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啥!”楊叔不在意的揮揮手,“咱們在外面,總比牛棚好過一些。”
告別了楊叔,顧聽瀾提著東西,騎著自行車,一路上生產隊趕,他走的不是正經的路,而是那種罕見的小道,到山腳下時,把車子停在了灌木林子裡面,用樹枝給擋起來了。
這才提著東西,準備翻山越嶺去牛棚,這樣能避開不少鄉親們。
許是過年,從山上往下走的時候,挨家挨戶炊煙寥寥,人們大多數都在家吃團圓飯,大隊的路上基本看不到人影。
顧聽瀾的神色又肅穆了幾分,他在牛棚周圍觀察了一番,發現確實是沒人以後,這才從牛棚後院的位置,翻越籬笆院,進去後,一邊敲門,一邊注意這周圍的環境。
不怪他這般謹慎,他若是被發現了,到最後受大罪的還是他老爺子。
顧江河似乎不意外這個點有人敲門,他門都沒關,直接出聲,“進來吧!”這個點會出現的,只有他那兒子了。
顧聽瀾一進屋,屋內煙霧繚繞的,熏眼睛,熏的睜不開,他一邊打煙一邊問,“爸,您在做什麽?”
“燒炕!”顧江河撅著屁股,蹲在地上,不停的對著炕吹氣,“這柴是我早上打的,都是濕的,燒不著。”
顧聽瀾把東西都放桌子上,皺眉,“我上個月不是給您打了不少乾柴嗎?能一直用到過完年的。”
顧江河身子一僵,拍了拍身上的灰,爬起來,岔開話題,“你給我帶什麽了來著?早都餓的肚子咕咕叫,今而的年三十,沒人管我,我可要好好吃上一頓。”
顧聽瀾開了窗戶,滿屋的煙子從窗口吹出去,但是同時,寒冷刺骨的風也被吹了進去。
“您還不說實話?”
顧江河年輕時候的氣性,被這幾年的牛棚生活給磨沒了,竟然有些怕自家的小子板臉起來,他訕訕的去關窗戶,“關上關上,別讓外面的人看到你了。”
顧聽瀾倚在窗戶口,就那樣大喇喇的立那,不在乎,“您不說,我就這般靠著,若是讓人看見了便看見了,留下來陪您住牛棚,也不錯。”
顧江河立馬軟了下來,“行行行,我說,你給我打的柴,昨兒的被大隊的那些婦人們給搶走了……”他話一落,顧聽瀾臉色立馬變了,他先是在顧江河身上看了看,“您的皮襖子呢?軍大衣呢?”他費了大功夫,才把東西給送進來的。
顧江河有些不敢看自家兒子,“沒了,全部沒了。”他聲音低低的,“還有被子,全部被搶走了。”
顧聽瀾上前一步,“他們就給你留了這個?”不怪他看不起,因為顧江河身上穿的這個襖子著實有些爛,打了補丁不說,袖子被磨破了,露出裡面黑黑的棉花。
顧江河苦笑,“她們什麽都沒給我留。”他拽了拽身上的棉襖,“你別看這棉襖差,但內裡裝的卻是新棉花,暖和的很!”怕兒子不信,他把胳膊伸出去,“你摸摸就知道了。”
顧聽瀾摸了下確實,摸起來不瓷實,反而有幾分柔軟,“這哪裡來的?”
“不是你送的?”顧江河也納悶了,他想了一宿,除了兒子也不會有人給他送這個呀?而且,這次的東西實在是差,他以為是兒子不好意思說,這才沒認出來。
“不是我。”顧聽瀾搖頭,眸光漸深,“您什麽時候收到的?對方出面了嗎?有看到長相嗎?”
“沒!昨兒的夜裡,我凍的半死的時候,我聽見敲門聲,開門以後,便憑空出現在了門口。”顧江河也奇怪,“除了你,誰會給我送襖子!”
顧聽瀾思索了下,把襖子翻來覆去的看,倒是覺得有幾分眼熟,卻想不起來了。
也就丟在了一旁,打開了包裹,說,“先吃飯吧,楊叔給你做了白切雞,還油炸了花生米,下酒菜,都是你喜歡的。”
一提起吃的,顧江河就精神了幾分,“我去把爐子燃上,在熱一熱,咱們爺倆喝一杯。”
酒余飯飽,顧聽瀾有了幾分微醺,“爸,您在堅持一段時間,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顧江河的醉意立馬散了幾分,坐直了身體,“真的?”
“嗯!”顧聽瀾給他夾了一塊白切雞,“我聽上面應該是有這個意思。”
“爸,我們在等等,等等就可以離開了。”
“離開?”顧江河的面容上滿是滄桑,他苦笑,“就算是離開這裡,將來我也沒臉去見你的爺爺。”孟州顧家,興盛了一百多年,算是在他手上敗落了。
顧聽瀾,“時勢造英雄,真要是有那麽一天,爺爺也會原諒我們的,這個時代,不允許孟州顧家的存在。”
這下,顧江河也沉默了,他打起精神,“聽瀾,你想到是誰給我送的東西沒有?”
顧聽瀾拿著筷子的手一頓,話到嘴邊拐了一個彎,“還不知道,我看對方的法子倒是挺好,您先試下,看那群婦人們還會不會搶?”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已經帶著幾分徹骨的冰寒。
就算是自家父親不說,他也能猜到是哪幾家的婦人過來佔的這個小便宜。
當初,他在牛棚的時候,也是那幾家人,最愛把屬於他們的工活,推倒自己身上,挑水種地割豬草洗豬圈,他基本全部都全部做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