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祖父還在,只能把家業交給了次子唐樹中,唐樹中答應祖父會照顧好兄長唯一留下的女兒唐曼雯。
沒多久,祖父也去世了。
唐樹中成了唐家掌權的人,他對唐曼雯起碼在外人眼裡一直都還不錯,送她念書讀大學。
唐曼雯從初中起便住校,只是偶爾回來。
這次回家,是唐樹中提前派人去叫她說這周有些事想跟她商量。
傭人把飯菜端上桌,其中有一道土豆牛腩,上面撒上香菜點綴。
唐欣雨捏著鼻子,十分嫌棄地說自己不吃香菜,連看都不想看到,讓傭人端走,拿去倒掉。
唐樹中說了這個驕縱的女兒幾句,還是任傭人把菜端走了。
唐曼雯一直默默吃飯。
一桌四人除了唐欣雨的嘰嘰喳喳撒嬌以外沒有什麽聲音,飯過一半地時候,唐樹中才終於開口“曼雯。”
唐曼雯抬起頭。
唐樹中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咱們唐家的生意這幾年一直不景氣,一年不如一年。”
唐曼雯沒想到唐樹中會說這個。
不過她也知道,唐家的古董行在唐樹中的經營下並不怎麽好,這幾年人人上海興洋貨,買古董的人少了。
唐樹中又看了一眼自己吃飯的女兒“我記得欣雨隻比你小兩歲,你都大學快畢業了,這家夥”
“爸。”唐欣雨放下筷子,不悅地打斷。
她去年考了大學,沒考上,今年被逼著再考。
就因為唐曼雯考上了聖約翰,她什麽都沒考上,她並不覺得唐曼雯比自己聰明,只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所以心底總是不服氣。
唐樹中於是放下話頭“好好好。”
唐樹中又看向一直安靜的唐曼雯“你也大了,以前的女孩在你這個年紀有的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你父母走得早,你的事這幾年我一直掛在心上,所以我給你找了份親事,那家人很喜歡你,說等你大學畢業就結婚。”
唐曼雯倏地抬頭。
唐夫人在旁邊補充“是王家,你知道伐,那個做洋貨生意跟洋人打交道的王家,他們家有個兒子,隻比你大幾歲,一表人才,王家夫婦看了你的照片,喜歡你的很呢,你嫁過去就當少奶奶。”
唐柏中笑著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唐欣雨“可惜人家王家沒看上欣雨,就看上你了。”
唐欣雨翻了個白眼。
夫妻二人把那個王家和王公子說的天花亂墜。
唐曼雯沉默,握著筷子的手收緊。
如果真如他們說的那樣好,有唐欣雨在,不會輪不到她。
“當然了。”唐樹中說到最後,“叔叔承認有私心在的,你也知道,這幾年古董生意不好做,咱們家如果跟王家聯婚,有很大的幫助。”
他見唐曼雯一直沉默,又說“叔叔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念大學,也希望你能為我們,為我們唐家,做一點貢獻。”
說到最後,已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唐夫人“我們這也是為你好,你在我們眼裡就跟親生女兒一樣,比欣雨還親。”
“是嗎”唐曼雯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想起了她消失的那幾個月,一個像親生女兒的侄女,失蹤之後,連警都沒有報。
她回來的時候唐家一切還是原樣,沒有了她照樣運轉,唐欣雨在放唱片跳舞,唐夫人看到她,說了一句“回來了”,便繼續試首飾。
唐樹中臉色不好看“曼雯。”
唐曼雯放下筷子,表情冷淡“一切都聽您的安排。”
唐樹中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晚上,唐曼雯沒有睡在唐家,而是搭末班電車回學校。
沒有人留她。
末班電車人很少,她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上,看夜晚依舊車水馬龍的上海。
上海跟西安不一樣,西安的夜晚街上總是人很少,車也很少。
她現在晚上仍舊經常做噩夢,然後滿頭大汗地驚醒,夢到陳紹桓強暴她,掐死她,夢到他把她送到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床上去。
報紙上沒有消息,陳氏父子還是那個陳氏父子,證明陳紹桓沒死。
電車在校門口停下,唐曼雯回到宿舍,聖約翰大學宿舍條件很好,二人套間,另一個舍友是本地人,周末回家了。
唐曼雯默默洗漱上床,關上燈。
那塊玉壁沒有了,她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
唐樹中把她花銷卡的很緊,上大學後一直是她自己做兼職在賺學費和生活費,唐家有兩塊玉壁,那是最值錢的東西,一塊在唐柏中手上,一塊在唐樹中手上。
唐柏中那塊在當年倉促的西安行中弄丟了,她想要錢,想要脫離唐家,便回去找。
誰知那竟成了她噩夢的開始。
因為有了那一場噩夢,經歷過陳紹桓的囚禁和折磨,唐曼雯甚至覺得,嫁給他們口中的王家王公子,也並不是一件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唐曼雯睡著了。
今晚她沒有夢到在西安,而是夢到在上海,在一家小診所。
她躺在床上,大夫拿著鉗子,伸向她的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