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對了人,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又發現了一具屍體,卻好像跟曹家的案子沒有半點關系。
徐清歡站在柴房門口看了半晌,孟凌雲終於忍不住問:“是不是被人害死……然後吊了上去。”
徐清歡搖搖頭:“看起來是自縊。”
這柴房很簡陋,擺放的雜物卻並不多,所以一眼就能夠將裡面看個清清楚楚。
吊著婦人脖頸的是一條普普通通的麻繩。
院子裡有許多散落的雜物,繩子也隨處可見,但是這條繩子卻看起來十分的乾淨,可見是婦人早就選好的。
她拿著繩子走進了柴房,伸手將門關好,抬起頭找到了一根可以掛繩子的木梁,提起裙子攀上柴垛,系好繩扣,將脖頸套入其中,然後果決地蹬離了柴垛。
等再次被人發現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冰涼。
“為什麽,”徐三老爺的情緒仍舊沒有平複下來,他茫然地喃喃自語,“為什麽會是這樣。”
衙門來人處置屍身,所有人都被要求留在院子裡。
一塊帕子遞過來,徐三老爺順手接過,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三伯認識她吧。”
少女的目光溫和,卻又能將一切看透,在這樣的人面前,辯駁就顯得沒有任何用處,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清歡變得這樣厲害,徐三老爺抿著嘴不想開口。
徐清歡道:“屋子裡有一雙用軟布做好的鞋墊,針腳縫的密密麻麻,可見是給很重要的人穿的。”
徐三老爺慌忙開口:“不是……我……”
“自然不是給三伯的,”徐清歡伸手比了比,“那個人腳比您要大許多,他雖然很年輕,身高卻早就超過您了,否則怎麽能做的了屠戶的活計。
這裡應該是住了一對母子,至少表面上看是母子二人,這些事等到天亮了,稍向周圍打聽一下就應該知曉我說的對不對。”
徐三老爺嗓子發緊,不自覺地吞咽。
徐清歡接著道:“那些能打聽出來的事,我們不用去探究,我們真正該了解的是旁人不知曉的秘密。
我們先說說這婦人,我們方才進去的是這婦人的住處,我在桌子找到了一隻藥碗,一個帶病的老婦人,她的死活好像沒有人會去在乎,可她為什麽要去死呢。”
徐三老爺輕輕地搖頭:“我……怎麽會知道。”
“三伯知道,”徐清歡道,“是您讓她去死的。”
徐三老爺震驚地抬起頭:“清歡,你不要亂說,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我跟她……又不識得,怎麽會害她。”
徐清歡道:“三伯在這裡養了一個凶手,現在凶手要殺人,他身邊的人自然要去死。”
周玥忍不住道:“為什麽?你不是說那婦人像是自縊的嗎?”
李煦從柴房中走了出去來:“凶手已經準備好了要去殺人,他殺了人之後就會離開鳳翔,可是她年老體弱,必然會成為他的拖累,那麽她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只有一死了之,才能讓他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所以她雖然是自縊,卻也是被人所殺。”
徐三老爺不停地搖頭:“不……不……不,你們這都是在猜測。”
“三伯,”徐清歡忽然揚聲,“下一個死的是誰?曹老太太、曹大老爺還是曹二老爺……或者他們的生死你並不關心,但是殺人者也會死,徐三太太也一樣不能幸免。
” “你在說些什麽。”徐三老爺聽到這裡,更加難掩慌亂,竟然揚聲喊叫起來。
“老三,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徐二老爺的聲音傳來,跟在他身邊的是徐青書和衙門裡的人。
“父親,這果然又死人了,”徐青書得意地抬起頭,“我就說母親是冤枉的,如今那凶手果然又犯案,我們終於能為母親洗脫冤屈。”
徐青書說完走到徐三老爺身邊,一臉的驚訝和痛心:“三叔,怎麽會是你……平日裡徐家待你不薄……”
“老三,”徐二老爺道,“事到如今你還在隱瞞些什麽?這……真的跟曹家的案子有關嗎?你可知道曹大老爺不見了,曹二老爺胳膊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聽著耳邊逼迫的言語,徐三老爺恨不得縮成一團。
終於有個聲音道:“三伯,你是不是沒想到他會殺人?”
如同落下的一道晨曦,讓徐三老爺終於抬起頭來:“他不可能會殺人……石頭是個很乖巧的孩子,他……不會殺人的,石頭是我在亂葬崗撿來的孩子,後來送人收養,我只是時常會來看看他,今天晚上也是……我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孫衝打斷了徐三老爺的話:“屋子裡有淬煉利器用的爐具,殺害曹家小姐的人,用刀熟練、利落,若是個屠戶那就不足為奇了。”
徐三老爺最後一絲力氣仿佛也被抽走:“他已經答應我不會報仇,為什麽還要這樣做,我養了他多年,隻想讓他好好活著,她到底還是將那些仇恨告訴了他,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讓他們母子見面。”
孫衝立即追問:“你說的是誰?”
徐三老爺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是三伯母吧,你說的石頭,是三伯母的兒子對不對?”
徐三老爺轉過頭去,對上了徐清歡的眼睛,他眼睛中還有最後的掙扎,想要否認,可是他也明白,這些事已經遮掩不住。
徐青書聽得這些話,如墜夢中,雖然沒有想通其中的關竅,可是他要搶在所有人前面辦好這樁案子,這樣才能讓王允大人另眼相待,他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就將……”
話還沒說完,身子卻被人重重地推開,徐青書正要呲牙,卻對上了王允深沉的目光, 整個人立即軟下來,唇邊浮起春風般的笑容。
王允威嚴地道:“衙門辦案重地,將一乾人等清出去。”
衙差應了一聲,立即伸出手去拿徐二老爺和徐青書。
“大人,大人……”
隨著徐青書吵鬧聲遠去,王允望著被放置在地上的屍身歎了口氣,轉頭吩咐孫衝:“事關幾條人命,大意不得,立即將凶犯畫像追捕。”
徐三老爺忽然道:“都是曹家先造的孽,她們母子兩個才會這樣不甘心……她明明答應我,會帶著孩子離開這裡,沒想到……還是……還是……”
王允目光一暗:“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麽內情,你要全都說清楚,”說著頓了頓,“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她們……但願一切還有挽回的余地。”
徐三老爺半晌才顫聲道:“這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
曹家。
徐三太太吹滅了眼前的燈,一縷青煙嫋嫋在屋中散開。
徐二太太曹氏仰面躺在床上,鮮血浸透了她的衣服,她一雙眼睛已經變成了死灰色。
徐三太太一隻手提著剪刀,另一隻手撫了撫鬢角,站起身向前走去。
她伸出沾滿了鮮血的手,將門推開來,清晨的陽光立即落在了她臉上,讓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院子裡的下人聽到聲音轉頭向徐三太太看過去。
見到徐三太太的模樣,不禁尖叫:“來人啊,來人啊!”聲音回蕩在整個曹家大宅中。
徐三太太舒展了眉角:“一命換一命。”說完話,她忽然彎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