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碩幾乎是用咬,橫衝直撞得根本不像一個吻。以前他吻他全都不會這樣令人疼痛的,楚宴腦海之中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很明顯,他在發怒。
雖然嘴上沒這麼說,可潛意識裡卻明白。
除了稍微疼一點外,楚宴反而覺得很高興。
直到最後,秦碩鬆開了楚宴,原本連秦碩自己都不太懂,為什麼他會去親吻楚宴。
他盯著對方的唇出神,儼然十分糾結。
「秦爺……」
聽到這個聲音,秦碩才從沉思裡拔了出來,發現周圍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尤其是顧城。
「都守在這裡做什麼?」
面對秦碩恐怖的表情,眾人一哄而散,立馬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看來啊,秦爺新帶回來的這個人,可不能小瞧了去。
僕人們在心裡暗暗有了算計,對楚宴的態度也就更加恭敬了。
而這個拐角,就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
原本尷尬的空氣更加凝滯,顧城死死的盯著楚宴,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似的。
「哥,他和你在一起明顯是想報復我,被人這樣利用,你也甘心?」
秦碩沒有說話,說到底他和楚宴不是這樣的關係。
不過……剛才那個主動的親吻,讓他乾涸的心臟潤了雨水,一片嫩芽正破土而出。
秦碩帶楚宴回來的初衷,只是因為他夜晚會變成他身邊的某種東西。
然而此刻卻夾雜了些許其他的感情。
「顧城,我和你說得還不夠明白?」楚宴的心臟宛如被揪起,這股痛意讓他臉色泛白,「我和你就不可能了。」
短短一句話,讓顧城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
他擰著眉頭,眼底的陰鬱濃得化不開。
他不能和秦碩鬧翻,可怒意快要衝破理智,讓他無法控制自己。
「誰稀罕你了?!」
一旁的盧雅瞪大了眼,顧城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他這麼說的話,反倒像是承認他對楚宴有感情。
那顧城將自己置於何地?
盧雅臉色一陣青一陣紫,顧城是在眾目睽睽下親了楚宴,掃了她的面子。
「顧城,咱們回去吧。」
盧雅笑得尷尬,想拉過顧城的手。然而對方卻將她狠狠一推,以一種極度複雜的目光望著她:「你背著我跟楚冬遙的母親說什麼了?」
盧雅睜大了眼,有些心虛:「顧城你說什麼啊,我做的事不都是你默許了我才……」
顧城不知該信誰,秦碩便朝顧城開了口:「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盧小姐一直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若想知道,隨時找我。」
盧雅全身都開始顫抖,秦碩怎麼可以這樣!
顧城沒有發話,可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計較。
眼看著大好的形式都要離自己而去,分明之前那個楚冬遙,還是個喪家之犬。
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
不過是有了靠山!
盧雅終於失控:「秦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在管別人的事情之前,先看看自己身邊的人吧,也不嫌髒?」
還不等秦碩發話,楚宴就冰冷的望向了她:「髒?你怎麼不問問,剛才是誰主動強吻我的。」
盧雅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而楚宴還扯著秦碩的衣袖撒嬌。
「秦碩,剛才我是被強迫的。」
他說得可憐巴巴,可背對著盧雅和顧城的時候,還暗自威脅:「你不幫我,我就把昨天的事情說出去!」
秦碩眼神微閃,這小混蛋!
「……顧城,沒有下一次。」
楚宴眼一彎,像月亮似的。看秦碩的眼神還在發亮,活像是看到了什麼大寶貝。
神助攻的大寶貝。
這樣的眼神,讓秦碩覺得心癢癢的。
他輕咳了一聲,只是口頭警告了一次顧城,但盧雅他是極度厭煩了:「盧小姐,我希望下次你不要來秦家。」
盧雅身體僵硬,儼然明白了秦碩對她的警告。
盧雅和顧城離開了這個地方,這裡有只剩下了楚宴和秦碩兩人。
楚宴揚起一個笑容,剛才懟得他可真夠爽的。
「……傻樂什麼?」
楚宴咳嗽了一聲,連忙朝秦碩:「剛才謝謝你啦。」
他看了下手機的時間,八點四十,藥丸!
