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正在這時,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傳來,兩個男人的視線,又齊齊看了過去。
慕清瀾身子微微顫抖,正緩緩睜開眼睛。
兩個都沒有動作,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猛然間從一片暗沉的狹小空間出來,明亮的光映照全身,甚至還有些刺眼。
慕清瀾下意識的又閉了閉眼睛,然而餘光卻是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身前!
她的身體瞬間僵住!
而後,她什麼也顧不得,猛然睜開眼睛,看向了自己身前的人!
瞬間,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容顏,出現在眼前。
英挺的眉眼,如同最俊秀挺拔的山川,自上而下劃出流暢的弧度,猛然看去,便是說不出的清俊絕倫。
他的眼角微微揚起,嘴角更是含著一抹放肆恣意的笑。
彷彿這天下,再沒有什麼能夠入他的眼。
而若是能入這雙眼,便相當於他的天下。
這雙眼睛,如同深海一般波瀾不驚,卻彷彿能夠容納萬物。
而此時,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暗潮湧動,分明在壓抑著什麼。
他穿著鴉青色的長袍,身形高大,站在這天空之上,映襯著身後的那一抹天色,竟像是清雅而濃烈的畫卷。
慕清瀾的心臟,忽然跳漏了一拍。
她睜著眼睛,一下也不敢眨,生怕眼前的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夢。
那人看到她如此模樣,嘴角笑容更盛,低沉的嗓音如同有魔力一般,鑽入她的耳中,一字字像是石塊,砸落在她的心間!
「清兒。我來晚了。」
慕清瀾心中,忽然如同洪水決堤,無盡的委屈和心酸,盡數在這一刻瘋狂湧出!
她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淡定從容,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慕清瀾眼中,迅速有一層霧氣瀰漫開來。
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淚水尚未落下,那人便是已經靠近,將一件黑色大氅將她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
而後,輕而易舉的將慕清瀾攔腰抱起。
慕清瀾感覺身子一輕,便是已經落入了溫暖寬闊的懷抱。
她的眼睛,卻始終未曾離開那個人,那張臉。
像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盯著一件東西,很用力很專心的去看,其他什麼也不想。
看他容顏和舊日還是極為相似,卻已經從少年,成長為了一個男人。
看他眉眼之間含笑,依然帶著無盡的包容和寵溺。
看他五官竟是越發的和記憶中的爹爹相似,但是卻更加清俊無雙。
看…
慕清瀾的眼前,一片模糊,已經什麼都看不清。
忽然,一隻有些粗糙的大手,將她的眼淚抹去。
指腹之間的繭子,磨得她眼角微微有些刺痛,卻忽然讓她心中的那一塊大石落了地!
「這麼大的人了,還是這樣容易哭嗎?嗯?」
看似在斥責,語氣卻是寵溺的要死。
他還是,無法對她生氣。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更何況,他知道她這一路走到現在,有多麼的辛苦。
心中疼惜尚且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捨得說一句重話?
這一句話,像是狠狠的在慕清瀾的胸腹之間重重打了一拳,那一股憋悶的感覺,終於徹底的疏散開來!
她啞著嗓子低低喊道:
「…哥哥…」
她聲音如此細微,以至於不認真聽,根本都聽不到。
但慕凌寒給她擦淚的手,卻忽然頓了一下。
慕清瀾忽然抓住他胸前的衣衫,用力的抓緊,青筋幾乎都暴起,指節也是無比蒼白。
她像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去抓住眼前這個人,不讓他離開。
「…哥哥…」
慕凌寒擦去她眼角的淚,卻反而讓她湧出了更多的淚水,連擦也來不及了。
「哥哥…不要走…不要走了…」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深處壓著出來,帶著無數日夜的後悔和折磨,祈禱和盼望。
上天總算肯垂憐她一二,將當初從她眼前帶走的哥哥,又重新還了回來。
一旁的雲翊眸色微深。
他極少看到她這個樣子。
印象中,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總是帶著放肆張揚的笑,走到哪裡,都是最明亮的存在。
她是明豔的,鮮豔的,濃烈的,像是濃墨重彩的畫。
但她又是自由的,放肆的,大膽的,像是來去自如的風。
好像沒有什麼能夠羈絆她,也沒有什麼能夠掌控她,也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在意。
他見過她各種各樣的笑,燦爛的,歡喜的,挑釁的,得意的,苦澀的,興奮的…
可她哭的樣子,他見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聰明絕頂,總善於用笑來掩飾自己的一切,讓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所以,她的哭,才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那意味著她將自己的心剖開,坦誠而脆弱。
而現在,她終於在另一個人的面前,如此放肆痛快的哭。
雲翊將自己心中翻湧的情緒壓下,不動聲色。
畢竟他們二人是兄妹,而且已經許久未見,甚至她曾經一度以為慕凌寒已經死了。
再次見面,會是這般反應,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雖然他看著慕凌寒將人抱在懷裡的動作真的很扎眼,還有給她擦淚的時候的手,也真是讓人見之厭煩,但是若這能夠讓她心裡好過一些,並且從此放下一個負擔,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暫且…就忍了他這一次…
雲翊正在努力的勸服自己,忽然就看到慕凌寒輕輕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意味深長,卻帶著鮮明的勝利者的挑釁!
雲翊微微眯起眸子。
慕凌寒嘴角微挑,收回了視線。
急什麼…
雲翊這筆賬,他抽時間還要好好和他算算呢!
當著他的面就敢去抱清兒,真當他是死的嗎!?
慕凌寒收回視線,手臂一收,就將人更緊的抱在懷裡。
他對雲翊的眼刀視而不見,反而是輕輕的拍了拍慕清瀾的後背。
「放心,哥哥不走。以後一直在你身邊,嗯?」
慕清瀾的手,卻還是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衫不肯鬆手。
慕凌寒心底像是被什麼重重的一擰,痠疼不已。
當初在中元秘境之中的事情,看來還是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啊…
他劍眉微挑,灑然笑道:
「怎麼?不敢讓別人看到你現在這小花貓般的樣子?」
慕清瀾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知道現在自己的模樣一定十分滲人,但是實在是已經顧不上了。
他能夠好好地活著,並且這樣完整無損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比什麼都重要。
她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問題想要問他,想要知道他這兩年多的時間,都是如何過的。
他當初分明墜入了那危險無比的深淵,到底是如何躲過一劫的?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在這樣短的時間之內,變得這樣強?
慕清瀾隱約記得,剛才她其實已經快要破出了,但是那心臟卻是忽然撕開了兩個口子…
等等。
兩個口子?
慕清瀾愣了一下神,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東西…
其中一道肯定是哥哥撕裂的沒錯,而另一道…
她剛才好像是餘光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來著…
慕清瀾心一跳。
白色身影?
那是…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要扭頭去看。
慕凌寒卻是一把扣住了她的腦袋,將人按在了懷裡,笑道:
「水天越已經就剩下一口氣,你不用擔心。你身上的傷勢似乎有些嚴重,還是盡快找個地方休養吧,嗯?」
說著,他的一隻手已經打捏住了慕清瀾的手腕,一股溫和而強大的力量,頓時湧入慕清瀾的體內!
慕清瀾愣怔了一下。
水天越…就剩下一口氣了?
難道是哥哥做的?
「那…陰槐尊主…」
慕凌寒輕描淡寫的笑道:
「他也已經差不多了,但是給你留著呢。」
這話說的,好像都是他動的手一般…
若是眼神能殺人,雲翊這會兒估計已經將慕凌寒千刀萬剮了!
雲翊忽然笑了一聲。
「你能安全回來,真是太好了。不過…不先去看看自己的未婚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