隻覺得寫的過分細膩,不夠彰顯邊防軍人的大氣。
“這是軍報,標題肯定是嚴肅的,你說那個太言情了。”
秦小雨歎口氣:“看著人真心酸啊,小想想也拍的好看。讓人恨不得親上幾口。”
讓秦小雨沒有想到的是,遠在千裡之外的孫佳月無意中也看到了這張報紙。
因為學校和部隊共建,她去部隊給連隊戰士教唱民歌,休息時無意翻了閱覽角的報紙,當時看到這篇報道,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為那個逝去的年輕母親落淚。
為一出生就沒了母親的小女嬰落淚。
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態,趕緊擦了眼淚,卻把張見洲的地址熟記在腦海裡。
晚上夜深人靜時,忍不住提筆給張見洲寫了封信,白天時又去街上買了嬰兒衣服鞋帽,一起寄給了千裡之外的邊防團……
四月中,塔克縣城的春天遲遲而來。
王愛華院裡的小溫室也建了起來,秦小雨帶著果果來串門兒,看著王愛華的溫室,又忍不住開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