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瀾垂眸,地上是已經徹底碎裂的妖紅的花瓣。
任何人看一眼,都會知道這花前一刻經歷了怎樣的刀光劍影。
慕清瀾抬眸,警醒的看著身前的男人。
帝千絕。
她餘光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屋子,不過從屋內的擺設治喪,也能看出手筆不凡。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已經想通了這前前後後的事情。
「是你將我抓來的?」
慕清瀾問出這句話,便看到帝千絕英挺的劍眉,忽然皺了皺。
不過很快,他神色便恢復如初,甚至眼中還有了一絲滿意之色。
「小東西果然還是一樣的聰明。」
「我有名字。」慕清瀾皺了皺眉。
帝千絕對她的這個稱呼,她實在是非常不喜歡。
然而帝千絕卻不以為然。
「本殿當然知道你的名字,不過那不重要。何況,知道你名字的人,何止成千上萬?他們都這樣叫,本殿便偏不如此。」
他素來最討厭和其他人一樣,所以理所當然要喊這個。
他自己喊,真是最好不過了。
見他如此,慕清瀾也知道說這些是沒用的,乾脆也就不再繼續說。
帝千絕這個人,雖然只見了幾次,但是已經足夠讓她認識到,他是怎樣一個乖張的人。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想不到你在西疆域也有自己的勢力。我還真是想不通,我和你到底有何仇怨,讓你如此鍥而不捨?」
從聖元帝國,到陰陽谷,再到西疆域。
一路上,帝千絕像是陰魂不散一般,時不時就會出來。
雖然慕清瀾知道他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她體內的黑色玉簡,但是帝千絕有時候的表現和反應,又讓她感覺不太像。
如果他想要那東西的話,其實之前有不少機會,但是他都沒動手。
而這次,他偏偏選擇了一個最不好的時機。
——王岩尊主就在她身邊!
慕清瀾幾乎可以肯定,今天這一場鬧劇,是帝千絕早就計畫好的!
他到底為什麼要冒著被王岩尊主抓住的危險,將她帶過來這裡?
帝千絕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身前的小東西又在東想西想了。
那個小小的腦袋瓜裡,不知又想出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輕嗤一聲,竟是忽然鬆開了那朵花的枝。
「無仇無怨,就不能找你?」
慕清瀾一愣。
帝千絕臉上,卻又帶上了那邪肆妖冶的笑。
「好不容易遇見個有趣兒的,本殿自然是不捨得的。」
他後退一步,一手抱臂,一手托腮,修長的手指在下巴上緩緩劃過,仔細的打量著慕清瀾。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他的眼神,恨不得要將慕清瀾裡裡外外都看清楚一般。
實際上,剛才在慕清瀾昏迷的時候,他已經看了一會兒,不過總覺得怎麼也看不夠,而且似乎總少了些東西一般。
而當那人醒來,用那雙墨玉一般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那種缺憾的感覺,才終於消缺。
是了,有了這雙眼睛,才是最好的,最完美的。
若不是為了這雙眼睛,他也不會如此折騰。
甚至,為此動用了在西疆域埋藏了多年的勢力。
他是魔宮的主人不錯,但是整個黑魔淵之中,能夠牽制他的人還是不少,所以,從很早之前,他就已經開始著手建造真正只屬於自己的力量。
這力量原本是為了以後準備的,為了不被發現甚至連他自己都極少踏入西疆域。
但是這一次,卻是破了例。
他本就是隨性至極的人,動用一個分支的力量,對大局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而且還會讓他心情很好,自然是值得的。
是的,他現在心情很好。
雖然眼前的人用劍指著他,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那雙彷彿燃燒著火焰一樣的眸子的時候,心中的欣喜,比被冒犯的怒意更多。
甚至相比之下,他已經覺得,用劍指著他,似乎也沒什麼。
在魔宮之中,有人多看他一眼,他都會毫不留情的直接將人斬殺,然而此刻,這種感覺卻是極為微妙。
用劍指著他…豈不是證明小東西心裡對他十分警惕?
警惕,當然是放在心上了,才會警惕的。
何況,在帝千絕的眼中,慕清瀾此時的境界和實力,根本就不夠看的,所以根本不會在意這所謂的「冒犯」。
如果讓魔宮之中的人看到自家殿下被人用劍指著,還笑的妖氣橫生,只怕是要瘋了。
慕清瀾握著青元斬的手緊了緊。
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帝千絕有任何的牽涉。
但是顯而易見,今天她想要走出去,只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了。
唰!
