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大娘此時躺在床上,身上蓋著髒兮兮的被子,頭髮散亂,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嘴裡還念念有詞。
施金水靠近去聽,發現她說的話含糊不清,根本就聽不清具體內容。
江微微伸手摸了下戈大娘的額頭,的確燙得嚇人。
她翻開蓋在戈大娘身上的被子,看到她的左臂被紗布纏住,鮮血早已經將紗布滲透,變成了黑褐色。
江微微道:“給我手套和口罩。”
施金水立即打開醫藥箱,從中拿出兩副手套和口罩,一副給江微微,一副留給他自己用。
在江微微的影響下,健康堂裡的大夫們在給病患們處理傷勢的時候,都已經習慣戴上手套和口罩了。起初他們並不知道這樣做的好處,後來經歷得多了,發現這樣做的確能減少傷口發炎潰爛的幾率,同時也能盡可能地保護大夫本人不被傳染。
江微微戴上手套和口罩,又道:“剪刀。”
施金水趕緊把剪刀遞過去。
江微微將戈大娘右臂上的紗布小心剪開,露出一道長約半尺的傷口,傷口其實並不深,但因為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療,導致傷口發炎潰爛,現在都已經積蓄膿液了。
戈大娘之所以渾身發熱昏迷不醒,就是傷口感染引起的並發症。
江微微讓施金水用棉球沾濕白酒,塗抹到戈大娘的額頭上,幫助她降溫。
江微微握著小刀,一點點將腐爛壞死的血肉刮乾淨。
由於沒有用麻沸散,戈大娘被硬生生疼醒了。
她本能地想要掙扎動彈,江微微低喝一聲:“抓住她,別讓她亂動!”
江叔安和駱東樹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她的手和腿,強行將她按在床上,讓她無法再動彈。
綠袖心思細膩,她注意到屋裡光線昏暗,怕江微微看不清楚,趕緊又去端來一盞豆油燈,放到江微微的身邊,好讓她能看得剛清楚些。
待腐肉被刮乾淨,江微微拿出一個葫蘆,葫蘆裡面裝著她用土法子製作的蒸餾水。
她用蒸餾水衝洗傷口,將那些血汙全都衝洗乾淨,然後拿出縫合針和縫合線,開始縫合傷口。
恰在此時,有個大夫走了進來。
他一見到江微微的動作,頓時就大驚之色,他行醫多年,還從沒見過有人在傷口上縫合針線的,要知道那可是活生生的血肉啊,又不是穿在身上的衣服鞋子,怎麽能用針線去縫呢?江微微的行為簡直就是在草菅人命啊!
大夫想要上前去勸阻,話還沒出口被江叔安給一眼瞪了回去。
江叔安目光凶惡,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你們敢瞎逼逼老子就揍死你們”的濃烈殺氣,嚇得那個大夫連連後退,不敢再吭聲。
江微微麻利地縫合完畢,撒上藥粉,用紗布一圈圈纏上,打結,完工!
她站直身子,示意江叔安和駱東樹可以放開了。
兩人同時松手,戈大娘卻已經痛得沒有力氣再動彈了,她疼得渾身是汗,牙齒都把下嘴唇給咬出血了。
江微微用棉球擦掉她嘴上的血跡,輕輕拍了下她的臉頰:“你已經沒事了。”
戈大娘的視線逐漸渙散變得集中,她看清楚面前站著的人,卻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駱東樹趕緊將江微微的身份介紹了一番。
戈大娘發出嘶啞的聲音:“多謝江大夫的救命之恩。”
999號:“恭喜宿主獲得來自病患的衷心感謝,獎勵1個積分!”
江微微道:“你是我爹手底下的人,幫你就等於是在幫我爹,你無需特意跟我道謝。”
江叔安嘿嘿一笑。
江微微摘掉手套和口罩,環顧四周:“這裡的環境實在太差了,戈大娘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否則傷勢會再度惡化的,得給她換個乾淨的地兒。”
她倒是想把整個傷兵營都給收拾一遍,可她不是軍營的人,沒資格插手軍營裡的事。
江叔安從不會拒絕閨女的要求,此時自然也不例外,他示意駱東樹把戈大娘背出去。
剛才那個被江叔安用眼神嚇退的大夫終於忍不住了,他大步站出來,厲聲斥道。
“住手!這三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不是軍營裡的人吧?他們不僅擅自對傷兵亂來,還想要把傷兵帶走,這明顯是觸發了軍法,江將軍,就算你是將軍也不能知法犯法吧?!”
江微微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屋裡多了個中年男人,看打扮像是個大夫。
駱東樹小聲幫忙介紹:“這人就是湯大夫,軍營大夫中的一個。”
江叔安嗤笑:“你少拿軍法來壓我,戈大娘是我手底下的兵,我愛讓誰給她治傷,就讓誰給她治傷。你要是願意幫忙最好,你要是不願幫忙就麻溜地滾遠點,別來礙我的事!”
湯大夫被懟得氣急敗壞,怒道:“明明就是你違反軍法,你居然還敢來衝我嚷嚷?太囂張了!”
江叔安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江微微給攔住。
江微微上前一步道:“我是江將軍的女兒,同時也是健康堂的大夫,曾經擔任過太醫院的院使,因為懷孕才暫時辭官回家養胎。擅自救治傷兵的確不合規矩,是我的錯,抱歉。”
湯大夫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從憤怒變成了錯愕。
他不敢置信地追問:“你真當過太醫院的院使?”
他還從沒聽說過有女子能成為太醫院院使的,這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嗯,之前因為我提出了種痘之法,讓天子召我入宮,天子欽點我為太醫院的院使,此時汴京城中人盡皆知,”江微微頓了頓,又補充道,“世子爺和鍾大學士都是知道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問他們。”
湯大夫見她言之鑿鑿,心裡已經是信了大半,臉上的神色也隨之緩和下來。
他是軍醫,雖是在軍營任職,但事實上卻是歸屬太醫院管轄。
換言之,江微微曾是湯大夫的頂頭上司,因為這層關系,湯大夫反倒不好再發作了。
再加上她主動認錯道歉,等於是給了湯大夫一個台階,湯大夫識趣地順著台階往下走,他朝對方拱了下手:“我不知你曾是太醫院院使,剛才多有冒犯,還望莫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