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關起門來一直談了將近三個小時,具體談了什麼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從書房裡出來之後余成宜又留下吃了個晚飯,一直到將近十點了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傅公館。
送走了余成宜,一家三口又進了傅督軍的書房。
冷颯和傅鳳城坐在一邊,看著傅督軍摸著腦袋一遍一遍地來回踱步。
冷颯好奇地看著,她想知道傅督軍到底會在書房裡轉多少圈兒。
不過很快傅督軍就停了下來,看著傅鳳城和冷颯問道,「過兩天你們真的不跟我回去?」南六省事務繁多,傅督軍不可能長期留在京城。特別是傅大少也不再的情況下,南六省總得有一個能主事的人。
傅鳳城搖頭道,「不,張佐的事情必須解決。」
傅督軍看著他道,「余成宜的話你也聽到了,那些人和事情太過盤根錯節,你這個時候留下,目的太明顯了。」
堂堂傅家大少,國也出完了獎也領了,還留在京城是為什麼外人不知道難道張佐那些人也會不知道嗎?
傅督軍難得謹慎地看著他,「真出了事,山高路遠的勞資可救不了你。」京城不是南六省,真出了什麼事在別人的地盤上還真不好弄。就算傅督軍能揮兵北上,等他趕到了這倆恐怕骨頭都碎了。
傅鳳城道,「父親放心,我心裡有數。」
「那讓你媳婦和渺渺跟我回去?」傅督軍問道。
不等傅鳳城開口,冷颯道,「督軍,您先帶渺渺回去。我留在京城還能幫點忙呢。」
傅督軍看看兩人的模樣,嘆了口氣道,「行吧,你既然決定了那就這樣吧。你們自己小心點,實在不行就先回南六省再說。老話怎麼說的來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回了雍城,誰也奈何不了你們。」
冷颯笑道,「督軍放心吧,我們不會冒險的。」
傅督軍嘆了口氣道,「余成宜那個老東西,要不是…勞資非斃了他不可!搞得都是什麼玩意兒!」
冷颯看看眼前富態的「年輕人」,再想想剛剛離開那位風度翩翩的「老東西」:「……」
「還有張弼…真的不用我去找他聊聊?」傅督軍問道。
傅鳳城道,「不用,父親覺得…張相真的完全不知道張佐這些年的情況麽?」
「……」傅督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罷了,京城的事情全權交給你辦。你最好盼著張弼真的跟這些事情沒關係,否則在京城你們還真對付不了他。如果有什麼問題…去找蕭鑄吧,他大概能幫上點忙。」
「是,多謝父親。」
兩天后傅督軍果然啟程離開了京城,同時傅家也放出了消息傅大少和少夫人會留在京城一段時間,一直到今年的內閣首相改選結束。
幾乎差不多的時間,其他幾位督軍也都先後宣布了即將離開,不同的是宋少和少夫人跟著宋督軍一起回了西北而龍鉞卻留了下來。
畢竟卓琳遇刺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龍少奉命留下來督促京城給個交代也是理所當然的。
傅督軍離開前再一次去見了卓琳,不過這次兩人說了什麼卻是誰也不知道的。
傅督軍見過卓琳之後也沒有跟冷颯和傅鳳城說什麼,直接去了車站登上了南下的列車,只是在臨走時叮囑傅大少一定要保證卓琳在京期間的安全問題。
冷颯覺得傅督軍的心真大,就算傅鳳城跟傅夫人關係不好,至少目前在外人看來傅夫人也還是他親娘。你一個當爹的讓兒子去保護自己的前妻,合適嗎?
站在送行的月台上,冷颯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傅鳳城。
傅鳳城牽著她的手輕聲問道,「夫人在想什麼?」
冷颯搖搖頭表示沒事,傅鳳城這才點頭道,「我們回去吧。」
傅督軍帶走了楚渺卻留下了傅鈺城,傅鈺城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一臉糾結的表情。
跟他走在一起的蘇澤看他這副古怪模樣有些好奇,「四少,你也想回雍城?」不然幹嘛這副表情?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蘇澤倒是對傅鈺城有了一些改觀。
不是說覺得傅鈺城多好,而是發現傅四少其實是個逗比的本質。這種人只要沒有什麼人在背後唆使,就算做不了什麼好事兒至少也不會做出什麼太糟糕的事情。
傅鈺城搖搖頭又點點頭,蘇澤挑眉:什麼意思?
