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李煦就一身甲胄出現在校場上,李煦身後是一隊輕騎,校場上的將士望著那威武的騎兵眼睛中滿是驕傲的神情。
李家有這樣一支騎兵隊伍,能在戰事開始就取得先機。
李煦剛剛來北方的時候,不過就是一個文官,誰都沒有想過這樣的人能夠帶兵打仗,後來大家才得知,早在入仕之前,李煦就已經進軍營歷練,而他的報國之心也是由此而生。
北方的官員和民眾都知道,李侯本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來到北疆之後,拚盡全力想要保一方太平,不惜勞苦為國為民,不但操練兵馬抵抗外敵,還親自下地扶犁幫民眾耕種糧食,為了北疆的太平,在皇上面前據理力爭,甚至被皇上厭棄、猜疑,百般無奈之下李夫人留在了京中做質。
可憐李侯夫妻常年分離,到現在李侯仍舊膝下無子。
李侯這樣忍辱負重,不但發生什麽事,北疆的將士和民眾都願與李侯站在一起。
李煦出現之後,校場的氣氛明顯為之一變,每個人變得更加振奮。
“繼續操練。”李煦的聲音不高卻傳遍了整個校場。
騎兵列陣,步兵互相格鬥,所有人揮汗如雨,都是要假以時日能夠跟著李侯衝鋒陷陣。
李煦站在高台上,低頭看著所有人。
“煦兒,”李長琰大步走過來,“看看我們李家軍如何?這都是我們多年積攢下來的人馬,我們有今日的局面真是不容易啊。”
李煦點了點頭。
“不止如此,今年北方年景好,百姓都收獲了不少,”李長琰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可惜,朝廷賦稅太重,不知道又要讓我們交多少,好在北方的土地瞞報了一部分,不過照這樣下去只怕對我們不利啊,現在我們兵強馬壯,不能再耗下去了。”
李煦沒有說話,他的心思都在一封從京城寄來的家書上。
清歡病重,想要回到北疆。
“你是不是在想徐氏?”李長琰皺起眉頭,“不是爹覺得她不好,只是感歎她不懂你啊,這些年她在京城享福,忘記了你在北疆苦寒之地,更忘記了北疆的將士們啊。
我聽說她幾乎日日進宮陪伴太后,宮中宴席不斷,身邊都是那些富貴人家的女眷,早就不將你放在心上了。”
“父親不能這樣說,”李煦道,“清歡是因為皇上忌憚我,不得已才留在京中。”
李長琰冷哼一聲:“她是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受不得那些苦,早在北疆的時候就是如此,雖說回京是無可奈何,說不得她心中正歡喜。
既然嫁來北方,就該為你籌謀,哪家的妻室不都是如此,當年……你娶她時,我心中就不快,仿佛我們李家高攀了安義侯府,其實她父兄早就亡故,娘家沒有依仗,你雖說成了親,卻與孤身一人沒有任何區別。
不像庾家……你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李煦皺起眉頭:“兒子還有政務沒有處置,先回府了。”
“煦兒,”李長琰喊住李煦,“你怎麽就不肯聽呢,父親還不是為了你好,與庾家結盟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曉?不是關乎於你一人,而是整個北方,你就舍得讓北方,讓這些將士都因此殞命嗎?
徐氏真是太不懂事了,此時非要回到北疆,可見她心中沒有你,沒有北疆,她這次回來還不知有什麽目的,說不得是皇帝、太后的探子,她真是不配做我李家的媳婦,我們李家沒有如此自私之人。”
李煦不願在校場上與父親爭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父親,李長琰感覺到了兒子的不快,臉色難看地住了嘴。
李煦這才快步走出了校場。
北疆越發的繁榮,無論李煦走到哪裡,所有人都會畢恭畢敬地參見李侯,雖然他只是大周的侯爺,可在北方卻是所有人心中的依靠,如果他拿下天下,一定會善待百姓,盡可能讓所有人都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再像如今一樣人心惶惶。
所有一切都很好,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除了一個人,他的妻室徐清歡。
李煦接到徐清歡北歸的信函之後,很想帶著人去迎她,可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李九郎,他是李侯,他手中有許多忙不完的政務,北疆離不開他,而且他偷偷摸摸離開定然會被皇上抓住把柄。
他只能猜測,她現在正一路向北吧!不知她病的到底如何了,他已經請了最好的郎中給她調理身子,怎奈她的體質太弱,這樣精心的照顧還日益消瘦。
他很想將她治好,讓她就像從前一樣站在他身邊,看著他成就霸業,這也是他曾經對她的承諾。
李煦思量著已經到了侯府,跨進府門,他又想起徐清歡,剛剛成親那幾年,只要他回府她都會起身相迎,一直會走到長廊裡,不管春夏秋冬,他進府之後,她總會在一旁服侍,可好景不長,後來她開始與他鬧脾氣,故意躲在屋子裡,等著他去解釋。
他很累,有太多事需要忍耐,可她仿佛並不理解。
“侯爺。”
李煦身邊的暗衛上前低聲稟告:“庾二老爺和庾三小姐被偷襲了。”
李煦皺眉看過去:“庾將軍怎麽樣了?”
暗衛道:“那死士很凶悍,差點就刺穿了庾二老爺的胸口,好在庾二老爺身邊的副將發現端倪,這才讓庾二老爺躲過一劫,不過庾二老爺的手臂還是受了重傷,庾三小姐還好只是受了驚嚇。”
李煦道:“有沒有審問那死士,是誰指使他前來?”
暗衛道:“死士自己咬斷了舌頭。”
“讓人仔細去查問。”李煦淡淡地開口。
“問什麽?”李大小姐的聲音傳來,她帶著人快步走進院子,仔細地看著李煦,“你不知道是誰嗎?
若是東南那邊的人,不會對付庾家,只會來行刺你,與庾家有仇的人,會向庾大老爺下手,為何會去找庾二老爺和三小姐?
我聽說她要回來了,她為什麽在這時候回北疆,恐怕不是病重而是放心不下你,放心不下庾家,她這樣做,無非要穩固她李侯夫人的地位。”
李煦目光清冷:“大姐,清歡是我妻子,你不能無端猜測她,有關我內宅的事與大姐無關。”
“我不能?”李大小姐冷笑,“我的夫婿、兒子都全心全意輔佐你、跟隨你,將來你起事他們也會舍命相隨,你說與我沒有關系?即便不是她,那也是她沒有處置好這些事,擾得北方不得安寧。
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如何做你的夫人?如果不是她或許你大業已成,你們畢竟不是尋常夫妻,你總要走出那一步,她連這都不能理解,就算是辜負了你。”
“等水落石出之後,”李煦道,“我會讓大姐說話的。”
“好,”李大小姐深深地望了李煦一眼,“我就等著。”
李大小姐離開,李煦終於走進屋子。
屋子裡一片安靜,他看向床幔上那兩隻繡著鴛鴦的荷包,仿佛回到了他和徐清歡剛剛成親時的情形。
她就坐在這裡,穿著一身嫁衣,滿面羞澀地望著他。
那時候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好。
他回到了北方,將來會在這裡有一番成就,還娶到了令他歡喜的妻室。
沒想到,並沒有他想的那麽順利和圓滿。
他們最終漸行漸遠。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不知道她在思量些什麽。
也許是他拖累了她。
她不該過這樣的生活,也不該找到他這樣的夫婿。
也許離開的太久了,這屋子裡竟然找不到屬於她的半點氣息。
如果重來一次,他不知還會不會牽著她走進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