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傅七不願說,詹春生也懶得問,反正跟他沒啥關系。
他沒有任何隱瞞,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包括他在徐家被囚禁,以及親眼目睹楊氏被害的全過程。
傅七聽他說完,隨口問道:“既然人證物證確鑿,為何縣令沒有將徐錦河捉拿歸案,僅僅只是讓他被打了十板子就放回家去了?”
詹春生氣哼哼道:“還不是因為官官相護!”
“你的意思是,他們之間有所勾結?”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如果他們沒有勾結,縣令又怎麽會偏袒徐錦河,故意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徐胡氏身上?徐胡氏就算再惡毒,再怎麽心思深沉,她也只是個寡婦,徐錦河才是當家的那一個,要是沒有徐錦河縱容幫襯,徐胡氏怎麽可能輕輕松松害了楊氏的性命?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想清楚這裡面的蹊蹺,可那縣令就跟睜眼瞎似的,全當沒看到這些疑點!”
傅七輕輕摩挲手中的佛珠,緩緩說道:“你說得有道理,想必縣令跟那個徐舉人之間有所牽扯。”
此時,江微微正趴在房門上,悄悄探頭往外張望。
她看到傅七和詹春生正坐在石凳上說話,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詹春生的情緒似乎比較激動,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顧斐無奈地看著她:“你這樣偷聽不好吧?”
江微微輕哼:“我才沒有偷聽,隔得這麽遠,我根本就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
所以重點是因為聽不清,才沒辦法完成偷聽的目的對嗎?
顧斐走過去,將她拉回到桌邊,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既然詹大夫已經答應留下來,就肯定不會食言而肥,你就安心等著吧。”
江微微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托著下巴,長歎一聲:“要換做是個普通大夫,走了也就走了吧,可詹大夫以前是太醫啊,醫術那麽好,又一心向醫,人品靠得住,要是他走了的話,讓我上哪裡再去找這麽一個完美的坐堂大夫啊?”
顧斐聽完她對詹大夫的無腦吹捧,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幸好詹大夫年紀大了!
這要換成一個年輕英俊的大夫,被江微微這麽吹捧,顧斐覺得自己肯定要淹死在醋缸裡。
又等了一會兒,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
詹春生走進來了。
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傅七跟任掌櫃。
江微微一看到傅七,就橫挑鼻子豎挑眼,沒好氣道:“你進來幹嘛?”
傅七在汴京城裡也算是備受名門千金追捧的翩翩郎君,現在在江微微面前,卻明晃晃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撲面而來的嫌棄。
他默默忍住想要吐血的衝動,裝作沒察覺到對方的嫌棄,微笑著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想來你這裡蹭頓午飯。”
江微微毫不猶豫地說道:“任掌櫃可以留下蹭飯,你,不行!”
傅七:“……”
臉上的笑容幾乎都要裂開了。
為免可憐的世子爺被活活氣死,任掌櫃趕緊開口打圓場:“傅七已經跟我師父說好了,不會逼我師父回汴京,他尊重我師父的選擇。”
江微微不信,她看向詹春生,問:“你徒弟說的是真話?”
詹春生點了點頭。
江微微這才信了。
既然對方沒有再來挖牆腳的想法,江微微便沒有再刁難傅七,來者是客,她指著距離自己最遠的那個位置,道:“傅七坐那裡。”
傅七什麽話都沒說,默默地走過去坐下。
他現在很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要腦子一抽,忽然決定要留下來在這裡吃午飯?!
他為什麽放著酒樓裡的大魚大肉不吃,非要來這裡找罵?!
江微微雖然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傅七的警惕和嫌棄,但既然她已經留下對方吃飯,就沒有故意虧待對方的意思。她讓秀兒和尤四娘又去蒸了一大鍋米飯,炒了四個家常菜,連傅七帶來的三個仆人都沒落下,每個人都吃到了熱騰騰的飯菜。
對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傅七來說,這裡的飯菜味道一般,勝在新鮮,也算是有個野趣。
等吃完飯後,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
江微微這人看著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很是厲害的樣子,其實是個外硬心軟的,要不然她也不至於連他的仆人們都能照顧到。
這個發現讓傅七對她的興趣又增加了幾分。
因著下午還有事要辦,傅七吃完飯後,就和任掌櫃一起離開了雲山村。
送走他們後,江微微立即去問詹春生。
“那個傅七之前跟你說啥了?他真的沒再讓你回汴京嗎?”
詹春生將他和傅七之間的談話內容大概說了一遍。
得知傅七是為了徐錦河的案子而來,江微微對他的抵觸心理減淡了一點點,嗯,就只有那麽一點點,多一點都沒有。
她有點懷疑:“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傅七真能搞得定縣太爺跟徐錦河嗎?”
詹春生也不知道。
他能幫忙的地方不多,只能默默祈禱傅七一切順利。
江微微正欲離開,冷不丁聽到詹春生問了句。
“你之前說的話,是你的真心話嗎?”
江微微腳步一頓:“嗯?”
詹春生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就是之前你跟傅七說的那些話,你說在大夫眼中,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更貴重。”
江微微神色一肅,認真應道:“當然是我的真心話!為人醫者,就應該心懷天下,不能因為對方是權貴,就覺得對方的性命比別人更加貴重,也不能因為對方是平民,就覺得對方的性命比別人更加低賤。醫者救人,隻分病情輕重緩急,不分身份高低貴賤!”
詹春生忽地笑了。
這一次,他笑得比前面兩次都更加單純真摯,就像是饞了很久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想要的那塊糖果。
“謝謝。”
說完,他便走了。
江微微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氣。
感謝前世那位特別喜歡開會的老院長,每次開會他都要對全體醫療人員進行長達兩三個小時之久的催眠演講,滔滔不絕地講各種大道理,經常講得唾沫橫飛激動不已。
剛才她跟詹春生說的那些話,就是老院長曾經說過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