傅鈺城嘆了口氣道,「我覺得京城很危險!」
蘇澤不由失笑,「難得您有這樣的覺悟。」
「什麼意思?」傅鈺城問道。
蘇澤嘆氣道,「預感很準,因為真的很危…險!」
最後一個險字還在嘴邊,蘇澤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傅鈺城就往旁邊滾去。
下一刻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原本繁忙喧鬧的車站門口瞬間變得一片混亂。
許多人聽到爆炸聲嚇得原地蹲下抱頭尖叫,更有許多人嚇得抱頭鼠竄。
傅鳳城將冷颯護在懷中早已經閃到了一邊並沒有被波及,冷颯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看了看確定他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
回頭問身後,「沒事吧?」
蘇澤笑道,「多謝少夫人關心,我和四少都沒事。」
傅鳳城掃了一眼爆炸的地方,並沒有死人,只有幾個離得近的人受了點輕傷。
對方顯然並不是真的打算殺他們,而是一種警告或者是挑釁。
傅家的護衛飛快地將四周圍了起來,冷颯拉著傅鳳城走過去蹲在爆炸點打量著地上的痕跡,伸手拈起地上的餘燼仔細查看。
好一會兒才有些失望地抬頭對傅鳳城道,「土製的,太糙了,殺傷力不行。」同樣,來源應該也不好追查。
傅鳳城並不意外,冷聲道,「蘇澤,你留下善後。」然後對冷颯道,「我們先回去。」
冷颯也覺得這裡查不出來什麼東西,站起身來拍拍手跟著傅鳳城一起離開了。
上了車,冷颯才問道,「你覺得是誰幹的?」
傅鳳城道,「不是張佐。」
冷颯有些好奇,「怎麼說?」
傅鳳城淡然道,「張佐其人…膽小惜命,他知道我們已經盯上他了,絕不敢在這個時候再出手挑釁。這個人,膽大包天,而且…狂妄自大。」
冷颯仔細想想,「好像有點道理,不過我還是決定送張佐一份大禮。」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傅督軍前腳剛走火車只怕都還沒出京城,後腳傅大少就險些被人給炸了。
這個消息自然是瞬間驚動了整個京城,京城的警局更是頭大如鬥,簡直恨不得把這些大爺都給送走了事。
前兩天卓女士才剛剛遇刺,今天傅大少又出事了,普通民眾可不管什麼權力鬥爭,反正出了這麼多危險的事情就是警方辦事不利。
許多人也都紛紛上門慰問,除了極少數人見到了傅少夫妻倆,其餘人一概被打發了回去。
對外的理由都是傅少夫人受到了驚嚇不能見客。
對此知道內情的人們嗤之以鼻,就那點小陣仗能嚇到傅少夫人?
蒙誰呢?
首相府最安靜的一個院子裡,張佐正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曬太陽。
雖然他表面上看著沒什麼問題,但內裡的傷痛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已經兩三天過去了,那晚上被人暴揍一頓的痛卻依然還沒有消失。
張佐只要一想起這件事心中就怒意勃發,然而這怒意之中又隱隱帶著幾分恐懼。
如果那晚那個人不是隻想揍他一頓而是想要殺了他……
回到首相府張佐依然不怎麼放心,他身邊的護衛比從前多了一倍。甚至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房門口,窗口都有人守著。
這些張弼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平時就很忙,最近臨近改選就更忙了。只在張佐回來那天過來看過一次,當時隱約覺得弟弟院子裡人太多了。
但身為兄長他總不能說弟弟身邊想要多幾個人照顧他都不同意吧?
