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顧聽瀾寫給她的信。
和前面的那些龍飛鳳舞的字體不一樣,這一頁的字體,格外的規整,是那種正宗的小楷體,工工整整,蒼勁有力,堪比字帖上印的模板,一看就是很多年的筆力練習下來的,漂亮極了。
信上,入目就是很嚴肅的老幹部語氣,充滿著長輩對晚輩的慈愛關懷。
阮糯米小同志,你好,原諒我自作主張給你寄了包裹。昨日,在知道你在孟州鋼鐵廠門口被為難時,我作為朋友,頗為擔心,但是在得知,你不僅戰勝了敵人,還得到了馮廠長的青睞,拿到了入孟州鋼鐵廠的門票,我深深的為你感到驕傲。
想必,前面的筆記和資料你已經看完了,這是我收集的近五年來的考題,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當然,若是裡面有任何疑難問題,可以隨時找我,這是一位來自朋友的關懷!
最後在紙張的末尾右下方,寫下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顧聽瀾
阮糯米看完信,完全驚呆了,她好像把這信給漏掉了。掐指一算,這好像是半個月前送過來的吧?也就是說,她遲到了半個月才看到這封信。
那麽……她到底要不要給對方回信??
回吧?已經過了這麽久了,說不準顧聽瀾根本就沒等呢!就顯得她多此一舉了。
不回吧,會不會有些不禮貌?畢竟對方幫了她這麽大的忙。
阮糯米糾結起來,她想了半晌,後來得出了一個結論,都半個月了,黃花菜都涼了,回什麽回,不回了,反正對方也不可能等專門等她回信。
但是真當下了決定以後,阮糯米看著那桌上擺放著厚厚的資料書,頓時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還是回吧!就當感謝了。
阮糯米想了想,拿起信封提筆就寫,可是真當提筆的時候,她下不筆,她要寫什麽?謝謝顧聽瀾同志,這樣會不會有些見外了?顯得生疏?直接寫顧聽瀾,又少了幾分尊重。
她咬著筆頭,想了好久,這才鄭重認真的在開頭寫下了:
尊敬的顧聽話同志:你好
我是阮糯米同志,我在半個月前收到了你給我寄的資料書,這資料書對我很有用,我每天反覆學習,但是因為學習的太過忘我,導致今天才看到了最後面的來信,所以,很抱歉給你的回信太晚,當然也不能怪我,要怪也要怪你整理的資料書和筆記太好看了,我一看就完全停不下來。
那試題裡面,有些我確實不太會,我會單獨列在後面,還請顧聽話同志,能夠幫我解惑,為了報答你對我的幫助,我把我們家最最最好吃的鹹菜送給你,你嘗嘗味,若是好吃的話,可以無限續杯 ^-^
阮糯米通讀完這封信,覺得太過正經,於是在最後加了一個笑臉的表情,也不知道他這個老幹部,能不能看得懂。
她裝好了信,掃了一眼屋內,金色的小巧玲瓏的剪刀一剪,桌子上就多了一個搪瓷缸,端著搪瓷缸去了上房奶奶那裡,從那足有半人高的大壇子裡面,挖了整整滿滿的一搪瓷缸鹹菜。
這鹹菜是她奶奶做的,哪怕是阮糯米是後世的嘴巴來挑食,也不得不承認,她奶奶做的鹹菜是真的好下飯啊!
裝完了鹹菜,阮糯米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資料,便拿著信和鹹菜缸出了門。
她沒鎖門,而是對著隔壁在納鞋底的阮奶奶交代,“奶奶,我要去一趟公社,要給小雨放學留門,所以我沒上鎖,您幫我看下門呀!”
阮奶奶應了一聲。
……
東風公社,李郵差背著綠色的挎包騎車自行車,剛下來,扎著兩個黑麻花辮子的周苗乾事就衝了上來,接過了綠色挎包,滿臉嬌羞,“李哥,來送信啊?”
周乾事今年二十,是孟州市的人,因為學歷不夠,所以調在了東風公社做婦聯乾事。她在這裡,唯一能接觸到的城裡人,就是李郵差了,一來二去,就產生了好感。
李郵差皺了皺眉,把綠色挎包拽了回來,“嗯!我先進去了。”
看著李郵差那高大健壯的背影,周乾事越發嬌羞起來,李郵差工作體面,生的也好,又是城裡人,她可是一定要拿下的。
李郵差大步流星了進了辦公室,把挎包裡面的信件一股腦倒了出來,對著公社主任說,“付主任,東風公社的信件,今兒的我全放在這裡了。”
付主任點頭,摸了摸老花鏡,指著桌子上的另外厚厚一遝子的信件,“這是要寄出去的,麻煩小李送出去了。”
李郵差拿起了十幾封信,一封封的查看寄信人名字,看完了以後,他歎了口氣,“有糧生產大隊沒人寄信來啊?”
“沒啊!十幾個大隊的信件都在這裡了,唯獨沒有有糧大隊出來的。”付主任放下了當天的報紙,他取下老花鏡,若有所思,“你這些天每天在我辦公室多留的這一會,就是為了等有糧生產大隊的信件?”
要知道,往常李郵差都是跟火燒屁股一樣,放下信件,起來就跑。可從未像這段時間這樣,每天要多停留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
李郵差沒回答,反而抻著脖子往外望,沒看到人影,更失望了,“上面的人,每天早上堵著我要信件,我都被堵怕了。”他看了看時間,“我今兒的在多待一個小時,希望那姑奶奶能夠過來!”
若是再不來!他就只能下狠手,上門去要信了!不然,他早晚都要被顧老師給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