「我得先走了,十點有個試鏡!」
楚宴連忙走了出去,拿起客廳的外套就打算出大門。
「等等。」
秦碩叫住了他,楚宴難得心情不錯的轉過頭,朝秦碩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還有什麼事嗎?」
秦碩也很高興,露出一個笑容問他:「你剛才好像在威脅我?」
楚宴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下次再威脅我,你知道什麼下場嗎?」
楚宴搖頭如撥浪鼓,還睜著一雙眼睛看向他。
身邊穿著黑衣服的保鏢在旁邊解釋:「會被套麻袋給扔江裡去。」
楚宴渾身僵硬,夠狠!
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自己,那樣子讓秦碩心情愉悅了些。
「下次記牢了。」
「……小氣鬼。」
「你說什麼?」
「沒!」楚宴立馬否認。
一旁的保鏢在旁邊說:「秦爺我聽見了,他在罵老/變/態。」
楚宴:「……」
哥們,睜眼說瞎話行啊!比我還6!
「胡說,我沒這麼罵!秦爺高大帥氣,不過就是搶個被子,搶個房子,順便脫別人褲子,什麼老/變/態,這是你心裡的想法吧!」
秦碩的氣壓低了下去,正要爆發,楚宴便一頭栽進了雨裡。
邊跑邊朝身後嘚瑟:「又想扒我褲子,沒門!」
秦碩的臉更黑了,咬牙切齒:「就不該幫你解圍。」
然後五分鐘之後,楚宴淋成了落湯雞,又從外面灰溜溜的走了回來。
他垂頭喪氣的,一副可憐巴巴到極點的模樣。
秦碩高冷的看向他:「還回來幹什麼?跑得挺歡?」
楚宴:「……我沒想到雨下得這麼大,而且我找不到外面該怎麼坐車!!」
外面大得,他跑了五分鐘都沒出去!
秦碩呵了一聲:「自作自受。」
不過沒多久就是試鏡了,他到底是唐俊華看中的演員。秦碩冷著臉讓王嬸帶他上去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又讓老秦開車送他,這才覺得家裡消停了點。
一想起剛才他主動去親楚宴,秦碩臉色凝重極了。
莫非二十八年,他的性取向竟然是……男?
可怎麼會是那個傢伙,尤其他還是顧城的前男友。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秦碩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下時間:「譚峰,去公司。」
譚峰欲言又止:「可是……老秦開車送楚先生了。」
秦碩:「……」
哦,忘了這茬。
—
楚宴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明顯這又是秦碩的。
他單手托腮的望向了外面,雨下得越來越大了,劈劈啪啪的敲打在車窗上。
楚宴打了個哈欠,心想他會不會太本性畢露,太放鬆了點?
[主人這個世界打算攻略顧城嗎?]
[……不想。]
[這和主人之前的方式有些不一樣?]
[必要的時候用記憶編制的能力就行了。]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排斥攻略秦碩以外的人,就連玩一玩都覺得懶。
「哎,我談戀愛了。」
系統:[!]
開車的老秦:「!」
「可是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不是男人。」
開車的老秦手一抖,車也一騰。
楚宴心臟都快嚇停了,大口的喘著氣:「秦……秦叔,你悠著點!」
老秦目光複雜的看向了楚宴:「楚先生放心,你是第一個我們秦爺這麼威脅你,你還在老虎頭上紮辮子的人。」
楚宴:「……」
[這比喻可真恰當。]
[!!我沒有!]
[主人,自從知道了秦碩就是上個世界的蘇墨垣之後,你就鬧騰得歡了。]
[我?]楚宴一臉的迷茫。
[就像脫掉韁繩的野馬,一去不復返了。你在皮的道路上,又進化了一重。都是九年義務教育,別人怎麼沒像你這樣皮?]
