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夏已經猜到她會犯難了,為了讓她接受這件事,好聲勸道:“我知道你不想管家,可是你看看,現在這樣,太太是不行了,只能靠你。別跟我說還有四嫂,你是國公夫人,有你在,哪能輪到其他人。”
雨樓這心裡沒底,七上八下的:“我……”夏宣見她支吾,趕緊又勸道:“除了你,別人都不行,你就試試吧。這一次,和以前不同了。就算你不行,也換不了別人了,所以……撒開手去做罷。”
“哪有你這麼勸人的。”雨樓苦笑道:“依你的意思,我就是把這個府毀了,你們也只能認了唄。”
他連忙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因為太太不得老爺的信任了,她是不能翻身了。不管你能不能做好,反正換不了其他人了。”
雨樓還是露著為難的樣子。夏宣笑瞇瞇的攬過她的肩膀:“這個家底子厚,你使勁糟踐,也能撐個十幾年,一時半會垮不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現在不是擔心自己能不能做好,受人詬病了。”她手撫在小腹上:“我要是有了……”
夏宣腦袋嗡的一下,急道:“有了?你什麼時候看過大夫的?下午?我怎麼不知道?”
“你仔細聽我說話呀,我說的是'要是有了'。”她嗔怪的道:“另外,你怎麼看起來很害怕?”
他表情古怪的笑道:“我怎麼會害怕?我高興還來不及。”手摸在她肚子上:“我的兒子要出世了,我當然高興了。”
雨樓還是覺得他的表情不像是高興,嘴角是上翹的,眼神卻透著哀色。她將他的手從自己肚子上拿開,喃道:“你高興就好……”
準確的說,夏宣不是不高興,而是喜憂參半。當初定所謂的約定的時候,他是沒想到能這麼快就有了的。之前,偶爾也會盼著孩子降生,但真的當她懷孕的事實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就開始擔心了。假若她現在就生了嫡子,之後的日子,基本上就沒他什麼事了。
她原本就和他不親近,有了孩子,幾乎全是圍著孩子轉了,他就更加可有可無了。
夏宣抿了抿唇,苦笑道:“我是高興……高興的都快喜極而泣了。”抬眸掃了眼她的面龐,也瞧不出是喜是悲,於是心情更加沉重了。
有點後悔當初自己跟她定下了那種約定,但如果不說那番話,她或許現在也是心如磐石,對自己冷若冰霜。
這是短暫的幸福和長久痛苦之間的選擇。
“明天我在家陪你,叫大夫過來,好好看看。”他說這話的時候有種死期臨近的感覺,可還得擠出笑容:“肯定是個男胎。”
“是不是男胎,也得生下來才知道。”雨樓這一次認真的看他,心道自己肯定沒看錯,夏宣這廝真的是一點不高興,眼底的神色簡直跟自己之前要離開他時候沒區別。
她笑的燦爛:“雖然得生下來才知道,但我會天天跟觀音菩薩祈願的,一定會是個健康的男孩。”
他道:“……子肖母……模樣總不會差。”雨樓聽這話,覺得彆扭,怎麼著,看不起自己的智商麼,便撇了撇嘴巴道:“是呀,要是生個女兒,像某些人心思那麼惡毒,不用指望找婆家了。”
某人立即不樂意了:“哪有你這麼詛咒親骨肉的?!”
“不過呢,也沒什麼的。女兒終究要出嫁,禍害別的人家去。你除了個心思縝密的女兒外,大不了再加個被逼瘋的女婿。”她笑道。
“……”夏宣一挑眉:“你不是說過,要好好教育兒女麼,怎麼還會養出那樣的女兒?!如果真變成那樣,是你沒教好。”
雨樓便想說夏宣你就是爹娘沒教好的,但馬上就意識到他生母早逝,從小又不在父親身邊,還真是個沒教好的。她嘆道:“……就是說說,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歡。女兒更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討人喜歡。”
他便急吼吼的附和道:“可不是,先生個女兒好,懂事早,還能照顧下面的弟弟妹妹,替父母分憂。”
他的心思不難猜,雨樓明白,毫不留情的道:“女兒萬般好,但現在對我來說,還是一次得男最好,有了嫡子,好些事就不用再費心了。”
夏宣眼睛一酸,但也說不出別的什麼來,低聲道:“我無所謂,只要對你有好處……”
打擊他的消沉了,雨樓又覺得不舒服,語氣緩和了不少的說道:“世事難料,或許我根本沒懷上,咱們白高興了。”
“你癸水不是沒來麼……”
她挑挑眉:“我自從嫁進來,這東西就一直不大準。而且我沒暈也不噁心,說不定真的沒懷。”夏宣眼中閃起一絲希望的火光,口中裝作失望的道:“啊--如果是那樣也沒辦法,的確是白高興一場了。”
她看他這樣,心中酸酸的,不大舒服,便笑道:“要是我一輩子都不能生養,你又不納妾,只能過繼你的子侄了。”
他想了想道:“過繼夏嵐怎麼樣?”逗的雨樓扑哧一笑:“竟胡說,哪有過繼成年子侄的。”夏宣道:“那還真不好辦了,其他人那裡也不寬裕,我成家立業的哥哥們,除了四哥,其他人的子嗣差不多都成年了。過繼夏嵐,省時省力。”
瞧他越說越認真了,雨樓笑的合不攏嘴,也順著他胡說:“那可不行,他和你長的太不像了,過繼來了,外人一眼就瞧出不一樣了。”
夏宣恍然大悟的道:“對啊,這可糟了。我幾個哥哥的兒子都長的不大好看,就算過繼來了,也當不成親生的。糟了,糟了,看來還得親生。”
她笑過後,心情舒暢多了,隨口道:“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有隔代遺傳。”夏宣一眨眼:“什麼?隔代什麼?”
