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很是尷尬。
“還不快把忠叔領下去!”鄒氏橫眉冷目,吩咐下人的時候仿若換了個人。再不見初見時的和顏悅色,像極了個大家族的當家主母。
王氏氣極,憤恨地竹筒倒豆子一般嚷嚷開來:“這就是嫂子說的揭不開鍋的家裡嗎?我說怎麽爹娘留下那麽些家業,怎麽到了哥哥嫂嫂手裡突然就不成了,也不說讓我歸家,敢情是拿我傻子騙呢?!還想誆我去遠山縣裡應征女工,我方才都去鎮子上問清楚了,那女工是要隨船出海的,那麽凶險的活計被你們說的天花亂墜,你們這是要害我的命啊!”
一眾媳婦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們中年級最大的進門的時候,王氏便已經不在家裡了。
尤其是一大早趙氏和鄒氏特地喬裝去騙王氏的事情更是不光彩,更是沒和兒媳婦提一個字。
鄒氏也沒想到王氏這麽快就來了,也沒想到怎麽就這麽巧王忠那瘋子跑出來把人放了進來。
但是當著一眾兒媳婦的面,她自然不能露怯,當下便反駁道:“妹子這話委實冤枉人!我和大嫂一大早天就去尋你,一片關切之心天地可表!既然是親人重聚,少不得得敘舊。難道就不許我們這樣的人家有些難言的苦楚?我們把心窩子的話說給你聽,怎麽就是把你當傻子騙了?再說我們怎麽就不讓你歸家了,當時是你家青意媳婦身上突然不舒服,我們全是為了讓她靜養罷了。最後那遠洋船行可是正經商戶,招人也是手續齊全,待遇優厚,我想著妹子是個要強的人,肯定不願做打秋風的事情,這才巴巴地好心推薦你去,怎麽就成了要害你性命了?”
王氏氣憤得捏了拳頭,“二嫂嘴皮子利索,我說不過你。旁的先不說,隻說你們今早是不是口口聲聲說家裡日子過得艱難,什麽做生意虧空、哥兒上學堂束脩,還拿出這麽個鐲子給我,說是家裡沒有更好的東西了。”
她說著話便摘下了手腕上的銀鐲子摜到了鄒氏面前。
“怪我怪我,是我隻想著這是我的陪嫁,是我頂珍貴的東西。”鄒氏假裝抹淚,“原來小妹覺得要值錢的才是好東西。”
鄒氏不愧是秀才家的老閨女,說起話來頗有調理,不徐不疾那麽三言兩語,四兩撥千金,理虧的就成了王氏,顯得她鑽進了錢眼裡、一心隻想打秋風佔便宜似的。
見她抹淚,鄒氏的兒媳婦連忙上前相勸。
因著王氏也是她們的長輩,她們也不好說嘴,一個說:“您也是遇著親人激動了,所以才訴了一番衷腸,並不是姑母說的什麽裝窮。”
另一個道:“婆母把自己陪嫁都拿出來了,真真是一片好心,可惜姑母沒理解。”
王氏從前就知道自家這二嫂伶牙俐齒,還念過幾天書。
但那時候她尚未出嫁,父母雙全,鄒氏那張巧嘴都是說些逗趣兒的話哄她開心。
沒成想時移世易,同樣的一張嘴說出來的話就完全不同了!
一番顛倒黑白的話下來,王氏氣的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這要是擱村裡,王氏那是扯著嗓子各種話都能罵的出來,保管這文縐縐的敵不過自己。
只是眼下到底在娘家,那麽些個小輩看著呢。
眼看著王氏氣的不成了,顧茵上前攙住了她一條胳膊,開口道:“娘莫要生氣。這是一場誤會,我看兩位舅母就不是那樣的人。”
王氏沒想到她會開口,更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幫著對方說話。
她瞪了顧茵一眼,正要讓她別插嘴大人的事,卻感覺到顧茵在衣袖底下捏了捏她的手。
兩人前不久才配合默契地製服了賊人,王氏這才會意過來顧茵是有準備的。
可是自家孩子自己知道,自家這媳婦雖然病過一場之後變得沉穩了也伶俐了,但是她打小就嘴笨,不愛吭聲,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她能說得過秀才家出身的鄒氏?而且鄒氏那兩個兒媳婦眼看著也不是好相與的。
而王家那邊,鄒氏已經被兒媳婦勸著止住了哭,聽到顧茵的話她嘴角都帶出了一點譏誚的笑意。
瞧瞧!鄉下人就是鄉下人,這小媳婦被她三言兩語一忽悠,胳膊肘都朝外拐了!
一對兒蠢貨!
鄒氏做出和善的笑臉,“我早就說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個聰慧通透的,快勸勸你娘。”
顧茵也回以微笑,而後不徐不疾地道:“早些時候兩位舅母說的話我也聽到了,聽著確實是家道艱難。雖然沒有明著說家裡揭不開鍋了,但是結合兩位舅母的穿著打扮,也不怪我娘誤會。”
她這話一說,王家其他人才注意到兩個老太太今日穿得確實素淨過了頭。
首飾頭面都摘乾淨了不說,身上的衣服也和家裡的婆子穿的差不多。
趙氏被兒媳婦打量的眼神看的難受,她雖然不如鄒氏會顛倒黑白,但還是知道要順著鄒氏的話說,便道:“我們是去見妹妹,又不是外人。有必要特地捯飭打扮嗎?”
鄒氏則道:“是呀,我和大嫂知道你們境況不好,若是我們還穿金戴銀的,那不成了抖威風嗎?”
兩人唱和起來,依舊是不落下風。
顧茵依舊不急,不緊不慢地道:“是呀,兩位舅母說的在理。但是我娘不知道啊,她來一看,嫂嫂們的穿戴富貴逼人眼,可不就把兩位舅母當成了特地扮窮哭窮的?但我想著肯定不是您們故意哭窮,那得是多喪良心的人才能對遭了災無奈回鄉的親人撒謊呢?肯定是誤會嘛!”