楚宴:[……]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劈劈啪啪的拍打著車窗。老秦將雨刮開大了一檔,通過後視鏡朝後方瞥了一眼。
和秦碩給人的鋒利感完全不同,楚宴的整張臉充斥著活力,笑的時候臉上還有個小酒窩,像一縷清風一樣很容易讓人升起好感。若是不笑,始終板著一張臉,又會是另外的禁欲感了。
老秦偶然間想起了三年前開車送秦碩去見楚宴的時候,他只是偶然間朝這邊撇過來,只覺得眼前的人打扮得太花哨,妖裡妖氣的。
現在洗去了妝容,摘掉了耳朵打得五六耳環,整張臉都看著舒服了起來。任誰見了,就要歎個好字。
難怪……今天早上的秦碩會是那樣的反應。
看見顧少親了楚先生的時候,就像是被誰給侵犯了領地那樣,全身緊繃的憤怒著。
老秦在秦家多年,第一次見到秦碩那個樣子。
等車子終於開到了星娛,楚宴朝老秦道了謝,便朝裡面走去了。
老秦停了會兒,還是重新發動了車子。
而這邊,等楚宴找到了試鏡的房間,還有些疑惑為什麼唐俊華選的試鏡地點會在這裡。
顧城等下會來上班嗎?
早上那件事情,讓楚宴憂心忡忡。
當他愣神的坐在一邊的時候,耳旁不斷傳來了細細的議論聲。之前陷入沉思沒能仔細聽,而楚宴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周圍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自己這裡來。
「他怎麼會來?」
「誰啊?」
「楚冬遙啊,你不認識?」
「我真的不認識,楚冬遙是哪個十八線的小演員嗎?」
「哈哈哈被你給逗死了,他不是演員,是個模特兒!聽說我咱們總裁有點什麼瓜葛,而且特別不要臉!」
一聽他是模特兒來演戲,頓時就有人怒了:「模特兒來這裡試什麼鏡?!別又是靠關係上位的吧?」
「今天有好幾個角色不是麼?我聽到一個內部消息,說他來試鏡的角色是個沒多少戲份的小配角而已,就只是露臉的那種花瓶角色。」
楚宴臉色微冷,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把經紀人發來的劇本爛熟於心。
的確戲份很少,加起來總共就沒幾場,出現在主角的回憶當中。
《傲元》的作者之所以對這個角色這麼執著,是因為書中花了大量的筆墨來暈染,光是一個顏值,就把許多人拒之千里了。
那邊的人越說越過火了,楚宴站起身走到了他們面前。
兩人正說得歡,一看正主站在她們面前,紛紛僵直了身體。
誰知道楚宴什麼都沒做,而是朝她們伸出了手:「對於演戲我還只是個新人,一點根基也沒有,還希望兩位能多指教。」
他話語輕柔,嘴角帶著微微的弧度,完全給人紳士的溫柔感。
兩個女孩頓時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我們也是新人,談不上指教。」
楚宴淡笑不語,仍然把手伸在半空中。
她們站起了身,和楚宴握了手之後,才聽到那邊的負責人喊了句:「13號,進來試鏡了。」
楚宴微微頷首:「失陪。」
他說完,便走進了那個房間。
剩下兩個女孩,誰也沒有再繼續說話,一直望著楚宴的背影。
「該說他果然是做模特的嗎……走路的姿勢好好看。」
「而且我近距離看到了他的臉,一點也沒化妝,睫毛好長啊,皮膚也好白!」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帥?」
她們還沒發現,兩個人討論的話題完全變了,不再懷有惡意。
一旁的人看到這些,還不由感歎這什麼世道!
