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日夜,邓修翼从皇宫发出了一个消息到了槐花胡同,「陆将审璜。」
当夜狗蛋就急忙进了英国公府,把消息给了云苏和李威。李威一脸凝重。
「父亲,应该是陆楣北狄线查不下去了,转查白羽箭线了。当时在林子里面有良国公府丶忠勇侯府丶永昌伯府和云璜。」李云苏说。
「狗贼!」李武一拍桌子。
「父亲,连夜把云璜送走吧。」李云璋提议。
「不行!」李云苏坚决反对,「这就弄巧成拙了。我们本来就没有错,云璜一躲,反而显得我们心虚了。」
「那就看着云璜被陆楣提走?然后死在诏狱?」李云璋大声反对。
李云苏咬着唇,不知道怎麽回答。
「二哥,云璜还是得躲,能躲一时躲一时。」李武道。
李威还是没说话。
这时杨老太太来了。
「母亲如何深夜来此?」李威行礼。
「我孙女都来得,我为何来不得?」杨老太太看着李云苏说。
「祖母。」李云苏站着,确实是无法说明为什麽三个孙女中,只有她在这里。
「罢了,你父亲愿意让你听着议着,祖母也不是迂腐的人。你们所议可是云璜的事?」
「正是,有消息来,陆楣恐要提审云璜。」李威把情况说了一下。
「母亲,儿子提议让云璜出去躲躲,云璋也是此意。」李武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堂堂英国公府,焉能做灯下鼠?」杨老太太一锤定音。「让云璜去,看陆楣能不能把他弄死。」
「母亲,这……太险了!」
「李忠」,杨老太太发话,「叫云璜和云玦来。」
李忠领命而去。
「母亲,说不得!」李威抬眼看着杨老太太。
「我又不是不识大体的妇孺,我怎麽会不知道说不得。我自有安排。」
一会,云璜和云玦来了。看着满书房的人,两人既感到郑重,又觉得茫然。
「威哥,跟你儿子和侄子把情况说一下。」
于是李威把情况跟两个小子说了一遍。
李云玦全是愤怒!「他陆楣想做什麽?他为什麽非要二哥死?」
李云璜则一脸沉重,「祖母丶父亲,孙儿去。这诏狱也不是龙潭虎穴,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我不怕。」
「好!」杨老太太拍着李云璜的手,「云璜不愧为我英国公府的子孙!你且去,外面有你父亲和叔父,最多三日,我们定然把你从诏狱接出来。」
「是!」
「和你姨娘说一声,让她不要着急。」
李云璜点头。老太太放两个小子走了。
「武哥儿,」杨老太太对着李武,「无论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要失了本心。
儿孙有儿孙自己的路走,我们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未经事,何来成人?暖巢中的幼崽,是成不了大器的。
今天是云璜,兴许明天就是云玦。
英国公府的门楣是一代一代人撑下来的。他们早晚也是要撑的。」说完,杨老太太便走了。
李云苏看着祖母佝偻的背,烛光中越来越远,眼中流下了泪水。
……
十月十二日,英国公府。
陆楣带着锦衣卫上门了。
开门的是管家李忠,陆楣怒喝:「让开,锦衣卫办案!」便伸手去推李忠,没想到居然没推动。
李忠一脸无怒无喜,只拱手道:「请陆大人稍待!」
说着,在李忠身后冒出二十馀家丁,赤手空拳,但却拦住了锦衣卫闯门的路。
陆楣看这个架势,如果要动手,恐怕也要一番周折,便没有指挥人上前。
长辛店事,让陆楣记忆犹新,英国公府的家丁侍卫都不是寻常人。当时他躲在路边是想偷袭的,没想到箭发之后,那些家丁侍卫井然有素,快速躲闪或者组织反击,最后全身而退。
一会,李威和李武穿着常服出来了,就把陆楣堵在大门口。「陆大人,所来何事?」
「奉命前来捉拿李云璜。」
「可有明旨?如有明旨,请陆大人稍待。」
有明旨的话,英国公府当摆上香案,李威当穿上官服。但是这句其实不是对着陆楣说的,而是对着周围偷偷开门的邻里路人说的。
「陛下口谕。」
「是何罪名?」
「协助查案。」
「那陆大人不当用捉拿一词,应该是传勘。」
「李威,我没空跟你废话,把李云璜交出来。」
「国朝祖制,英国公府享免死铁券,贵族当交三法司审理。还请陆大人回去吧。」李威继续淡淡说,周围围着的指指点点的人开始便多了。
「李威你敢抗旨?」
「不敢。」
「那你把李云璜交出来。」
「陆大人,我英国公府李云璜可以跟你走,会同勘案。但,你一无明旨定罪,二无三法司传票。今日你如何把李云璜带走的,将来你当如何把李云璜给我送回来。否则你休怪我参你!」
