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人的視線在充滿消毒水味的空氣裡相碰,一個深沉複雜,一個冷漠如冰。
墨敬騰臉色變了幾變,先開口說:“修塵,你終於肯來看我了,這裡坐,我有些話跟你說。”
他知道自己打電話,墨修塵不會來,就讓顧愷的父親顧院長打電話讓墨修塵來,又讓顧院長做說客,墨修塵才願意來他病房。
墨修塵不說話,削薄的唇瓣抿成一條冷毅的直線,邁著長腿過去,在離病床幾步之距的地方停下腳步,冷冷地說:“有什麽話,你趕緊說,我一會兒還要回公司。”
墨敬騰眼裡閃過一絲傷痛,小時候的墨修塵,不是這樣冷酷的樣子,他活潑可愛,真的是人見人愛。
自從他母親跳樓後,他看他的眼神,就充滿了仇恨。
十一歲時,他被綁/架,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著回來,卻因身體受傷害,醫生說他,長大後,不可能成為正常的男人。
似乎是從那以後,他看他的眼神,連仇恨都沒有了。
有的,只是比刀子還鋒利的冷漠。
他試圖補償,也試圖和他拉近距離,像從前那樣,可是,不論他怎麽努力,墨修塵都把他隔絕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對他的好,唯有一點他沒有拒絕,就是進集團,對他的栽培,墨修塵是聰明人,自從十一歲時死裡逃生之後,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必須讓自己強大。
只有強大了,才不會被人欺負,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沒有了母親,父親也被人搶走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他進集團,也並非走後門,而是憑的實力,他似乎天生就是從商的料,還學習刻苦,高中的時候,就開始自修大學的課程,其他同齡人當著乖乖學生,毫無實踐經驗時,已經有多家公司向他拋出橄欖枝了。
墨敬騰看著兒子線條剛毅的五官,想著他幼年的活潑可愛,一時間,心裡泛起了無邊酸澀,他有些動容地喊:
“修塵!”
墨修塵面上凝起了一層薄霜,對老頭子眼裡的複雜情緒無動於衷。
墨敬騰早已習慣了兒子這副冷漠的表情,他不說話,他自己一個人說:“我不是想讓溫然永遠不能生育,而是擔心她那晚被下藥之後……”
“就算溫然真被欺負了,也輪不到你來管。”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墨修塵厲聲打斷,他眼裡的冷漠如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射向他,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捏著拳頭,額頭隱跳的青筋彰顯著他心頭的憤怒。
他害死了他母親還不夠,還要來害他的孩子。
當年,是他太小,保護不了自己的媽媽,如今,他墨修塵堂堂男子漢,要是再保護不了自己愛的女子,那他還有什麽用。
墨敬騰老臉白了白,墨修塵嘲諷地質問:“肖文卿是你的女人,她做事,難道不是奉你的命令,當年沒有害死我,也沒能廢了我,如今,想再來害我的女人和孩子,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修塵,我並不知道肖文卿會那樣做。”
墨敬騰竟然也連名帶姓的喊肖文卿的名字,墨修塵眸底閃過一絲驚訝,嘴角的嘲諷,越發的濃了一分。
“我不聽任何的解釋,這件事,我會記著的。”
墨修塵一字一句的說,他會讓肖文卿付出代價。
“修塵,我可以向溫然道歉。”
墨敬一臉真誠的看著墨修塵,他當時怎麽會相信了肖文卿的話,又怎麽會答應了她的慫恿的?
墨修塵冷嗤一聲:“溫然不希罕你的道歉。”
“修塵,我知道你恨我,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我現在怎麽解釋,你也不會相信,但是,我是真心誠意地,想給溫然說了對不……起。”
受到刺激,墨敬騰額頭滲出一層冷汗,抬手捂著心窩處,話,也停頓了下來。
*
與此同時,周家客廳裡。
周琳和周明富一人坐在一張沙發裡,氣氛,陷入僵滯。
周琳從f市回來後,就直接住進了墨宅,這幾天別說回家,就是電話,都沒有給周明富打一個。
今天上午,周明富終於坐不住了,一個電話把她叫回家,詢問她在f市調查溫然身世的情況,哪知,周琳告訴他,是她之前弄錯了。
溫然的身世,沒有任何的可疑,她確實是溫洪睿的親生女兒。
周明富商場摸爬打滾幾十年,不僅老奸巨滑,還對自己的女兒十分了解,哪裡會相信她的話,他銳利的雙眼盯得周琳頭皮發麻,在一陣僵滯的氣氛裡,周琳忽然嘔了一聲,以手捂嘴,從沙發裡跳起來,跑進洗手間。
關上門,她長吸一口氣,飛快掏出手機給墨子軒撥發短信,告訴他,她父親不相信她的話,讓墨子軒來救場。
在洗手間裡嘔吐了幾分鍾,周琳臉色蒼白的出來,慢慢地走到沙發前坐下。
周明富眯了眯眼,平靜地問:“阿琳,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周琳茫然的搖頭,通知了墨子軒,她看周明富的眼神不再心虛害怕,坦然的迎上他的審視,輕聲說:“爸,我比你更希望溫然不是溫洪睿的親生女兒, 她如果不是溫家的女兒,還有資格和我比,可是,我調查的結果,卻和我希望的相反。”
說到最後,周琳眼裡流露出幾分遺憾和失望,周明富正想說什麽,她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看到來電時,臉上一喜,笑著說:“爸,是子軒給我打來的,他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呢。”
周明富眼裡的銳利斂去,溫和的說:“接吧,子軒對你越好,你嫁進墨家的機會越大。”
墨家那樣的豪門,是他周家無法比的,等他女兒成了墨家的少奶奶,他的身份地位,那就不言而喻了。
“喂,子軒!”
周琳按下接聽鍵,聲音嬌軟出口。
“你現在哪裡?”
電話那頭,墨子軒假裝不知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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