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桓整個人都處在混沌中,只能茫然地點頭:“好,好。”
唐曼雯被推出來了。
她躺在病床上,因為安定的原因,睡得很沉。
陳紹桓跟到了病房。
他坐在她病床前,沉默著。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他們又有了一個孩子。
入夜,醫院很安靜。點滴一滴一滴地滴答著。
唐曼雯似乎做起了噩夢,額上冷汗涔涔,不停搖著頭。
陳紹桓俯在她床前,看已經過了安定藥效的時間,於是輕聲喊:“曼雯,曼雯。”
唐曼雯倏地睜開眼。
她看到陳紹桓的臉,剛才那個噩夢似乎變成了現實。
她嗓音沙啞,叫不出來,只能從病床上掙扎著坐起往後逃,她手上還吊著鹽水,針頭滑脫,她也感覺不到痛。
“曼雯,曼雯,別動,別碰著傷口。”
他清楚記著大夫說不能亂動,抓住她肩膀,把她按在床頭。
唐曼雯搖著頭,眼淚不停湧出來,用沙啞的嗓子一遍又一遍說:“別過來,你別過來。”
陳紹桓已經心如刀割,他慌得不知所以,最後隻好放開她,唐曼雯立馬抱膝縮到床腳。
他舉著雙手,一步一步往後退:“別怕,我不過來,別怕。”
他退出病房,值守的醫生和護士進去,重新給唐曼雯扎針包扎傷口。
陳紹桓看著裡面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任醫生護士給她扎針的唐曼雯,一拳砸在牆上。
他在醫院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有穿著警察製服的人來找到他。
警官無比恭敬:“陳師長,不好意思實在打擾,昨天順興公寓出了一起命案,家屬報警了,線索指示和您有關,希望您能夠配合一下我們的調查。”
陳紹桓冷眼看著眼前諂媚的男人。
他並不怕,淡淡說:“查吧,怎麽查。”
“是是是是是。”警官忙不迭俯首躬腰,“這恐怕要麻煩您給我們去一趟。”
陳紹桓看了一眼病房裡安靜沉睡的人,點頭。
只是剛去,今天的報紙出來,王家報警後竟然還不放心,竟然直接鬧到了報紙上。
警局局長一巴掌把報紙拍到桌子上:“媽的。”
他看著對面正抽煙的陳紹桓。表情異常為難:“陳師長。”
陳紹桓把煙頭暗滅在煙灰缸,輕輕笑了笑。
陳紹桓的去一趟變成了小住。
他住在警局提供的最好的公寓裡,每日起居如常,他不在乎外面的流言,飛揚的報紙,不在乎那些愚蠢學生的□□,他只是聽副官給他匯報唐曼雯的消息。
唐小姐身體逐漸轉好,喜歡在下午看會兒書曬曬太陽,心理醫生也去了,每天會跟唐小姐聊很久。
唐家破產了,唐樹中被債主追債,帶著老婆和女兒睡在橋洞裡。
他點了點頭。
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應他的要求,沒有告訴唐曼雯她已經懷孕。
陳紹桓在公寓裡住了將近半個月。
終於,事情水落石出,王家靠著跟洋人做賣國的走私生意,所以才能在短短幾年內發家,王家人全體被警方控制,至於死去的王元傑,早就臭名昭著,牽扯到好幾莊命案,死有余辜。
局長恭敬地過來請陳師長出去。
陳紹桓踏出公寓,去醫院。
他去的時候,唐曼雯正坐在醫院花園裡,對面是心理醫生,兩個人正在聊天。
心理醫生是英國人,笑容可親,中文說的並不怎麽地道,知道唐曼雯會流利的英文後很驚喜,兩人聊天便一直用英文。
他看到唐曼雯瘦了些,又忍不住去看她的小腹,那個她還不知道的孩子。
陳紹桓想要靠近,副官輕輕扯了他一下,說醫生說讓您最近最好不要出現在唐小姐面前。
他遠遠望著,走了。
顧梔和霍廷琛度從美國蜜月回來了,他並沒有興趣去迎接。
只是霍廷琛反過來找到了他。
霍廷琛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殺了王元傑,醫院裡的人又是誰。
陳紹桓吐了個煙圈,他看著霍廷琛。
兩個人的交情並不深,但是現在,他發現霍廷琛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好,甚至是唯一的,傾訴對象。
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從十二年前,一個姓唐的老板,雇了一個在西安賣力氣的工人開始講起。
.........
霍廷琛聽完整個故事,緊擰著眉頭。
然後用一種古怪,憤怒,甚至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霍廷琛吸了一口氣:“你自己說過,唐曼雯小時候對你做的任何事情,你都從來沒有怪過她是嗎?”
“因為那是你心甘情願的,因為你喜歡她。”
他點點頭。
霍廷琛又說:“你這麽對她的原因,是因為你覺得她的父親,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恨她,又控制不住去愛她。”
霍廷琛對著他道:“陳紹桓,張呈,害你父親丟了腿的,是那夥路上遇到的劫匪。”
“砍下你父親腿的,也是那些劫匪。”
“而讓你父母去世的,是那場饑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