“啊!”她臉色一變,心被揪起來,對啊,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不要小看Y染色體的能耐,後世子孫酷似祖先的例子不少,如果她生出來的孩子不像夏宣,而是像夏家先祖,豈不是糟糕透頂了。
夏宣不能理解她怎麼面色這麼凝重:“怎麼了?”
“我問一件事,可能有冒犯……”雨樓十分認真的道:“夏季自封爵以來,一定嫁進來很多美女……那以前有沒有先祖的長相,不像老爺這般的?”
夏宣明白她是什意思了,咂了咂了嘴巴,道:“據說我爹像隨太祖打天下的先祖,至於我祖父……看祠堂裡供奉的畫像,是個面向和善的人。”
她鬆了一口氣,想想也是,太后娘娘也是夏家的兒女,長的卻很好,要不然也不能進宮。如果是這樣,她就放心了,老國公的長相,不是夏家歷史上的主流。
夏宣頗有感慨的道:“夏家雖是世襲罔替的公爵,但到我祖父那裡,軍功漸微,文治……也不太行,一度式微。後來姑奶奶進了宮,情況才好了點,但境況跟現在沒法比。直到姑奶奶成了皇后,太后,夏家才真正的緩過勁來,我爹又酷似隨太祖打天下的先祖,立了赫赫戰功,夏家才免了幾世而衰的命運。”
雨樓不解的道:“老爺當年那麼厲害,怎麼現在……開始修道了?”夏宣顯得很神秘的道:“我一直覺得我爹修道,是他的敵人,別有用心故意叫他染上的。”樂的雨樓扑哧一笑:“那以後有人向你傳道,你可得提防點。”
他見她笑,自己也高興,道:“紅塵這麼好,我可捨不下。”她挑眼看他:“真的捨不下?”他重重點頭:“我肯定要迷戀一輩子。”
是夜,考慮到雨樓可能有孕,他不敢輕舉妄動,老實的摟人睡了。不過她很乖的讓他抱著,多少彌補了心裡的失落。
早上用過飯,等大夫的時候,夏宣問她:“你想嘔吐嗎??”雨樓笑道:“你是想問看到你的反應嗎?”她本是跟夏宣說笑,誰知他聽了,表情一下子黯下去,弄的雨樓趕緊道:“我跟你說笑呢,別往心裡去。我……現在挺好的,沒覺得想吐。”
夏宣便一邊看著她,一邊揉自己心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說真的。”她給他拍了拍:“至於麼,我以後不跟你說笑了。”
他盯著她的手,'不滿'的道:“你嚇的我這麼重,胡亂摸兩下就算安撫了?”雨樓便握拳在他胸前砸了兩下:“這回呢?”夏宣表情痛苦的瞅她。
正鬧著,聽丫鬟來報說大夫進府了,為了表示重視,夏宣親自去迎。按府的規矩,夫人問診,要有兩個上歲數的嬤嬤陪著,但有夏宣在,這規矩就省了,於是屋內,算上大夫只有他們三人。
號個喜脈,對御醫來說太大材小用了,況且雨樓身體康健,脈搏明顯,大夫的手隔著帕子放了一會,就有了結論:“恭喜郡主,恭喜國公爺。 ”
夏宣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良久才吐出兩個字:“真好--”
雨樓一顆心終於落了地,歡歡喜喜的看向夏宣。畢竟這屋內,除了他之外,沒人能和自己分享喜悅了,但一瞧他的臉,她就高興不起來了,瞬間也沒了心情。冷聲的謝過大夫,竟親自起身去喚丫鬟進來送診金。
蔡太醫不知內情,只憑本能的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說了幾句恭喜的話,帶著診金迅速離開了。
等人走了,夏宣假惺惺的握著雨樓的手,笑道:“真好,原來是真有了,癸水推遲確實是因為你有了,我--我--要做爹了。”
她斜眼瞧他:“不高興?”
“怎麼會不高興?”夏宣笑道:“有人給我養老送終,我怎麼會不高興。”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現在有特別想吃的沒有?酸的,辣的?”
她眼珠轉了轉,慢悠悠的道:“你這麼一說……倒是有點想吃酸的了。”
他心情十分悲痛,低低的哦了一聲。
她雙手交叉墊在顎下,朝他笑道:“咱們什麼時候把消息告知其他人呀?”夏宣道:“不急……早晚都會知道的。”
雨樓道:“嗯……好吧。懷孕這種事想藏也藏不住。”說完,自言自語的道:“衣裳和鞋子得做新的了,孩子的衣裳也要提前準備,乳母也要仔細篩選,堅決不能找亂七八糟的人。哎呀,要忙的事可真多。”
果然,才剛有身孕,就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夏宣嘆道:“是啊,要忙的事是很多。我……我去把這件喜事,告訴我爹……”
“他不待見我,會不會不高興?”雨樓擔心的問。
夏宣順嘴就說道:“他再難過,能有我難過嗎?”說完,猛地意識到說走了嘴,忙摀住嘴巴,心驚的看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