男□□人啊。
—
楚宴走進了房間,看見評審一共好十幾人。
當他踏入這個房間門口,明顯看到唐俊華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
不是充斥著欲,純粹的欣賞罷了。
而坐在那邊的另一個人,看他的時候眼神都在發亮:「你叫楚冬遙?」
楚宴遲疑的點了下頭。
唐俊華朝他介紹:「這是傲元的作者姚姍,我是傲元的導演。」
**題材的古裝少之又少,這部傲元雖然本身不是**,但作者出身某江,寫的兄弟情都看著格外基。
據作者本人發的微博說,藺長青是她書裡的白月光,其他角色可以妥協,這個角色不行。
於是所有的主演都選角完成了,可因為始終找不到適合演藺長青的人,他們只能先把主角的戲份先開拍,最後再來找符合藺長青人設的演員。
看了這麼久,總算是有個人姚姍感興趣的了。
「今天除了他以外,還有誰來挑戰藺長青這個角色?」
「一個大四的學生,受學校導師推薦來的。」
由於是戲份少的角色,要求又特別高,來的人比其他角色少了太多了。
唐俊華沉默了下:「那就讓他和楚冬遙一起來試鏡。」
助理點了下頭,連忙朝外面喊了一聲。
「項浩,進來吧。」
走進來的人是個陽光帥氣的青年,他的膚色略黑,卻給人一種亮眼的爽朗感,和楚宴之前走的禁欲面癱路線完全不同。
唐俊華跟他們講戲,說的是主角少年時期被調到藺長青身邊來,頭一次看見楚王宮裡唯一的皇子。
主角那個時候妹妹剛死,又受盡了折辱,好不容易才入選藺長青的護衛一職。
而藺長青只有兩句臺詞——
一句是,就他了。
另一句是,他看人的目光像只狼崽子。
「這段只會出現在回憶當中,只是一閃而過的場景。然而為數不多的年少敘述,正是傲元最精彩的部分,雖然戲份不多,但也必須嚴格!」
「是!」
「開始吧。」
唐俊華重新坐到了導演椅上,靜靜的欣賞起來。
他靜靜的注視著這一切,最先開始的人是項浩,他演的藺長青太新奇了,超出了原著之外,卻讓人覺得合情合理。
唐俊華眼睛一亮,其實可以的話,他並不想演技不好的人加入他的劇。
畢竟這是他回國之後拍的第一部,年輕氣盛,很有傲氣。
唐俊華看了下姚姍的表情,發現她的眉頭緊皺,似乎在糾結著什麼。
「哢。」
當唐俊華說了這句話後,項浩才擦了下汗水,朝他們鞠了個躬走到了一旁。
「你覺得怎麼樣?」
「……的確很好很新奇。」姚姍仍在糾結,項浩的外形和演技都不錯,卻沒演出她想要的那種震撼人心的效果。
畢竟主角見到藺長青的那一幕極美,不僅美……還令人難以忘懷。
因為這樣,主角的軌跡才發生了改變。
倘若這一幕不夠震撼的話,那接下來的伏筆豈不是看著可笑?
「總之看看楚冬遙的再說吧,可以嗎?」
唐俊華拗不過她,畢竟和對方好些年的朋友了。
唐俊華只好歎了口氣:「楚冬遙,輪到你了。」
楚宴走到了正中間,微微的閉上了眼。
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他怎麼不動了?」
「是不是怯場了?搞什麼啊,看來模特就是模特,不如專業學演戲的。」
身邊全是竊竊私語,卻一點也沒影響到楚宴。
當楚宴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眾人發現他的氣場變了。
唐俊華來了點興趣,身體朝前傾了一些。
好強的專注力。
正當楚宴想開口,那邊的門就忽然被打開了。
眾人沒能欣賞到表演,注意力紛紛朝門口那邊望去,才發現顧城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這個地方。
顧城目光落到楚宴身上,只那一眼就快速挪開:「進展得怎麼樣?」
「剛才項浩的表演很不錯,現在輪到楚冬遙了。」
顧城嗤笑了一聲:「就他?」
唐俊華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嘖,一見面就是修羅場。
楚宴並沒有發怒,臉上仍然保持著笑容:「對於演戲來說,我的確是個門外漢。我有個請求,不知道可不可以?」
姚姍和喜歡楚宴的顏,覺得他挺符合藺長青的人設的:「說說看。」
楚宴松了口氣:「我第一次演戲有些不太能入戲,剛才看項浩自己一個人演獨角戲很厲害,但我做不到。我能不能拜託你們一個人跟我搭撘戲?」
搭戲?