慕清瀾手腕一轉,竟是將青元斬收了起來。
帝千絕有些詫異的挑挑眉:「怎麼,不想和本殿打了?」
慕清瀾嗤笑:「反正也打不過,有什麼好打的。」
說完,她便是縱身一躍,從床上跳了下來。
看樣子,竟是真的對身前的帝千絕毫無畏懼一般。
帝千絕唇角一勾。
「哦?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打不過?」
慕清瀾如同看白痴一樣看了他一眼。
「若是打得過,我還會在這?」
當時王岩尊主距離她只有那麼一段距離,可是依然沒有來得及出手,她就已經被帶走了。
這已經足夠證明,帝千絕這邊,的確是有著一些手段的。
至於這收單到底是什麼,慕清瀾自己也不知曉。
慕清瀾的反應,讓帝千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
這一路上的謀劃是對的!
他費勁了心思,才將小東西從那群人身邊搶過來,總算是值得!
「雖然張揚,不過能屈能伸,聰明靈活,倒是個難得的。」
帝千絕給出了一個評價。
慕清瀾只是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沒有理會。
帝千絕如此做,當然不會是想要招收她為自己的部下。
慕清瀾朝著四周看去,姿態倒是十分磊落。
她已經想明白了,帝千絕能夠做到這一步,就證明他在這裡的確有自己的勢力,而且不用想,慕清瀾就能肯定周圍肯定有不少負責看守的人。
她想要從這裡出去,幾乎難如登天。
索性就好好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隨意抬腳,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帝千絕眼簾微垂,看了一眼地上已經碎裂成無數細小碎片的花瓣。
刀刃從上面劃過的時候速度極快,所以其實這每一片花瓣之上的切口,都十分光潔整齊。
好一會兒之後,才有一些紅色的汁液,逐漸滲透出來。
切口的位置,看起來有些糜爛。
空氣之中,只剩下了一段殘香。
帝千絕挑了挑眉。
隨後,他抬眸,視線又落在慕清瀾身上。
慕清瀾在房間之內走著,打量著,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圖。
「這房子有什麼好看的,左右不過是些死物,不如——」
不如看本殿。
意識到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帝千絕臉上閃過片刻的冷凝。
他怎麼會想到——
著實是有些過了。
帝千絕不動聲色的將剩下的話嚥了下去。
慕清瀾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帝千絕一時間竟是感覺身上有些緊繃,迎著那雙清凌凌的眼睛,整個人都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不過好在,那眼睛很快從自己身上移開。
帝千絕心中竟是暗暗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然而隱約之中,卻又覺得有些失落。
至於失落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慕清瀾倒是沒在意他的神色。
帝千絕似乎一直都是這樣陰晴不定的性格,她也並不在意。
看了一圈之後,慕清瀾心中也大致有了底。
「聽說西疆域有兩大勢力,我剛才還以為你是這兩個勢力的人,不過現在看,倒是我想錯了。」
帝千絕頗感興趣:「何以見得?」
慕清瀾卻只是一笑,並未回話。
房間裡面,只有他們二人,但是這屋子裡面,卻到處都是機關。
稍有不慎,只怕就要有危險。
這樣的地方,就透出一股讓人極為不安的氣息來。
慕清瀾深吸口氣,將心中的情緒都壓下,目光沉靜如水,看著帝千絕。
房間之內的氛圍,忽然有了變化。
空氣彷彿在一寸寸的冷凝。
帝千絕迎著慕清瀾的眼神,挑了挑眉,心中卻逐漸生出一絲煩躁來。
——他很不喜歡她這樣的眼神。
雖然他們站的很近,但是卻彷彿相隔萬里。
如果這樣的話,他為何要費盡心思,從魔宮一路追隨到這裡來?
帝千絕的眉眼之間,也沾染了一絲冷意。
好一會兒,慕清瀾說道:
「廢話也不必多說了,不如開門見山。你抓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帝千絕眉頭皺得更緊。
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
「如果你是為了所謂的我體內的那東西,我想,你可以放棄了。」
慕清瀾一句話,像是一道鐘聲,忽然驚醒了帝千絕。
他竟是忘了這個事情!
從將人帶回來,一直到眼前少年開口的這一刻,他竟是——從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帝千絕的反應,讓慕清瀾感覺有些奇怪。
但隨後,帝千絕也開了口。
他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像是暗夜之中充斥著誘惑的危險的曼陀羅。
「若是,我偏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