李威陡然威势全开,陆楣只站着冷笑。
「云璜,来!」说完,李威便让李云璜上前。
李云璜的脸上毫无惧色,上前对着自己的父亲和叔父一躬到底。
「父亲,我去了。」说完,竟拔腿先行,全然不是被锦衣卫捉拿的样子。
这时,李云苏从人堆里面冲了出来,「二哥!」
李云璜回身,笑着对李云苏说:「三妹,回去。」
「保重!」李云苏含着泪。
李威伸手拉过女儿。
陆楣看着李云苏说:「堂堂国公府的小姐,那麽喜欢抛头露面?」然后便走了。
陆楣一走,李威便备车去了袁次辅的府邸。杨老太太便遣人给太后宫中递了拜帖。李武则去了襄城伯府。林氏,孙氏也各自备了马车去了一些夫人处。
……
次日,李威向绍绪帝递了求见贴。
待绍绪帝知道李威的来意后,一阵错愕,因为他根本没有允许陆楣先提审李云璜。
但是他面上好不显露,温言安慰李威,「克远,德彰也是例行公事。他行事确实不妥,但念在他一心为公。你便看朕面上,饶他一回。」
「陛下,可是心疑英国公府不忠?」李威直指皇帝内心。
「克远何出此言?」绍绪帝不敢正面回答。
「陛下不曾疑臣,臣当为陛下尽忠!」李威说了一句其实有点莫名其妙的话。
但是当是时,绍绪帝并未玩味出来。他当时只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事情应该可以躲过去了。
「朕从未疑过克远。」绍绪帝信誓旦旦。
「那后日,臣便亲自去锦衣卫诏狱接犬子。」
「言重了,言重了,哪会去诏狱呀。朕这便传旨德彰小心行事。」绍绪帝召来朱庸,朱庸便匆忙传旨去了。
「臣告退!」李威得了皇帝的话,便告退了。
李威一走,皇帝摔了一个杯子。
……
一会,太后有请皇帝,皇帝匆匆忙忙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这里,杨老太太刚走不久。皇帝进去时候,看到太后扶着额头。
「母后,可是有不舒服?」皇帝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其实太后根本不是皇帝的生母,论年纪,太后只比皇帝大八岁,太后是隆裕帝的继后,皇帝生母已亡。
「皇帝啊,这英国公府对皇家忠心耿耿,怎得陆楣就打上门去拿人呀?这皇家体面何在?让朝臣如何议论?」
皇帝心里又一惊,李威根本没说陆楣是怎麽上门的。如果是打上门去,那这事就闹大了。
「陆楣他不至于如此,母后勿听人夸大其词。」
太后点点头,「上门拿人,没有明旨,总是不妥。陆楣上门,为众人所见,英国公府老夫人来哀家这里哭诉,一念儿孙年幼不堪锦衣卫折磨,二是觉得丢了脸面。陆楣做事应当更为妥当才是。」
「母后说的是,儿臣这便申斥陆楣。」
「皇帝也是辛劳,总是底下人不得力,皇帝当保重。」太后又关照两句,再不提英国公府的事。
皇帝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对着旁边的太监说,「去,传陆楣来!」
……
刚回养心殿,陆楣尚未来,内阁五辅臣来了仨,一听又是关于锦衣卫去英国公府上门拿人的事情。
文臣的说法就不是体面不体面的问题,而是不合制度的事情了。
听文臣讲祖制,是绍绪帝最头疼的事情,他们总是一套一套,从天地人合,从极宇八荒,从士子黔首,从绯袍簪缨,他们总有一堆的道理要说。
绍绪帝只想赶快把他们打发走,于是匆匆答应要处罚陆楣。
……
所以,等陆楣来的时候,就是头上被扔了一茶盏,然后一顿劈头盖脸地申斥,再加上发俸三个月。
「明日你便把李云璜给朕送回去!」说完,皇帝就把他赶出了御书房。
陆楣回到锦衣卫心里一顿恶气。其实昨天把李云璜带来后,他根本没做什麽。就是问了一些话,然后就让李云璜去睡觉了。
李云璜的踪迹是非常明确的。
他出了晾鹰台就有锦衣卫暗哨盯着,他根本未做停留就进了树林。
然后就遇到了良国公府世子秦烈,接着二皇子就来了。
两人同行,出了密林就遇到了忠勇侯蓝继岳。
李云璜讲完,锦衣卫做完记录,陆楣就一直在想怎麽构陷的问题。
他都还没来得及动手,今天就出了一连串的麻烦事。
当陆楣再见到李云璜时候,这股恶气就直冲脑门。
他命人把李云璜架到刑具上,自己动手对着李云璜的肚子就是一拳。
不让打是吧,那我偏要打!
打完,他也冷静了一点。坐在桌案后灌了一杯冷茶,看着血从李云璜的嘴边流下,陆楣的心平了,然后就从刑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