可主角岑雲飛的少年演員根本沒來這裡,這周圍都是些評審,似乎沒有誰能跟楚宴搭戲。
正當唐俊華想拒絕的時候,姚姍卻說:「我覺得這個要求也不過分。」
唐俊華:「……」
姚姍興奮的問唐俊華:「唐導,你覺得呢?」
唐俊華立馬改了說辭:「我覺得你這個想法非常好!」
姚姍笑得很開心,唐俊華看得更開心。
他輕咳了一聲:「不過搭戲得找演員吧,在場除了項浩之外,沒人能跟你對戲了。不過他和你可是競爭對手,這樣就算幫你了,對他不公平。」
楚宴掃視了一眼,將目光放到了顧城身上:「顧總,我能麻煩你嗎?」
顧城皺緊了眉頭,不知道楚宴在打什麼主意。
「我也不是演員。」
「但我覺得顧總最能幫助我入戲。」楚宴在心裡默默吐槽,單看在場的顏值的話。
除了唐俊華和姚姍,其他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啤酒肚和油光發亮的頭頂,他估計真沒那麼快入戲。
至於選唐俊華的話,他肯定會拒絕。
而姚姍是個妹紙就更不好入戲了,想了半天,他才拜託了顧城。
然而這話聽在顧城耳朵裡,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顧城冷哼了一聲,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到時候演不出來,有他受的!
「好。」
聽到他答應,眾人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有了搭戲的物件,楚宴開始集中精神。
先想像,岑雲飛初見藺長青是什麼時候。
冬天,大雪飄飄,岑雲飛的膝蓋生了凍瘡,仍舊跪在地上仰望著他。
「拜見大皇子。」
十五歲的少年,眉眼仍舊青澀,卻能夠想像到日後會有多麼俊美。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低著頭,而是一直望著藺長青。
劇本裡,太監用變調的嗓音喊了一句:「大膽,誰教你的禮儀,怎敢目視大皇子?」
屋內的所有人都凝視起了楚宴的動作,分明沒有人扮演太監,可楚宴仍舊朝身後瞥了一眼。
——冰冷而危險。
「是默劇!他不是說沒有接觸過演戲嗎?!」
「噓,專心看。」
楚宴朝顧城望了過去,準確的說他不是在看顧城,而是看顧城扮演的岑雲飛。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孤傲之中帶著三分漫不經心,居高臨下的姿態,天生透著股尊貴。
「就他了。」
和之前項浩的表演完全不一樣,楚宴彎下了頭,用手輕輕勾起了顧城的下巴,然後露出一個散漫的微笑:「他看人的目光像只狼崽子。」
顧城是背對著他們的,可他們完全從楚宴的表演裡聯想到了此刻顧城的表情。
不僅僅是他們,顧城儼然也入了局。
他們看得目眩神迷,完全被對方牽扯鼻子走。
而楚宴只是一下,就放開了顧城,對他毫無迷戀。
楚宴朝身後走了幾步,忽然之間腳步微頓的伸出了手,他的目光久久凝視在手掌處,那裡接滿了天空飄下來的細雪。
而楚宴的背影看上去孤寂無比,隨後收回了手,緊緊握住。
可手裡的東西終究是空的,再怎麼緊握也拿捏不住。
那天,不僅是岑雲飛和藺長青的相遇之日,還是藺長青的母親去世的日子。
「哢!」
眾人渾身激靈,連唐俊華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好了……這哪裡是什麼演得一般,完全是超出想像啊。
姚姍滿是興奮,很想當場就宣佈楚宴當選,還是唐俊華攔住了她。
唐俊華忽然有些好奇,按理說楚宴這個家境不可能演出這樣的氣質來。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唐俊華好奇的問出了口,而楚宴也不隱瞞。
他沉思了下,朝唐俊華說:「大概是有一個範本。」
範本是誰,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秦碩那傢伙啊!