張弼雖然貴為首相,但這些年在張佐這個弟弟面前其實一直都有些弱勢的。沒有別的原因,隻一件事…張佐身體這樣差都是為了救他這個兄長。只要一提起這件事,張弼無論如何在張佐面前也硬氣不起來的。
「二爺,三少爺來看您了。」一個青年男子走到張佐跟前低聲道。
張佐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不見,讓他回去。」
青年有些為難,「可是,三少爺似乎真的有事。」
張佐輕哼了一聲道,「他能有什麼事?不是讓我求張弼給他謀個差事,就是又缺錢了。沒用的東西!」
青年沉默了。
二爺的三個兒子比起張家大少來確實是差得有點多。
這一點也被張佐怪罪到了張弼身上,張佐一向認為是張弼為了培養自己的兒子,故意擠壓了他幾個兒子的資源才導致他們不學無術的。
不過張佐對自己的兒子也並沒有什麼感情,自然也不是真的在乎他們能力如何。這不過是個在必要時候他用來控訴張弼的理由罷了。
一個護衛捧著一個盒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二爺,有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給您的禮物。」
張佐聞言坐起身來,「給我的禮物?誰家送的?」
護衛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張佐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問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護衛搖頭道,「上面寫了二爺親啟。」
「……」
「拿遠一點,打開看看。」張佐沉聲道。
護衛這才捧著盒子走到了不遠處的石桌邊將盒子放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看到裡面的東西,護衛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什麼東西?」
護衛猶豫了一下側身讓開了位置,張佐就看到石桌上立著一個娃娃。
就是現在的小姑娘們喜歡的那種布偶娃娃,只是這個娃娃顯得格外得醜,正咧著大大的嘴巴看著他們笑。送禮的人似乎生怕他們不知道這娃娃醜,還在娃娃的肚子上歪歪斜斜地寫了一個大大的醜字。
張佐猛地站起身來,因為起得太快了眼前一陣暈眩險些又跌了回去。
好不容易站穩,臉色陰沉地朝著那娃娃走了過去。正要伸手去抓那娃娃,跟在他身邊的青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二爺,不對!」
張佐伸出去的手瞬間僵住,然後他們聽到了那娃娃身體裡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
青年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張佐就往後面退去。
一直到院子裡的人幾乎都退到了屋簷下,那娃娃突然傳出了一陣嘎嘎嘎地怪異笑聲,彷彿是在嘲笑他們大驚小怪。
張佐從未被人這麼耍弄過,眼中瞬間怒意勃發。
只是他還沒來得將怒火發泄出來,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放著娃娃的石桌和石桌邊上的一棵樹在爆炸聲中轟然倒塌。
「……」張佐目光緊緊地盯著一瞬間就變成了一片廢墟的院子裡,背心裡瞬間浸出了一層冷汗。
下一刻,張佐眼睛一閉直接暈了過去。
首相府發生爆炸再次引來了無數人的注目,人們很快將之與同一天傅大少遇襲的事情聯繫起來,紛紛譴責幕後兇手太過猖狂。
只是人們有些不解的是,傅大少是傅家的未來,這段時間仇恨拉得也很足有人想要他的命不奇怪。但張佐在京城向來都是個透明人,對他下手又什麼意義?
張弼今天有事不在城裡,張靜之聞訊最先趕了過來。
張大少處理好了前來打探消息的各方人士以及聞訊而來調查情況的警方,才有功夫去探望據說被嚇暈過去了的張佐。
「二叔沒事吧?」張靜之站在張佐的房門口,看著站在門前的青年問道。
青年道,「多謝大少關心,大夫已經看過了,二爺沒有受傷,只是…受了些驚嚇才一時昏厥了過去。」
「那就好。」張靜之剛要推門,突然頓了一下道,「前幾天二叔身邊的人呢?」其實一進來張靜之就發現了,張佐院子裡的人幾乎全部都是陌生面孔,他之前一個都沒見過。
青年很是淡定地道,「二爺說他常年病著,一直跟在他身邊也沒什麼前途,就讓他去幫著打理二爺的一些產業了。」
張靜之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難怪二叔身邊經常換人。」
青年道,「其實也沒有經常。」以前張大少一年也見不了二爺一面,說什麼經常?
張靜之推門進去張佐已經醒了,看到張靜之進來淡淡道,「靜之,你怎麼來了?」
張靜之道,「父親出城辦事還沒回來,讓二叔受了驚嚇是靜之的錯,二叔沒什麼事吧?」
張佐擺擺手道,「這關你什麼事?」
張靜之正色道,「二叔請放心,張家也不是任由人胡作非為的地方,靜之定會查出幕後之人給二叔一個交代。」
張佐搖頭道,「對方…或許只是想開個玩笑。」
張靜之神色嚴肅,「院子裡的樹和石桌都被炸掉了,這可不像是個簡單的玩笑。今天上午傅少剛剛遇襲,傍晚又挑釁張家,這個兇手未免太過猖狂了。我知道二叔寬厚,但這不是可以大事化小的事情。靜之會處理好,請二叔放心。」
張佐沉默了片刻,「你打算怎麼處理?」
張靜之道,「自然是查清幕後兇手將之繩之以法。傅家想必也對這個幕後兇手很有興趣,應當很願意與我們合作。」
「……」這次沉默了更久,張佐才有些虛弱地道,「罷了,這些事情我也管不了,你去忙吧。」
張靜之仔細看了看張佐,確定他真的沒受傷這才點頭道,「是,靜之先告退了。等父親回來,靜之再跟父親一起來探望二叔。」
說罷張靜之便轉身出去,還很是貼心地關上了門。
幽暗的房間裡,張佐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
好一會兒,才終於咬牙低咒了一聲,「蠢貨!」
下一刻一口血從張佐口中噴了出來,星星點點地灑在了他身前素色被子上,顯得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