唐俊華深吸了一口氣:「項浩,楚冬遙,你們先離開吧,回家等消息。」
楚宴笑著朝唐俊華說:「謝謝唐導。」
唐俊華現在根本不敢看顧城的臉,連忙叫他們兩人先離開。
等他們關上門之後,屋子裡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
「入木三分VS亮眼新奇,你們選誰?」
有支持項浩的人,當然也有支持楚宴的。
他們唯一的顧慮就是楚宴是個模特出身,能不能隨時隨地都演得這麼好。
萬一那只是曇花一現的演技,可就不好了。
還站在屋子中央的顧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選楚冬遙吧。」
「誒?」
顧城突然發了話,讓他們十分驚訝。
「剛才的我以為他是個半吊子,本來想讓他出出醜的。我在演岑雲飛的時候,故意挑釁了他。」
他們睜大了眼,剛才沒有看見顧城的挑釁啊。
不過那邊的顧城還在說:「雖然我做出了挑釁行為,他卻一點也不動搖,第一句話就把我代入了戲。」
顧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還留有餘溫。
他徑直的朝這個房間走了出去,雖然不甘心,他的確受了楚宴的影響。
岑雲飛的所有感情,他都感受到了。
而那一刻,岑雲飛視藺長青為他要保護一生的主人。不是因為藺長青的身份,而是他通身氣勢令人折服。
況且,藺長青看似漫不經心的舉動,卻是岑雲飛漫長的黑暗中,第一個朝他伸出手的人。
縱然藺長青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既冰冷又戲謔——
仿佛在看螻蟻掙扎。
房間裡的人面面相覷:「既然顧總都發話了……這次的人選定為楚冬遙吧。」
剛才還反駁的,幾乎全都同意了。
最主要是姚姍啊,她開心才行!
瞧瞧,藺長青的演員都換了幾個了?這還是第一個讓她這麼滿意的!
—
楚宴走出了這裡之後便直接去了廁所,沒想到項浩也一路跟著他。
「你也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嗎?今天的演技真的太好了!」
楚宴乾笑了兩聲:「……我不是演員。」
「啊?」項浩睜大了眼。
楚宴才解釋:「我本職是模特,你應該在雜誌上見過我吧?」
項浩漲紅了臉,連忙說:「……我其實對時尚這東西很廢柴。不過你是模特,演技還這麼厲害呀!而且今天還是顧總幫你搭戲!」
看他的模樣,完全無防備的天真。
楚宴對這樣的人一般沒什麼惡感:「我也沒想到顧總會答應。」
項浩笑了起來:「你敢直接找顧總,我還以為你和顧總認識呢,我今天特別緊張,根本就不敢像你一樣這麼做!」
「……的確認識。」
楚宴陷入了沉思,今天的顧城是想給他難堪吧?
可是後來又為什麼沒有了?
「誒!?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對於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項浩追問得有些過了。
楚宴沒有再回答,只是禮貌性的朝他笑了笑,略微寒暄了幾句,便徑直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裡面沒了人,項浩剛才的表情隨之一變。
他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這算什麼?我為了這個角色花費了這麼多的功夫……」
他拿出了手機,剛才和楚宴交談的時候,他一直錄著音。
項浩將東西拿了回去,略作剪輯便傳到了他的微博帳號裡。
這段時間楚宴本就在風尖浪口,項浩也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傳,竟然被好多人轉載。
不知不覺,轉發量竟然突破了一萬。
項浩手忙腳亂的原本想要刪除,然而在此時,他收到了一條短信,說今天很遺憾,他沒有被選上藺長青這個角色。
項浩的呼吸都凝重了:「一定是走了後臺!不公平!」
於是這個錄音很快就開始發酵,之前好不容易壓下來的事情又開始起頭,甚至評論越來越過。
譚峰看到這一切的時候,直接愣在了原地。
秦碩之前可是讓他做的這件事,萬一查下來,他不就得落得一個辦事不利了嗎?
不過這次的事情可真的不關他的事,譚峰敲了門,朝裡面走去。
「boss……」
譚峰向秦碩仔細彙報了這件事情,秦碩看向了他:「譚峰,你最近似乎對楚冬遙的事情很上心?」
那是因為您上心,我才上心的啊!
譚峰在內心吐槽。
秦碩取下了眼鏡:「下次不許事事都關注他,也不用跟我彙報。」
譚峰:「……是。」
越來越無法揣測boss在想什麼了。
—
當天楚宴回去的時候,並沒發現事情已經擴展得這麼大了。
讓他早點去劇組的電話很快就打來了,楚宴總算是放下了心,這下子飯碗保住了。
他不打算回秦家,反正那裡他也住不慣。
早上才下了雨,深深呼吸一口,肺部都彌漫著濕潤。
銀杏樹的葉子緊密的服帖馬路上,宛如一地碎金的陽光。
楚宴直接回了自己那邊,沒想到一打開門,才發現自己的房間空蕩蕩的,什麼都被搬光了。
「……秦碩下手真的狠,連個馬桶都沒放過!」
裡面空蕩蕩的堪比清水房!
楚宴嘴角抽搐了兩下,還是無法忍受在這種房子裡睡覺。
他正打算去賓館將就一晚上的時候,下面就有一輛車跟上了他,還將他給攔住。
楚宴還以為又是顧城,心裡升起幾分緊張。
畢竟今天早上和中午試鏡的時候,他得罪得顧城更慘了,止不得顧城會喪心病狂的做出什麼事來呢!
楚宴的手心滿是汗水,走得也越來越快。
那輛車跟得很近,很快車窗緩緩下來:「跑什麼?」
楚宴渾身一僵,朝身後望了過去,才發現是秦碩。
楚宴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你。」
秦碩皺眉:「不是我你覺得是誰?」
楚宴嘟囔了兩聲:「顧城。」
一想到下班的時候譚峰給自己看的那個,秦碩心裡還有些不爽。
「上車,回秦家。」
「我不想去!」
「是要我請你,還是抓你去?」
楚宴渾身一凜,聽出了裡面的威脅:「……還是請吧。」
秦碩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很好。」
楚宴無奈的上了車:「我答應了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的,你難道就這麼不相信我?」
秦碩倒什麼也沒說,車內一片寧靜。
他的態度,儼然已經告訴了楚宴,他的確不信他。
外面剛剛才晴朗起來,不知不覺又下起了小雨。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楚宴有些精神不濟,竟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車子朝□□斜了一下,楚宴的身體就直接倒在了秦碩的肩膀上。
他睡得熟,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秦碩皺緊了眉頭,原本想推開他的,卻聽前面開車的老秦說:「楚先生靠在您身上,睡得這麼死,一定是很信任您。」
「……信任我?」
老秦誒了一聲,有些詫異:「難道不是嗎?至少我不會在不信任的人面前這樣睡著。」
秦碩的動作一頓,破天荒沒有推開他。
他偏過頭,看向楚宴熟睡的側臉。
他不是最令人驚豔的那一個,但誰見了這張臉都會感歎一句長得好。平日不說話的時候總帶著幾分散漫,一說話這張嘴就皮得不行,讓他頭疼。
秦碩不是第一次見到楚宴熟睡的樣子,之前變成被子的時候,也曾見過他的睡臉。
但那個時候的他,只覺得厭惡。
而現在,秦碩忽然覺得心很柔軟,像是陷入了一團棉花。
他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前面的老秦忽然問:「先生還在做小時候的那些夢嗎?」
「沒有了。」
老秦放下了心:「那就好。」
秦碩臉一黑,驟然想起了這三天的離奇經歷。
他沒有再做那些夢,是因為這三天根本沒有給他做夢的機會。
楚宴在他身邊,秦碩的心情竟然詭異的安靜了下去。
做不做那些夢又有什麼關係?反正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而已。
「老秦,開慢點。」
「嗯。」
雨聲滴答在車頂,裡面只剩下一片寧靜和溫馨。
—
譚峰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差不多九點就躺在床上了,正在自家睡得正香呢。
沒想到此時突然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迷迷糊糊的接通:「喂。」
「譚峰。」
一聽是秦碩的聲音,譚峰整一個激靈。
「boss?」
「控制輿論。」
「啊?」
「有什麼問題?」
譚峰目瞪口呆:「沒。」
「嗯,掛了。」
他接到這個電話,還覺得莫名其妙。
早上自己不是去問了一次,那個時候秦碩怎麼說的?不用每件事情都跟他彙報!
這態度明顯是打算不管啊!現在怎麼又突然變卦了?
他忽然想起了網路上流傳的一句話——
嘴上說著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